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外头的人并没有回答他,他脸色涨的通红,脑子里头灵机一动,赶紧蹲下来抓了把泥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这回胆子就大了,恶狠狠地瞪着外头那人喊道:“没见过男人哪,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可是那人根本就不为所动,照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仗着自己脏兮兮的满脸是泥,没人能够看得清,也不觉得害臊了,低头看了一圈,看见个石子就拾起来扔了过去。没想到没砸到那个人,倒是砸到了另外一个,他就听见墙头外边有小丫头“哎呦”叫了一声,听见有女孩子在,他就真害臊了,赶紧钻进了旁边的野糙丛里。
风chuī过来野糙此起彼伏地摇曳,已经到了后半晌,阳光也变得柔和了,他透过fèng隙看见墙头外那人的眉眼,觉得有一点点熟悉,于是就站起来一些。可是外头的那个人却离开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完全站了起来,光溜溜地站在野糙丛里头。
这一回他就注意多了,也不再等着将水晒热,直接拿凉水冲了一番。他也好久没洗澡了,洗了之后虽然冻得有些哆嗦,可是浑身舒畅,他chuī着口哨往外头走,走到院子门口就打了个喷嚏。
他就这么感冒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缘故,小小的一个感冒却越来越厉害了,后来还发了烧。他是新来的,没有什么资历,也没有人愿意伺候他,只能自己挨着。第二天早晨他还在睡着的时候,李天霸竟然来了,他迷迷糊糊听见外头的说话声,赶紧睁开了眼睛,qiáng撑着坐了起来。刚抹了一下眼睛,李天霸就推门进来了,看见他坐起来了,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病死了呢。”
“二爷买我来当奴才,我没完成自己的事,怎么敢死。”阿秀警觉地看着李天霸:“你来gān什么?”
李天霸却说:“我来找你签卖身契呢,签了卖身契,你就是我们家的奴才了,这样我才能找人治你的腿……你也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残废了吧?”
阿秀皱着眉头看了李天霸一眼,自己忖度了一会儿,说:“签卖身契也行,可是我还要追加几个条件,你同意了我才能签。”
李天霸充满探究意味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细长俊秀的眉眼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纹:“来人呐,笔墨纸砚伺候。”
他的话音说完,外头不一会儿就进来一个小丫鬟,是chūn穗,捧着笔墨纸砚进来了,头也不敢抬的,跪在一边将东西奉上了。阿秀脑子还不太清楚,揉揉眼拿起来毛笔。李天霸却明显吃了一惊:“你会写字?”
笑话,当他真是个从小到大就知道吃剩饭的小乞丐呢,他不但会写字,还会写繁体字呢,小学二年级开始一直到五年级,他可是写了三四年的毛笔字呢,那时候整天拿着字帖研究,繁体字只要不是太生僻的他都认识,他成绩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毛笔字写的可不赖,还得过奖呢,连教他们毛笔字的胡老师都夸他写得好。这一回他有些得意了,说:“会不会我写写你不就知道了?”
李天霸捋起袖子,说:“行,二爷来给你研墨。”
“卖身契我没见过,你说我写。”
“我也没见过,你随便写,意思对就行。”
阿秀想了一会儿,动手写道:“兹有小乞丐阿秀,洛阳人,自愿进李府当奴才,愿意服从一切奴才应该遵守的规矩和命令……”写到这儿,阿秀忽然脑子里头灵光一闪:“对了,既然是卖身契,我的钱呢,得给我钱吧?”
“这个自然少不了你的,按照老规矩,十两银子。”
阿秀现在已经知道十两银子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了,心里头有些小兴奋。他要银子有好多用途呢。李天霸看了看他写的字,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问:“你读过书?”
“读了十多年呢。”
他读这几年的书在现代不算什么,也就是个初中没毕业的水平,可是在古代可不一样了,所谓十年寒窗苦读,那都可以考状元了。李天霸惊讶不已,说:“你家从前是gān什么?”
阿秀忖度着门第在哪个朝代都挺重要的,于是眉眼一蹙,说:“我家以前是书香世家,后来没落了,就成乞丐了……你上次还见我的丫鬟了呢,你忘了?”
这李府再有本事,家里头的奴才想必也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识字的估计就少了,何况出身还不错的。他这么一讲,旁边几个站着的小丫鬟看他也有了几分敬重。
阿秀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价”已经高上来了,虽然也是要做奴才的,可是这奴才也分三六九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没落书香世家的身份,估计会给他带了不少好处,最起码腰杆子直了许多:“下头就是我追加的条件了,我先说说,你看行不行,行的话我再写,不行的话咱们再商量。”
“你说。”
“第一,我虽然是你的奴才,要听的你话,可是我自己也有权利的,你不能qiángjian我!”
旁边的chūn穗“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随即赶紧跪倒在地上,旁边守着的几个小丫头也都瞪大了眼睛,有偷笑的有惊讶的,连李天霸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如果你自愿那可不算qiángjian吧?”
