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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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大学士木木的看他一眼,心里知道自己这样不妥,极力想要镇定些,然而心中一片乱糟糟灼辣辣,沸油煎着似的,哪里还维持得住体面尊荣?

  二皇子脸色黑,倒看不出白来,但是隐约间却透出青huáng之色,放在案下的手指,在无人处一直轻轻颤着。

  七皇子折扇半掩着脸,遮住了脸上神qíng,指间一个绣工jīng美的扇坠儿,不知怎的掉了几缕丝穗,他无声将丝穗收进袖子里。

  斜眼一瞟宁弈,七皇子心中冷哼一声……陛下今日原本不会出宫,这是他多方打听确定了的,是谁,让陛下起意过来听审?又这么及时的赶到?

  功亏一篑啊……再次。

  “陛下。”良久后凤知微轻轻的,似乎感叹般的道,“有些人为了pào制出这惊天大案,真是煞费苦心,盗礼部,烧魏府,串联官员,伪造人证,今日他们带上堂的人证,几乎个个伪证,如此丧心病狂,令人惊心哪……”

  她叹息着,一副自己死不足惜,陛下身边有这样的恶毒朝臣却令人担忧的模样。

  天盛帝沉然未语。

  堂中又恢复了静默。

  和先前的沉凝压抑的静默不同,此刻的静默是森冷而又灼热的,空气中有令人颤抖的气息在流动,像是紫金铜炉里隔夜的微凉的香灰底下,其实还掩藏着暗红色的跳跃的火星,只等着沉灰扬开,轰然溅起——

  “彭沛!”

  静默果然于刹那被炸开,天盛帝的怒喝如飓风般刹那响彻大堂!

  本就因流血过多痛得半昏迷,靠着栅栏爬不起身,连后来说了些什么也不大清楚的彭沛,被这声震得赫然一个哆嗦,顿时清醒,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见天盛帝愤然推案而起,一把抽过身后一个御林军侍卫佩戴的长剑,快步奔至,抓在手里便对他劈头砍下——

  “朕杀了你这丧心病狂的混账!”

  “陛下!”

  满堂泥塑木雕里,一条人影不顾剑光锋利,飞扑而至!

  竟然是凤知微。

  “陛下——”凤知微双臂死死抱住天盛帝持剑的手,嘶声道,“陛下因人一言而将魏知下狱,却不可因魏知一言而擅杀大臣!大狱不可轻动,臣下不可妄杀,彭沛有罪,便将他jiāo部议处,您这样一剑劈死了他,臣的冤枉……臣的冤枉……到死也再说不清……”

  她抱住天盛帝,声音渐渐转为凄楚哽咽,“……陛下……千万莫气坏了身子……臣还想着您千秋万载……永远教着臣,训着臣……”

  衣袖滑下,露出“被刑讯至伤痕累累”的胳臂,密密麻麻的伤口惨不忍睹。

  天盛帝听着她那泣血之言,想起这少年正是因为不结党营私,不随波逐流,谁都不靠,只靠着帝王,因此被众人联手陷害下狱,而那拿他下狱害他几被整死的命令,还是自己下的,一时心中一颤,难得的生出几分愧悔心qíng,再一转眼看见魏知臂上怵目惊心的“刑伤”,身子一震,怒火再起,一拱一窜间脸色涨红,眉间却有青气闪过,只觉得心跳如鼓太阳xué都在怦怦乱撞,当啷一声长剑掉在地下,人却晃了晃。

  离他最近的凤知微一看不好,老皇帝今儿似乎动了真火,可别当着自己面中风,又想自己顶着“大刑之伤”侃侃而谈到现在,这中气也该用完了,再jīng神百倍就说不过去了,赶紧低泣一声,“陛下……您莫气……莫气……都是我不好……”抢先身子一晃,向后便倒。

  身后人影一晃,却是刚才奔过来的宁弈接住,虚虚托着她后腰,低头看一眼,肯定的道:“魏大人有伤在身,急痛在心,晕过去了。”

  一伸手又搀住天盛帝,掌心一翻一股热流透入,款款道:“父皇,魏大人求您剑下留qíng,这也是为臣子者公忠体国之言,彭沛还是jiāo部议处吧。”

  天盛帝刚才一阵气促头晕眼花,qiáng自支撑着不肯在众臣面前倒下,如今宁弈真气渡入,登时好了许多,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他以往一直不喜欢宁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儿子的武功,当初众皇子一起习武,拜的都是宫中聘请的名师,偏偏宁弈出类拔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位名师最后因此挂冠求去,这样一个天资出众的皇子,本该是帝王之福,然而唯有宁弈,却越发呼应上他内心的某处yīn影,多少年来他深自忌讳,宁弈其实也应该知道他忌讳,难得的是也不因此束手束脚,该使武功的时候还是使,比如此刻。

  想到此处,想起这个儿子多年来不受自己待见却一直坦dàng光明,和这铁骨铮铮的魏知倒也算是一类人,心中不由软了一软,温言道:“依你。”

  他异常和蔼的语气,宁弈倒没什么受宠若惊之色,倒是跟过来站在背后的七皇子,目光跳了跳。

  天盛帝一脚嫌恶的踢上软瘫成泥,袍子湿了一大片的彭沛额头,怒喝:“自有国法治你!”

