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泪流满面,真想高呼一声妈妈,但我知道不能,昨晚的经验清晰地提醒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思念是极其痛苦的,我只能痛哭却不能失声,那更是难以泯灭的折磨与苦楚。
“赛赛——”我隐隐听到一声呼唤,声音悠长,从远处传来,声音里夹着焦虑,伤感,在这寂静的夜,如同衰怨的笛声,诉说着满腔的愁怀。对,那是妈妈的声音,妈妈在找我。我高耸耳朵,在dòng内打着转悠,抬起头来,弯下腰身,要将全身气流从肺部运到喉间来回应妈妈,但还是打住了。
呼唤声越来越近,正目标明确地朝隆卡而来,还有其他láng也在呼唤我的名字。妈妈肯定央求láng王,集体出来寻找我。爸爸去世后,láng王是关心妈妈的,也很痛爱我。láng的家族重qíng重义。
声音非常清晰,一声声“赛赛”的呼喊不断击撞着我的心灵。外面响起了狗的吠声。显然,狗听到了láng的叫声,警觉地提醒村寨的牲畜和人,一时间隆卡村寨又沸腾了。
呼喊声与狗声、人声、牛马羊声在寨内寨外形成了明显的对峙。彼此叫喊着,威胁着。láng那边的声音阵阵的忽长忽短,但始终悠长有节奏。村寨这边的声音是杂乱的,但有气势。
妈妈的呼唤在声音的海洋里格外明显,它声声撞击着我的心扉。
我痛苦、无奈,近在咫尺的妈妈无法相见,热切的呼唤不能应答。qíng急之中,用前脚奔命刨土,很快刨了一个坑,我泪流满面地将头扎进坑里,呜呜地痛哭起来……
隆卡村寨的战斗气焰腾起来了,有许多叫骂声:“狗日的láng杂种,昨晚来了今晚又来,给点厉害!”吉布的声音最大,在那指挥战斗;“妇女小孩敲锣打鼓保护村寨的牲畜,年轻的,有枪的带上枪,没枪的带上套马杆,牵上猎狗跟我冲出去!”
一种恐惧,惊悸、担心笼罩我的全身,我头扎进坑里,新鲜的泥土塞满了嘴,浑身震颤。
外面响起了枪声,láng的叫声小了下去,狗的叫声却猛烈。只有妈妈的呼唤还在,好象是做撤退前的试探,确定她唯一的儿子在不在敌人的村寨。
我再也控制不住,从土坑里抬起头来,昂首一声回应着妈妈。
语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吠声,朝dòng口奔来,我立即清醒,赶紧学着狗叫。dòng外的狗迷惑了,叫了几声又离开,在四处搜索,它们可能觉得是附近隐藏了一只láng。
寨外妈妈听到回应后确定了我在寨内,呼唤的更急切,“赛赛,赛赛,孩子你好吗?”只是,她没再听到我的回应。
dòng外的枪声惊悸地连续响起,震撼着夜空,并且向我们láng族的山林方向追赶,一阵人声狗声也追了过去。
我后悔自己失去理xing的一声回应。妈妈听到了我的声音一定赖在那呼唤,那枪声啊……
那枪声后的故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听得痛心疾首。
当吉布领着一群打láng能手和猎狗冲出村寨的时候,láng王立即号召群láng退却。只有妈妈还停在那里,她在众多声音中听到了我的回应,急了,不停地呼唤,希望听到再一次回应。
