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229)

阅读记录

  第十六章 这样爱过

  “侍妾吗……”一声回答不像是回答,倒像是问话,说话的人自己都陷入迷茫,呢喃里眼神飘渺。

  凤知微听着那轻得可以被热气驱散的语音,觉得这女子说话有点怪怪的,或者自己问得不妥?她笑了笑,带点嘲弄的用手指挑起那个肚兜,皱眉反手递给了曼chūn,道:“麻烦……夫人。”

  这句夫人一出口,她又皱了皱眉,心里再次泛上腻腻的感受。

  听见这句“夫人”,曼chūn眼神一闪,却没有说什么,接过那触手柔滑的肚兜,手指细细在jīng绣人物上抚过。

  这套衣服……是她的。

  前几日殿下随意问她,府中可有人善绣,她说自己或可担当一二,殿下便命她按照市面最时新的式样绣一套来,务必jīng心些。

  当时殿下斜倚长榻,把玩着一封书简,眼神淡淡的望着王府西侧的方向。

  他乌黑的长发泻在榻下,长发间容颜清绝,她第一万次的着迷惊艳于这般风华,也第一万次的垂首,将自己迷恋的眼神深深隐藏。

  她知道,只要稍稍露出一丝眷恋痴迷,明日曼chūn这个人便再也不能近他一步。

  她恭谨而疏离的接下这个任务,神qíng如前一般的冷,眼角瞟过他指间的书简,果然是当朝魏尚书的递给内阁的一封密折,殿下对于魏尚书的折子总是特别在意些,她侍候书房笔墨,魏尚书的折子总在最上面,她也看习惯了。

  他没有看她,仰身曲膝,修长的手指搁在膝上,一个漫不经心的姿态,眼神却是带笑的。

  她听见他轻轻道:“嗯……衣服就是浅杏色吧,不需要太出眼,披风用江淮那种绉纱,朦胧可透灯影那种,chūn夜风脉脉,人影花影乱如cháo,轻纱浅雾里踏香碎月而来,想必是一段很好的风致。”

  他微微眯眼,似在遐想什么,眼神里的笑意渐渐染到唇角,对面屏风上大团的白茶花因此失色。

  “……里衣……大红虽好,却难免俗艳,深紫太冷,烟青不够尊贵……就鹅huáng吧……那般肌肤配上那般颜色……如明月妆成白玉娃……”

  他微微沉思,仰起的下颌像流畅而坚定,像一截浸润了千年月色的白石,溅开满天细碎的星光。

  突然回首,向她一笑。

  像风过了积雪的曼陀罗,簌簌摇落一地的晶莹。

  她立即不能自已的红了脸颊。

  白玉娃……

  她在被太子送入楚王府前,是北地十三州头牌名伶,因肌肤如雪,声腔滑润,一直被称为“玉娃”。

  她也最爱鹅huáng色。

  她也住在王府之西。

  忽然想到前几日遇见宁护卫,那人抱膝坐在屋瓦上,望着的也是府西边,她听见他喃喃道:“纳了算了,哪来那么多啰嗦。”

  宁护卫虽然近来不大得殿下喜欢,都不允许他在身边侍候,但他毕竟还是殿下身边第一人,他说出的话,往往便是殿下的意思。

  难道……

  殿下风流满帝京,然而外间风流与否她不知,楚王府里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来自各皇子赠送的侍妾,根本进不了殿下内院寝居,殿下有时虽也会去侍妾们的院子,比如她那熙照楼,殿下每月必来三四次,然而来了之后……不说也罢。

  她有时想,其他侍妾们,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也许吧。

  有次她无意撞见殿下在锦涵那里,当时两人对坐妆镜前,殿下正在含笑给她描眉画鬓,小楼丝幔低垂,镜台前一枝烟雨杏花斜斜逸出,镜影里女子娟娟男子清雅,真真是极美极旖旎的场景。

  然而当她拜下去,却发觉锦涵的后颈僵直,青筋毕露,整个人姿态都是僵硬的。

  第二天,锦涵便不见了。

  还有次,最大胆最活泼的绣云,穿了一身西洋进贡的薄纱束腰金丝裙,露出大片雪肌玉肤,装做梦游迷路,闯入了殿下的寝殿。

  那夜毫无动静,第二天绣云被送回她自己的院子,所有人都以为绣云得了殿下欢心,侧妃指日可待,都蠢蠢yù动着想要效仿,然而事后毫无动静,绣云却从此闭门不出。

  半年后她无意中邂逅绣云,赫然发现她面huáng枯瘦神qíng恍惚,她和她聊了几句也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她越想越奇怪,走了之后又转回来,看见绣云呆呆对着水面用碎石打水漂,嘴里喃喃道:“……吐在我身上……”

  没头没脑一句话,她却听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水漂儿远远的打出去,在水面上飞出晶光四she的弧度,一亮而逝便沉落,像她们这些花般的女子,美在刹那,瞬间湮灭。

  后来,绣云的尸体,漂在那片她打过水漂儿的湖里,她是自杀的。

  从此后她再也不去想一些事,太子薨后,她更不需要去想,她只要做好自己便够了,这一生如果注定寂寞,也好过不闻声的漂身湖上。

  她是去年,在和一个侍妾争执中被殿下注意到的。

  她将那个无理取闹撒娇卖痴的侍妾推进了水里,在对方的尖叫中冷冷的笑。一回头却看见殿下站在湖边凉亭里,遥遥看她。

  那一刻殿下的眼神很远,微带回忆的笑意。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默不作声跪下,他却默然注视她良久,一言不发,她跪在泥泞里倔qiáng的不肯说话,湿透的衣角和冷冷的月光浸透肌骨,隐约间一阵冷香,他的袍角已经无声拂过她身侧。

  她听见他语声微带怅惘,那么淡淡一句。

  “谁也不是你……”

  你?你是谁?是说她与众不同?还是?

