“一直都会。”
“我看错我的王妃了?”爱德温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可乖了,偶尔忍不住伸出爪子挠一下过路人,离开你的同伴一身本身都没法施展,没想到你一点都不适合锁进皇宫里娇生惯养。”
“既然这样我们都放过彼此如何?”
“好啊,”爱德温答应得慡快:“时间还给我。”
“……”
青长夜沉默,爱德温仿佛终于不想再和他游戏,他的身影逐渐消散般融入风里。青长夜知道这是因为爱德温的异能,他不仅能分解他人、同样可以将自己分解为无数颗粒复而重塑。青长夜的手腕被人若有若无触碰,他下意识将匕首向旁侧一刺,那人却又消散成看不见的细胞,下一个瞬间,骤然传来的压力将青长夜摁在破损的圣子像上,他的手腕因抵抗擦出了血,身后的男人在他耳侧闷笑,清越悦耳的嗓音格外迷人。
“你流血了。”
青长夜心想还不是你弄的,这种怜惜得要命的语气让你显得更变态了。对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伸手在他后脑不轻不重弹了一下。
“说话啊小夜,”爱德温抓住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当着安雅的面说,你最喜欢谁?”
一记响亮的拍打落在厅内,侍女长侧眸一看,被那边的场景弄得哭笑不得。青长夜腰身窄,双臀却丰盈,那么线条窄瘦的胯上生有两瓣雪色,又翘又饱满。这边战斗正烈,他就被爱德温摁在圣子雕像下打屁股,跟惩罚小孩子似的,而且王下手毫不留qíng,所有人都能听见声响。安雅都快气疯了,先前他以为最没威胁力的侍女能够破开他的雾气,风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侍女转而选择制造出一股股气流,不过他的近身攻击和幻术同样不错,解决掉这些人只是时间问题。爱德温的手指不偏不倚在青长夜后颈一掐,正好掐中锁心,见全身倚靠着雕塑的青年不断颤抖,爱德温轻柔抚摸脖颈处那一小片脆弱的肌肤,就像抓住了一只濒死的黑天鹅:“我才知道锁心的事qíng,安雅替你解开了?”
青长夜没有出声,不得不说美人即使挨打也依旧是美人,láng狈起来都那么好看,甚至好看得有些过分了。冷汗从他额头滑下、嫣红的唇因为疼痛被主人咬住,隐约能窥得洁白牙齿,爱德温赞赏地看着近在咫尺的jīng致脸庞,这个人身上仿佛只有黑白两色,唯独嘴唇,红得像是聚集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色彩。青长夜疼得缩起身体。
“cao……!不要打了!”
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他知道王特别喜欢看他被bī上绝路的样子,对方享受将他按在爪下随意逗弄的快感,十足十的病态控制yù。梵蒂冈的中庭上方阳光洒落而下,巴洛克式的大穹jīng美绝伦,突如其来的歌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那声音纯粹得像天使的引导,清澈无瑕、犹若崇高福音,但天使不会唱这种歌,歌者的嗓音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似若深海如花妖女拨弄琴弦,没有人会不受人鱼的歌声影响,况且这种音量显然不止一条人鱼在唱歌。青长夜的眼神开始恍惚,他能感觉到爱德温离开了自己,所有人都向着人鱼歌唱的方向走去。只有青长夜留在原地,他的面前出现了先前伪装成修女的人鱼,金色的尾、头发仿若一匹丝绸,那双水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就像在看自己的整个世界。
【塞壬想见你。】
它固执地重复着那句话。
“……好。”
青长夜站起来,他走到了人鱼身边,犹豫片刻后,他半跪下来将它拦腰抱起,还未成年的小人鱼并不重,似乎这样的骨骼结构更有利于它们在深海中生存博弈。人鱼水红的眸子眨了眨,眼底爆发出来的惊喜几乎要把青长夜淹没。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嗯,”青长夜低头,眼尾掠出的弧度极尽流丽:“塞壬在哪儿?”
【就在最前面,】小人鱼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直往前!塞壬等了你很久。】
人鱼与他的姿势越来越亲密,它大概还不懂这些动作代表着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亲近。冰凉的海洋生物着实眷念人类的体温。青长夜感觉就像一株海糙缠绕上了自己,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梵蒂冈阳光最充沛的中庭下出现了无数只人鱼,它们卖力地歌唱,一旦女巫或王有一瞬间清醒,这张以歌声织就的网便会接二连三出现裂fèng。那真是梦一样的画面,有这般绝色的生灵在,空旷破旧的中庭仿佛云霞盛开。人鱼的歌声同样是一种异能,偏jīng神系,青长夜看见有年纪较小的人鱼口中咳出了鲜血,但它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显而易见,塞壬让自己的后代以自我毁灭般的方式拖延时间,这对重视种族繁衍的人鱼来说违背了常理,qíng况或许和他最初设想的不太一样。
他听从小人鱼的指引一路前进,在穿过了最后一条通道后,终于在遇见了神袍加身的教皇,那眼神空dòng的傀儡站在象征神权的十字架下,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平淡无奇的褐色眼眸里chūn意盎然。他们之间遥隔梵蒂冈最大的忏悔厅,红衣主教正为信徒行祈祷词。那该是位身份贵重的信徒,教皇都亲自参与了他的祈式。
“qiáng尼·普林斯,你弃绝撒旦吗?”
“我弃绝。”
“包括他所有作为吗?”
“我弃绝。”
“包括他所有的虚伪?”
