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相国适才说什么?”楚云祁没听清楚他的话,上前一步问。
苏珏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不语。
幼时乞讨苟活,后随着逍遥子遍访名山大川,生老病死,爱别离,求而不得,人世间的悲喜转折他看到过,经历过,想来人间烟火也不过这些,所以他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那些他举手之劳救助过的人敬重他,感激他,也不懂他。如果没有梨园之东戏剧般的相遇,苏珏应该会陪伴着师父平淡地过完一生,心如止水,平和却孤独。
楚云祁不一样。见到他的第一眼,苏珏便感觉到那人与众不同的气质——生而为王。
参通天地人者,是为王。
那个人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的吸引力,他很懂得“度”,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不会太过,时而你会觉得他真实且触手可及,时而又会觉得他缥缈的无迹可寻。
他可以是文人雅士,吟风弄月,品茶抚琴,也可以横剑立马,睥睨天下,楚云祁的出现让苏珏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自己也会有悲喜羞愤,在楚云祁遍访颍城墨家,只是为了给自己作一纳凉用的铜柜时,苏珏便知道,这个人是他余生的所有了。
可是,那个人怎么就不懂他的心呢。
苏珏垂眸,浅浅叹了口气,轻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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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祁上位后,楚成王时期的老臣,识时务的,早早致仕还乡,也算是功成身退,剩下的老臣有点根基,也算是家大业大,量楚云祁不会把他们怎样,也就赖在朝堂上没打算走。
楚云祁对他们倒是和蔼,念在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也就给个太傅之类的闲职,就这样,楚国这艘大船在楚云祁上位后,以这种新旧参杂的朝廷形势稳当地在深海中行驶。
新法有条不紊地遍及楚国推行。
朝中那帮老臣一看,这新王是铁了心要把楚国从头到脚都换一遍,眼看着非但自己祖辈的基业不保,连后辈们也快被《求贤令》求来的贤人踢出朝堂了,于是老太傅和几位老臣决定:次日朝堂力谏王上废除新法!
于是,在翌日清晨,老臣们早早的驾着轺车赶往王宫,待身着王服的楚云祁坐定。
“王上,”老太傅便出列朝班道:“君上刚立朝政等一切事务还未稳定,为君者,该廉政护国,守制安民,而不是受相国蛊惑,变法扰国啊!”
接着哗啦啦一片臣子跪下来高声道:“臣请王上废除新法!”
拥护新法的朝臣们见那帮老臣来这一出,都是一愣,众人看了看位列众臣之首的苏珏,见他波澜不惊,依旧安静少言地站着,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王座上的楚云祁。
楚云祁坐在王座上,他眯了眯眼睛,语气缓慢道:“老太傅的话未免说的太绝对了些。”
众臣被楚云祁似剑般的冷峻目光一扫,都噤声低头。
楚云祁起身走至黑玉案前,朗声道:“我楚国自称王七百年以来,哪一代君王不是积极进取,扩地强国?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相国之法,尔等也都看在眼里,这是误国扰民之法吗?非也!此乃富国强民之法,我大楚,必遵之!”
字字铿锵有力,各个朝臣听来如雷贯耳,楚云祁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道:“老太傅为国操劳,寡人准许你回老家颐养天年。”
老太傅一听,愣了愣,还想在说些什么。
楚云祁抬高了声音道:“老太师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便。来人!给寡人把老太傅抬出去!”
话音刚落一队侍卫便训练有素地进殿,托起那些跪在地上的老臣,那些臣子大惊失色道:“王上饶命啊,王上!”
楚云祁“啪”地一拍黑玉案,转身挥袖道:“都是我楚两代老臣,在朝堂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给寡人把他们架出去!”
老太傅甩开侍卫的胳膊,冷哼一声,道:“谢我王关心,老臣还走得动!”说完,他拄着拐杖,带着他最后的傲慢离开。
自始至终,苏珏都没看过这些人一眼,仿佛老臣逼宫对他来说只是一场闹剧。
身披盔甲的魏然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在苏珏右下首立住向楚云祁行大礼道:“王上,密谋造反的都给逮住了,要怎么处置?”
众臣这才注意到,大将军魏然早朝不在,魏太后也没有在一旁旁听。
王座上楚云祁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袖子,淡淡道:“杀了吧。”
魏然颤抖了一下,他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抬头道:“太傅熊氏一族,祭礼官百里一族密谋造反,臣已将逆贼捉拿,约五千人左右,王上要如何处置他们?”
“杀了吧,城南五百里之外不是有个乱葬岗么?正好给他们修个陵墓。”楚云祁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子,十二旒冠遮挡着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魏然咽了口口水,他定了定神,抱拳行礼道:“诺!”
众臣哗啦啦跪倒在地上,在楚廷做事这两个多月来,他们见识了王座上那位弱冠之年、楚国最年轻的君王经天纬地的胸襟,以及过人的领导能力,而在今天,他们又看到了这位君王铁血过硬的政治手腕。
他们开始明白,当时楚成王暴毙身亡,赵氏、昭和谋逆没能在楚国激起浪花,年轻楚王上位没能引起楚国内乱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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