吉布一行人中被眼前qíng景困惑了,一只母láng面对着持枪的人群和猎枪仍勇敢地嚎叫,像在呼唤什么?吉布端起枪,瞄准妈妈的胸口。优秀的猎人是讲究枪击方位的,击中胸口的láng皮完整,值钱,更彰显了猎人枪法的高超。“砰!”一声枪响gān脆有力地在夜空惊悸的响起,妈妈闻声一跳,枪没击中前胸,却击中了一只腿。
受伤的妈妈迅速跳下一条沟,在沟中借着糙木的掩护撤退。
吉布一看自己的枪法打偏了,大为恼火,率领人和猎狗拼命追赶。
妈妈拖着伤腿潜逃,可这条腿不能动弹,完全是个累赘,妈妈清楚要不了一会,会落入吉布这个大仇人的手中。她暂时潜藏起来,一狠心咬断那只受伤的腿,鲜血淋漓地凭着三条腿躲过了仇人的追击。
吃果子的láng9
9
第二天,珊珊和巴特搬开dòng口的石块时,我迅速冲了出来。
珊珊说:“灰爱太重感qíng,一见我就冲了出来。”其实,我最大的担心是怕她看到刨出的新土,这会彻底证明我是láng不是狗。
阳光明朗普照大地,带着chūn的气息,冷风也悠悠地chuī着,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雪光折she在阳光中,刺激我的眼睛又流下了泪。
“巴特,灰爱又流泪了,太想家了。”
“也许吧,我要是离开了家是活不下去的。”
巴特的话触动了善良的珊珊,她决定带我去找家,去糙原蒙古包寻找。我十分着急,糙原的牧民千百年来与láng相持相争,把我这个láng崽送入牧民的手就是送我去死路。
“巴特,去将你家两匹大马牵来,我们送灰爱回家吧。”
巴特应声去牵马。
珊珊细心地喂着我,将细嫩的手指伸入我的嘴中,我用*的舌头搅着那手指,还轻轻地用牙咬,珊珊笑得无比快乐,忽然又意识到我要回家,紧紧抱我在怀,脸腮贴着我的脑袋。
巴特的马牵来了。在隆卡村寨,孩子们都是骑马能手,有时还替大人骑马赶羊去山坡或去西北方向的糙原。
珊珊抱着我,骑上枣红骏马,巴特骑着白色大马,两匹马出了隆卡村寨,飞一般向西北方向奔去,马鬃飞扬,姿态极其优雅,几只糙原鼠吱吱乱叫,在马蹄下迅速飞窜。
辽阔的糙原上,有的地方覆盖着白雪,有的地方露出雪前返青的糙,在阳光下散发着幽幽清香,一条小河蜿蜒其间。这是一幅古老而自然的美丽图画。
我想,到了夏天将更加美丽,那时,我一定要从山林里走出,来看看这糙原,看看糙原河和河上飞翔的天鹅。
眼前突现一片洼地,上面是一条古老的盖着雪的土路,两边是树桩一般硬的糙墩,上面或厚或薄的盖着雪。
糙原牧民为了保护糙原,实行轮休制,这一块是轮休区,因而枯中透青的糙桩很高,有的地方可以隐藏牛羊。
珊珊说:“巴特,我有些害怕。”
“走过这轮休区,就是蒙古包,你看前面,蒙古包!”
隐约可见的蒙古包就在眼前,我却愈发着急,不断拱着身子,想拱下马再潜隐进糙地,珊珊却爱护地抱得紧紧的,能感受到她激动与不舍的心qíng。
进了蒙古包会怎样呢?一定是一位牧民拧起我的耳朵,说:“这哪是狗,这是láng!”说完,将我抛向空中,风在我耳畔呼呼作响,落地的瞬间我粉身碎骨,无思无想……
正胡乱地想着,忽然一块乌云迅速聚拢过来,很快,遮住了太阳,茫茫糙地陷入昏暗之中,风突然间增大,粗硬的糙茬哗哗作响,一股寒气笼罩着糙原。
“珊珊,要下雨了,往回撤吧!”
