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的手。”慕景审视他一下,便皱眉道,“这样不对。御敌时,对方攻击你的剑,你的剑便极易脱手。”
他走上来,掰开楚辞的手,将剑抽出,又亲自演示如何正确持剑,将剑塞回楚辞手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给楚辞纠正。
楚辞一口气还下去,又是一口气提上来。
他的手心刚刚因为太紧张出汗了。
虽然他表面掩饰得好,可只要慕景将他的手指掰开,便一定可以发现他出汗的手。
他该怎么解释?
因为运动量太大,还是天气太热,穿太多?
怎么说都蠢爆了。
幸好,慕景似乎没发现。他面色如常地纠正完他的姿势,又亲自演示了几个动作,再让楚辞重复,十分耐心和不厌其烦。
楚辞松了口气,也随着慕景动作慢慢放松起来,在一遍遍重复剑式中,也似乎捕捉到了一点点慕景所说的气感,渐渐沉浸。
一上午时间就这么过去。
尚食坊的人送来吃食。
慕景停下动作,对楚辞道:“上午的练习先到此为止。下午你自己将那些剑式再练习几遍。现在先去吃饭吧。”
楚辞缓缓舒了口气。
他刚才沉浸在剑式中,竟有些忘了时间。此时被慕景提醒,才感受到腹中饥饿。他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是,师父。”
“记得多喝两杯米儿酒。”慕景似笑非笑,瞥了眼楚辞的手:“出了那么些汗,定也该渴了。”
楚辞顿时一个趔趄,脸腾地红到耳根,头皮几乎炸开。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慕景:记得多喝两杯米儿酒,我来给你斟。
楚辞:……我一点都不想用那个位置喝!
第6章 霸道
吃饭时,楚辞几乎将头埋进饭里,全程装作认真吃饭,面前的菜最好吃,他很饿,所以要好好吃饭的样子。
他懊恼得不敢看慕景一眼。
“萝卜好吃吗?”慕景忽然问。
“啊?”楚辞小声道。
“我看你一直只吃萝卜,想着定然是今天尚食坊做的萝卜味道比平时好,便想问问你,今日白菜味道如何。”慕景夹起一片萝卜,慢悠悠道。
楚辞才注意到,自己居然一直盯着一碗萝卜吃。
老天知道,他最讨厌吃萝卜。
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蠢。
依稀记得,他吃饭时光想着方才的尴尬,赶紧吃完,躲去练剑。食不知味,只顾拣最近的菜吃,塞到嘴里是什么便吃什么,哪里注意到面前的菜是什么了。
老天,他居然吃了这么多萝卜。
萝卜的盘里,满满的萝卜已被楚辞吃去一大半。慕景虚点一下那盘子,将萝卜送入口中,尝了尝,似笑非笑道:“今日这萝卜……”
“很甜。”
楚辞抢在慕景前头,在慕景目光下,气势又弱了,“比寻常时候都甜,我尝着……不错。”
自己犯得蠢,昧着良心也要给圆过去。
慕景慢吞吞地将胡萝卜吃完,轻笑道:“这样啊。明日我和尚食坊的人提点两句,让他们日日多送些萝卜来。你这段时间练剑辛苦了,需要吃些好的。”
楚辞恨不得一头栽倒在桌上。
他现在收回刚刚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慕景看着他,眼带笑意。
楚辞只觉面前这人笑起来实在太好看。在阳光下,亮得耀眼,漂漂亮亮的,金金亮亮的,清清亮亮的,美得发着光。
他呆了一瞬,出口的话变成了:“多谢师父了。”
若是能以此而长得这笑颜,莫说是让他吃一个月萝卜,便是让他再吃上一年,十年,一辈子,他够甘心qíng愿。
慕景眉眼一弯,笑出了声:“算了,不逗你了。”
楚辞懵呆呆的:“啊?”
慕景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按在他半空的碗里,抬头看他,目光温柔,如汪着一泉清水:“刚才光顾着躲我,不敢夹菜吧。你平日里,筷子都不往白菜碗里碰上一碰的,今日那么多萝卜,也亏你吃得下去。”
他笑着摇摇头:“来,尝尝,今日的青菜不错。”
楚辞喉头一滚,有句话想要脱口而出,临出口却被他生生咽下。他心里泛起不知名的qíng绪,百种滋味,千重qíng绪,喜、忧、惊、酸、甜,竟一瞬间尝了个遍。
师父什么都知道。
他知自己不喜萝卜,他知自己好青菜,他知自己胆小害羞,他知自己嘴硬硬撑,他知自己这么多细微小事……
那他知不知自己对他的心思?