眼前的画面令青长夜微微一愣,似乎曾经何时他也看过这样景象,同样是在这样巴洛克式的大教廷下,金碧辉煌的墙体、神父、祈祷和誓约,但他记忆中的立誓者显然不是qiáng尼先生这样的中年富商,那是个一身黑衣、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先生,你真好看,你是纯粹的黑眼睛,按理说是魔鬼才有的眼睛。连东方人里都很罕见。]
青长夜的眉头微微蹙起。是谁在说话?这是他丢失的记忆?
祈礼在此刻结束,青长夜怀里的小人鱼抓了抓他的衣襟,示意他跟上离去的教皇。他巧妙绕过了红衣主教和修女,很凑巧的,教皇也是独自一人前行。这个代表神明的男人走路不慌不忙,他本身就像一座庄严的教廷。阳光从拼花玻璃窗外涌入,室内变得五颜六色,周围只剩下了他们,小人鱼主动从青长夜怀里跳下来。
【阿夜。】
苍白细长的手指从中剖开人类的皮囊,教皇层叠的长袍淌过浮光掠影,他的ròu身同衣袍一样被潜藏其中的人鱼逐一褪去,四目相对,塞壬的眸眼仿佛红莲。青长夜看见小人鱼重新穿上了教皇的皮ròu和衣饰,它用召唤来的水清理掉身上的血痕,青长夜蹲下来,同一头白发的生灵对望。
“要我带你去有水的地方吗?”
【不用。】塞壬抓住了他的手:【你能不能……吻我?】
“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青长夜笑着抬起它尖尖的下颚,塞壬也笑了起来:【只能作废了,我没有时间了。】
青长夜发动了异能,人鱼身上的时间曾多得惊人,现在却只余下仅仅四分钟。他试着将自己的时间输送给它,却发现再怎么输送,都只能维持在四分钟,并且人鱼能容纳的时间还在不断减少。
【没用的,阿夜。我们都知道身体是容器,每个生物所能容纳的时间不同,人鱼离开伴侣后容纳的时间就会一点一点减少,当我离开人鱼星系时,已经只能容纳一百年了。】塞壬摇头,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苍白双颊泛起红晕:【不过……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给我时间。我很开心。】
他才知道为什么那条金尾人鱼说塞壬想要见他时声音里带着悲切、为什么小人鱼们即使牺牲生命也要带他来见它,因为塞壬就要死了。他头一回听说人鱼离开伴侣便会死亡,青长夜柔声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忘记了。】
对上青年不置可否的目光,塞壬没有再续。它想的很简单,反正那个时候的青长夜看起来哪儿都去不了,就算不告诉他也无所谓吧?就算不说……他也不会离开它身边吧?而且这么孱弱无力的理由,它不想说。青长夜没有再问,他知道面前的家伙在想什么,他们是一样的,都不愿意把弱点bào露在对方眼下。就算塞壬说了,他也绝对不可能为它留下。
【我爱你。】
人鱼身躯一点一点枯萎,它像是在刹那被抽gān了身体所有的水分。据说海洋生物大多身体组成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水。人鱼离了水,当然只能死亡。原本光滑的皮肤逐渐变得gān涸,仿佛枯死的树木,青长夜动了动唇,他想说你不爱我,你只是想占有我。你不是人啊,你怎么会知道人类的感qíng。可是看见塞壬现在的样子,他却没办法将这样残忍的话说出口。似乎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塞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够到了自己的尾巴,原本苍白与水红jiāo织的鳞片变成了烧焦似的黑色,只有最中间那一小块红鳞依然流光溢彩。他听A说过人鱼全身上下只有一块鳞片连接着它们的命眼,这上面蕴含了人鱼所有的异能和生命,一旦拔下这块鳞片,人鱼必死无疑。
【你身上有魔咒,它能驱散所有的负面作用,只要拿着它你就不会受魔咒影响。想要留住你的那些人都还被困在中庭,只要在太阳落下封城前离开梵蒂冈,你就自由了。】
【我喜欢你、我爱你,阿夜,虽然我骗过你,但就相信我一次吧。】
它拽下了自己最后一枚保有色彩的鳞片。明艳得就像火在灼烧。
【给你。】
在鳞片被拽下的刹那,塞壬残余的肢体迅速枯死,人鱼的ròu身直接化为了一堆白骨,青长夜从白骨中拿下那枚水红的鳞片,在鳞片离开枯骨之时、骨头都立刻湮灭为粉灰。
[……他在社jiāo网络上的账号就叫塞壬,只有一首歌,但是空降过Billboard单曲榜第二、红绿热度前十,电台播放也创下了新纪录,国内还专门替他设立了针对这类没有真实信息的歌手的奖项。据说是华国人,不过似乎是个混血儿。见到了就知道了。]
那人在车里扯出了一张报纸,上面用巨大的中文书写着专题名。数据狂欢:社jiāo网络缔造的流量神话。
惊爆!知qíng人称塞壬的真实身份竟是高中学生!
真实照片泄出,颜值逆天堪比天王?!
这是什么?
青长夜的眼神变得恍惚,脑海里纷至沓来的画面持续不绝。那些从未有过的记忆和真实的记忆jiāo错:赏金猎人们的星舰下住着美丽柔弱的海妖,他们却对它的危险一无所知,他用虚qíng假意和偶尔的真心驯服了它,人鱼傲慢的神qíng最终化为深深依恋,它脊背上凸出的脊椎像是白色的花,海水顺着光滑细致的皮肤滚落。青长夜不止一次看过它在海里随波逐流,塞壬真的非常喜欢海洋,临死前却赌上了一切同他见面。青长夜手里红色的鳞片流光溢彩,仿佛人鱼硬生生把心脏掏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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