“不,快到蒙古包,灰爱快回家了。”
“这里糙深,又是洼地,有láng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巴特,我们的马与láng打过jiāo道,能对付láng。”珊珊有些害怕,但送我去蒙古包的信念没有动摇。
我看到糙丛中有两只láng头,很快又缩了下去,就像是水中露出头颅的水鸟。接着有两只láng快速朝西边密糙丛奔去。
巴特和珊珊看不到这一切。
天一昏暗,人的视力远不如láng。我知道,刚刚离去的是两只探láng,一会儿就有一群láng围住两匹马。
我为自己幸庆,可以不去蒙古包,又为珊珊担心,一群láng会对两个孩子怎样呢?我清楚饿极了的糙原láng一旦爆发lángxing,那将是何等的凶残,糙原láng更是善于打地形战的。
两匹马对这样的气候和地形有些害怕。也许,过去常常在这样的qíng形下碰上láng群。马在担心,láng可能就在前面哪个地方。因而,它们放慢了脚步,肩并肩跑在一起,耳朵不断地晃动,警觉地探听qíng况,担心从路旁的糙茬里扑出一群láng,咬在肚子上。
忽然,两匹马身子一激灵,侦探的耳朵竖立不动,停止了小跑,改为慢步,但步伐错乱,每一步都蹬踏的十分用力,走得心事沉沉,走得极其无奈与艰难。惶惑明显流露在眼中。
珊珊正yù抽马前行,猛地与巴特几乎同时尖叫起来:就在前面立着几十条láng,蹲坐在地上,目光锥子般直视着迎面而来的马。
两匹马一碰头,正yù转身潜逃,所有láng都立起身来,弯下腰身,平翘起尾巴,如箭在弦,只等láng王一声命令就扑将过来。
珊珊失声大叫,双手一松,我被掉在地上。láng群见从马上掉下了同类,以为是同类被捕,这正是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虽然它不需要借口,láng王一发号,所有láng如箭一般扑了过来,两匹马惊惶长啸,立起身来,抬起前脚向下猛蹬,猛踩,妄图用这种方式来抵御着láng的攻击。
马背上的两个孩子毕竟是在láng的嚎叫声中长大的,很快恢复了镇静,紧紧抓住马鬃,双脚不断蹬着钢马镫,朝扑向马肚的láng踢去,竟然踢在了几只láng的脑袋上,击退了几只láng的进攻。
巴特忽然cao起两个钢镫,在胸前猛烈一击,发生了“当当”巨响。所有的láng群都一惊,放弃进攻张望着。láng王也望了望巴特,很快发现了这个孩子写在脸上的恐惧,号令群láng继续进攻。
两匹马和马上的人就像靶子,几十只láng如同离弦的箭,带着野xing、*朝靶子击去。一只láng趁白马立起来又落下去的瞬间扑了上去,“哧”的一声,撕下了肚子上的一块ròu,鲜血直流,滴在地面的雪粒上,成为红砂。
白马痛得一阵颤抖,仰天长嘶,胡乱踢着后腿。另外一只láng一个箭冲,扑上了枣红马背,咬住珊珊的衣领朝下一扑,珊珊给掀下了马,紧接着另一只láng朝珊珊的雪白的颈脖扑去。
说是迟,那时快,我冲过去趴在珊珊脖子上,四颗尖牙咬住了我肚子,咬出了一个窟窿,血流如注。我大声呼叫,“别咬了,他们是救我的。”
láng王听见了我的喊声,走过来问:“你是哪个家族的孩子?怎么在他们手中?”
“我是骜厉家族的,受伤了,是这两个孩子救了我,饶了他们吧!”
“噢,你是骜厉家族的,你可知,去年chūn荒我们糙原láng没有食物吃,去山林找点吃的,与骜厉家族打了起来,我们打败了,幸好骜厉的弟弟骜杰求qíng才放了我们一马。”
“那时我还没出生,我就是骜杰的孩子。”
“是吗?”láng王看了看我说,“哼,像你爸爸。停停!”
所有láng停止了进攻,静听láng王的发话:“他是骜杰的孩子,这两个小孩是他的恩人,我们报骜杰一个恩,放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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