阿秀“哼”了一声,用自己的冷笑来表明自己意志的坚定:“第二,我听说你们这儿的奴才生死都是主子说了算,可是我得例外,你们家不能说杀我就杀我。”
“行……我们家也不轻易处理奴才,毕竟都是银子买的。”
阿秀没想到他这些要求李天霸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他知道古代奴才基本上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可俗话说的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天霸越是轻易答应他的“无理要求”,这背后的猫腻儿就越多,越说明他的动机不单纯。阿秀就得寸进尺了,说:“我还想在契约上规定一下时间,咱们先签一年试试?要是彼此不满意的话,你们可以撵我走,我也可以自己走……”
“不行,你得寸进尺了。”李天霸收了笑,说:“你知道什么叫奴才么?”
阿秀看过那么多古代的电视剧,什么是奴才他当然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其实也没什么资本提要求,不过是他知道李天霸多多少少打着一点他的鬼主意,这是他唯一可以硬气一点的理由。可他嘴硬,不肯服软,问:“什么叫奴才?”
“我说什么你听什么,这就叫奴才。放眼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奴才敢跟我讲条件的,你是第一个。”李天霸说着递了契约上来:“按手印。”
在伸出手的一刹那,阿秀就有点后悔了的,觉得自己太冲动,好像上了李天霸的贼船。不过上贼船总比上贼chuángqiáng一点,有了这个契约在手里,他起码不用害怕自己被凄惨蹂躏了。
李天霸将他的卖身契收了起来,心qíng仿佛分外愉悦,走到窗边,将后头的大窗户全部推开。清秋早晨的雾气笼罩着桂花林,淡淡薄薄的一片,阳光还没有洒下来,晨阳被金色的云彩挡着,好像下一刻就会绽放出万丈光芒。
第26章 又惹祸了
阿秀往榻上一躺,说:“我腿疼,赶紧给我治腿,你说好要帮我治腿的!”
李天霸又笑了出来,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吩咐说:“找大夫来。”
大夫不一会儿就过来了,看了看他的腿,皱着眉头说:“这腿受伤有些日子了,又没注意休养,已经伤了骨头筋脉,得好好养一阵子。”
“会影响他以后走路么?”李天霸问。
“这得过些时日才看的出来。现下得先把身上的病治好,发着烧呢。”
李天霸听了吃了一惊,似乎并不知道他此时生着病呢。阿秀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垂着头,两只眼睛因为发烧,湿漉漉的像是噙着眼泪一样。李天霸立即吩咐人去抓药,chūn穗正要下去呢,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在喊,说:“阿秀,你出来。”
阿秀刚躺了下来,一听就要坐起来,李天霸按住他,回头说:“chūn穗,看看谁在外头喊呢。”
chūn穗赶紧出去看了一眼,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小厮进来了,那小厮明显是有些怕李天霸的,一直垂着头,声音也颤颤的,说:“禀二爷,刘管事找阿秀呢。”
“刘管事找他什么事?”
“二爷不知道,昨天大爷来咱们这里,路过一处院子的时候,有个小厮胆子大,敢朝大爷扔石子呢。那人就是阿秀。”
阿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眼睛瞪的大大的,他奶奶的,原来那日隔着墙头看他的是李尽忠呐,看来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大哥生气了?”
“大爷倒是没说什么,可是脸色不大好看。可是当时跟着大爷的小丫头把这事跟刘管事讲了,刘管事很生气,说要把那个小厮找出来撵出去呢。”
李天霸听完皱起了眉头,扭头看了阿秀一眼,有些无奈地说:“看来我小看你了,你还挺能惹事儿的,不怕我也就算了,我大哥你也看不惯?”
“我哪知道是他。”阿秀满腹委屈,可是又忍不住义愤填膺:“我也不是无缘无故砸他的,我光着身子洗澡呢,他还偷看我!”
“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李天霸说着就站了起来,说:“你歇着吧,我过去跟刘管事说一声。以后老老实实的,别再惹事了,不然我饶不了你。”
“哼。”阿秀不服气又胆怯地哼了一声,重新躺了下来,拿被子裹住自己的头,说:“二爷慢走。”
李天霸就笑了出来,这一回更无奈,却还带了宠溺的神色,说:“有本事你就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xing子,我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嘴角似无奈一般笑了一声,沉默着,然后握紧了他手里的卖身契,说:“从今儿开始,你就是我的奴才了,好好养好身体,我还等着调教你呢。”
阿秀却一声也没有吭,一直等到房间里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才掀开了被子,额头上已经闷出薄薄的一层汗了,他吁了一口气,神智清明了一些,心里头就后悔起来了。
原来他昨天见到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就是李尽忠啊,他当时要是跟他说上话就好了,他要知道他就是李天霸的大哥,一定光着身子也要跑过去,控诉控诉他那个流氓弟弟的恶行,叫他替自己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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