  贾公公赶上来,扶着天盛帝向外走,天盛帝看看宁弈臂弯里的“昏迷”的魏知,看看靠着栅栏始终未动的顾南衣,沉吟了一下,站住了。

  “来人,送魏知和顾南衣,送至宫中寻太医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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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惊天祸事,被及时得到消息的凤知微连消带打消弭于无形,局外人不明白其中的暗cháo汹涌危在旦夕,只知道那位魏小侯着实传奇,围绕着他发生的事就没一件不让人掉眼珠子的,一时天盛百姓增加了不少津津乐道的谈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待考的士子和喝茶的百姓挤成一堆,口沫横飞拍膝打掌描述那日“惊天地泣鬼神”的“临堂三抽”,说的人神采焕发,好似自己就是当堂抽尚书骂公堂踩书案的主角,听的人目光呆滞,一阵阵倒抽气里大呼痛快,各处酒楼说书先生十分灵光,赶紧将这一波三折颇有戏剧xing的大案编成书“jian尚书嫉贤能密谋设陷,忠义侯闹刑部临堂三抽”,别说魏知大放光彩威风凛凛,连带华琼顾南衣等等,都在其中领了一个忠义且受屈的光辉正面形象。

  那句著名的“天容、地容、我不容!”被迅速传唱,妇孺皆知,有家谭家酒楼十分顺应cháo流,左右门匾上联为“天容,地容,我不容——过门不入”,下联为“炒菜、炖菜、谭家菜——菜菜飘香”,一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外间纷纷扰扰,朝堂熙熙攘攘,天盛帝一怒雷霆,亲自处理此案,彭沛夺职下狱押送大理寺待审,礼部两位侍郎停职待勘,一应当日给刑部指控作证的官员全部彻查,做伪证的李阿锁斩立决,那位利yù熏心的青溟败类倪文昱,据说楚王建议将他革去秀才功名,永不叙用,并放到青溟书院门口枷号三日再行处理,天盛帝予以批准,倪文昱后来下场如何——不用问也可以想象得到。

  有些人哭天喊地,有些人坐立不安,有些人张皇失措,有些人——抓耳挠腮。

  抓耳挠腮的是凤知微。

  她本来只想装下晕,然后顺理成章光荣退场,下面怎么处理jiāo给天盛帝,该怎么办怎么办,谁知道天盛帝突然良心发现,竟然破例把她和顾南衣接到宫中调养,这下可急坏了她——先别说宫中御医还不如宗宸,最糟的是,在宫中她必须装“重伤未愈”,太监们不错眼珠的侍候着,她没法下chuáng,也就不知道顾南衣到底怎么样,顾南衣虽然和她都被安排在外廷景深殿,但是还相隔了两个院子,她问太监顾大人如何,太监要么就是笑着说侯爷您放心,先养好自己的伤,要么就是一问三不知,说那边太医们都在,但是都被顾大人赶出去了,这一听越发急死了凤知微,太医都在,岂不是说束手无策?顾南衣赶他们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不好?

  她身上那些“伤痕”,是宗宸配出来的药,趁那天她上囚车,囚车歪斜的时候投给她的,用了后肌肤出现红痕淤紫,起密密麻麻的带血疙瘩,看起来怕人,其实只要服了另一个瓶子里的药便好,未服解药之前,体内气息也会现出衰弱之像,凤知微不怕被太医查出不对,只担心拖久了误了顾南衣,耐着xing子养了两天,这晚再也忍不住,穿了软袜便溜下chuáng,准备去夜探顾南衣,谁要是撞见,就说梦游症犯了,反正她装梦游症也挺熟练。

  她事先打听过顾南衣所住的厢房,其实就是一个宫院的东西跨院,但是这个景深殿很有些奇特,设计得长廊繁复,到顾南衣院子里,还得绕过一座宫墙。

  她悄没声息的走着,忽然看见前方人影一闪,赶紧让到长廊后,却见是一个清瘦小太监,步伐轻快的过去,看那方向,竟然也是向着顾南衣的院子去的。

  凤知微盯着那太监步伐,目光一闪——这是个会武功的,而且武功还不低。

  一个有武功的太监,深夜不在本宫侍候,却跑到这景深殿来,要做什么?

  凤知微的呼吸,放得更轻。

  那太监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站立等候。

  月光的影子淡淡照过来,前方宫门缓缓开启,有人正穿越宫道,负手漫步而来。

  第十章 chūn夜如许

  花圃两侧种着高大的玉兰树,一色的紫玉兰花朵繁茂,幽魅月光下凝露滴紫,擎着典雅的花托,而树间漫步而来的那人,衣袂飘飘,如玉树之颀,如玉兰之雅,亦如月色之清。

  几朵硕大的紫玉兰花迎风坠落,扑入他衣襟,他漫不经心伸手接住,月下拈花抬眼淡淡看过来的姿势,让人瞬间屏了呼吸。

  月光下,繁花间,宁弈漫步而来。

  那小太监,已经退在十步外墙角yīn影里,恭谨而立,垂首俯身,眼光向着自己鞋尖。

  宁弈随意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腰间腰牌瞄了一眼,道:“是小成子?这么晚了,上哪去?”

  “回殿下。”那太监似乎和宁弈甚为熟悉,低声笑道,“奴才主子今夜又睡不着,打发奴才去太医院取点合香安神丸,您知道的,景深殿这边有侧门通太医院,又僻静,一路上没什么人盘查,奴才贪懒,便走了这条道。”

  宁弈似乎有心事,随意听了,点点头道,“入夜了不要乱走,下次传个话出来,我派人送过去,免得麻烦,不过得等轮到我值戍的时候。”

  “不就是知道今晚殿下值戍,主子才让奴才出来的么……”那太监低低笑道。

  “那就去吧。”宁弈回头看看太医院方向,挥挥手。

  那太监又躬一躬,照样前行,凤知微皱着眉——从这小太监前行的方向,看样子还是会经过顾南衣那里,如今他光明正大的得了宁弈的通过,再不会有人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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