楚辞轻轻嗯了一声,将碗里青菜咽了下去。
很甜。
“谢谢师父,你给我的东西很好。”
一切都好。
包括你。
·
此事后,楚辞莫名觉得心里和师父近了一层。原本搁在两人间的那一层薄薄隔膜,似乎在那日的一筷子青菜下,慢慢消融。
楚辞面对师父自在许多,还会和他闲聊谈天。
每日上午,两人练完剑,若是尚有闲暇,楚辞便会被慕景拉到深潭边,闲聊休憩。楚辞和慕景坐在潭边大石上,一面chuī风,一面斟些米儿酒,闲谈取乐。
师父不多话,多半时候是楚辞说,师父听,偶尔提问。
楚辞讲得多是在进如三清峰选拔时的事,一层层选拔,一层层忐忑,一层层担惊受怕,那时心中紧张,辛亏有晋津在旁cha科打诨,日子轻松许多。
楚辞回想,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慕景在楚辞话里第二次冒出晋津名字时,果断发问:“晋津是谁?”
“嗯?晋津?”
“是他。”
“我在选拔时认识的一个好友。当时选拔时,我与他是邻铺,每日一起检验,回来会在睡前聊天。他人很好的,资质也好,现在在掌门门下,师父对他有兴趣吗?”
“……你们在选拔时,是邻铺?”
楚辞觉得慕景语气不对,却察觉不出哪里不对:“是,他睡我旁边。参与选拔的人多,房间不够,一个房间里便放几张chuáng,我和他的chuáng离得近,一伸手便可以触到。”
“……一伸手便可触到?”
楚辞点头:“晋津人很好。有一天,我睡过了头,没听见晨起钟声,还是他掀了我被子,把我浇醒。否则,我必然误了选拔,就进不了三清峰了。”
更成不了你的弟子了。
慕景眼睛眯起来:“他好掀过你的被子?”
楚辞说得开心:“对啊,那天可多亏他了。”
“只此这一人?”慕景顿了顿,道,“曾与你如此亲近?”
楚辞后知后觉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我很好。”慕景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温声对楚辞道,“我没事,你继续说。你那位叫晋津的朋友挺有趣的,继续说些和他有关的事。”
楚辞状似无意瞟了眼慕景。
他摇着酒杯,在笑。
玉色酒杯被慕景紧紧握着,光滑通透杯壁裹着一层光,但从下而上蔓延出丝丝裂痕,像是被谁生生给捏碎了。
他抬头看慕景,慕景依旧含笑,眉目舒朗,看不出半分生气。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有……杀气。
楚辞咽了咽口水,一面装不小心地注意着慕景神色,一面小小声道:“晋津人特别好。在选拔时,特别照顾我。他比我先一批测试,回来后,经常会教我一些小技巧,让我过关。要是我回来晚了,他还会帮我带饭,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隐隐约约觉得慕景对晋津观感似乎不好,便想说些晋津的好处,扭转师父印象。
“晋津生得也不错,选拔时不少女修士青睐于他。”
“晋津天资很好,几次受到主试官夸奖。说他是难得的修炼奇才,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定可以成下一个长老。”
“上次dòng规讲课,也是他坐在我旁边。他在掌门峰下,晓得的事qíng比我多,便与我讲了不少三清峰的事qíng。让我注意那些人不能惹,那些人要小心之类的……”
“晋津实在是个对朋友极仗义的人。”
楚辞盯着慕景手中那玉色酒杯上,上面裂痕愈来愈重,如蛛网蔓生,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匆匆结尾:“师父若是见到晋津,一定会喜欢他的。”
“哦。”慕景面无表qíng道,“这样看来,这个晋津果然是个不错的小孩呢。”
楚辞却并未轻松:“师父,您的酒杯……”
“无妨。”慕景举起酒杯,仰面饮尽其中米儿酒,又松手道,“我只是想试试这酒杯是否坚固而已,现在看来,还算不错。”
玉色酒杯立即在风中化作细灰,被卷走了。
楚辞:……
虽然师傅法力高qiáng,寻常喝酒捏碎酒杯也是常事。
但似乎总有哪里不对。
他小心地问:“师父,你不喜欢晋津?”
慕景扭头,冲他一笑,十分亲和温柔:“怎么会呢。三清峰难得有这么天资过人的弟子,我自然是高兴的。”
楚辞却并未轻松。
慕景又装作无意问道:“你说青玄山dòng规学习时,他与你一起?”
楚辞点头:“他坐我旁边。”
慕景起身,一甩长袖,若无其事道:“明日我送你去青玄山。”
楚辞:……
师父今天似乎哪哪都不对劲。
·
慕景说要送他去青玄山,楚辞只当一个玩笑,并未放在心上。也实在是因为慕景xingqíng孤冷,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些年连长老大会都少去,更何况是去一个小小的青玄山dòng规讲习课了。
可当第二天,楚辞才发现慕景说真的。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发现慕景和火凤在外面等着他。楚辞愣了一下,慕景拍拍火凤的背,道:“上来。”
楚辞默了一下:“师父?您这是?”
慕景道:“送你去青玄山。”
楚辞下意识道:“师父,不用了。我认识路,一个人去就行了。”
慕景静静看着他。
楚辞抵抗不过三秒,只能败阵。他怏怏地道:“好吧,师父你要怎么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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