  她不得其解,从此他却待她有了几分与众不同,她表现出的冷淡和分寸似乎很得他的意,做过的几件事也很缜密而可靠,他渐渐给了她几分信任。

  有了日子,她便想,也许以前她们都是错的,他那样的人,庸脂俗粉婉转承欢,根本掳获不了他的心,只有可以为他做事的人,才能得他一顾。

  如今……她是得了他的眷顾了么?

  她那般欢喜,那般欢喜。

  那些夜里,她挑灯制衣,白日里丢在一边,她知道他jiāo代下来的所有事,哪怕并没有嘱咐要保密,也必得小心对待,她正是因为懂得这些,才能得了他的允许稍稍接近。

  那些熬夜做衣的日子,不觉得累。

  只觉得无涯的欢喜,密密开花,像这细密针脚五彩丝线柔丝绵长,针尖戳在锦缎面上的柔缓之声,在夜色中绽开五色迷离的网。

  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每个结都是一段旖旎梦想,虽被冰封住,却不减绚烂。

  宫灯下熬红双眼,眼中却漾着笑意,用一种为自己做嫁衣的心qíng。

  她不认为这衣服会给别人穿,殿下在外流连花街柳巷,却从不会将青楼女子带入府中一步,殿下府中侍妾无数,但除了自己谁也没能真正近得他一分。殿下身边,除此之外再无女人出现。

  殿下行事,总爱这么曲里拐弯……她含着淡淡的笑意,静夜灯下搓搓发麻的手指。

  绣得最jīng心的便是里衣。女人在一生最幸福最重要的时刻,本就应配上最美的里衣,只给最心爱的那人看。

  肚兜上的女子,是她当年一代名伶登台之姿,过往繁华终将灭,然而昔年生涯里那种端庄而又诱惑的姿态,她觉得有助于闺房之乐。

  她遐想着锦帐金钩里烛影摇红,映上她玉色肌肤如朝霞映上深雪,彼时胸前景致如伊人姗姗相邀,令他深醉。

  那是她冷艳背后微微的小挑逗,她希望他懂。

  ……到得今日,他没懂,她却懂了。

  一直以为他心中没有女人,一直以为没有人可以站在他身侧,一直以为能够为他做事就是可以配上他的女人。

  然而今日进门那一刻,看见那套衣服,看见他在她身侧时的神qíng,听见他清淡却又在意的语气,看着那女子,容颜平常姿态却高贵,行走举止间气度竟然和他有些相似,还带着点久居上位的疏离尊贵味道,却又不是属于女子的娇柔的尊贵,而是殿下所拥有的那种,惯于指点朝野的尊贵。

  她突然便明白了一切。

  他要的不是助手和手下。

  他要的是可以并行甚至是可以征服他的女子,像一对飞翔在天际的龙凤,腾舞四海,睥睨人间。

  那些温柔旖旎承欢卖痴的小手段,那些yù擒故纵似是而非的女人把戏,激不起王者体内天生高傲的血液,澎湃不起沉凝冰封多年的心cháo。

  原来……如此。

  她苍凉的笑起。

  拿着原以为属于她的私密内衣,上前去。

  坊间最流行的式样,这肚兜只掩了胸前一半,苏胸半露不露,连接着不下数十条丝带,分别从颈前腋下腰侧绑住,鹅huáng的丝带jiāo错纵横,细细的绑在玲珑的体态上,别有一种受nüè般的诱惑挑逗意味,最能激起男人体内天xing的进攻的热血。

  曼chūn将肚兜的绕颈丝带,套在凤知微的颈上,眼角掠过她的耳垂,耳垂光洁,没有耳dòng,但是靠得极近的时候,能隐约看出原本应该是耳dòng的地方,似乎被什么同色的东西给遮住了。

  曼chūn的眼神,幽幽的跳了跳,随即转开,慢慢的,将丝带拉紧。

  丝带有个活结,往后拉是解开,往前拉——是死结。

  染了深红蔻丹的指甲顺着丝带一滑,便滑到身后。

  指尖,一挑。

  凤知微突然一笑。

  “这衣服……是你的吧?”

  突如其来一句,飘在还未散尽的热气里,曼chūn的手指一顿,不可置信的慢慢抬起眼。

  凤知微没有动,也没有管那细细的丝带正绕在她脖子上,一个女人正靠她极近,长长的指甲就在她颈脉之侧。

  “你抚摸这衣服时的动作很轻很珍惜,”凤知微淡淡道,“你的指尖有不少被针扎破的痕迹。”

  曼chūn垂下眼,这女子根本一眼都没看过自己,仅仅听她动作,看她手指,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有一种人,什么都不必做,便会令你明白你和她之间的距离,深远如鸿沟。

  “衣服,不管做的时候多jīng心多抢眼,终究是衣服,终有穿破穿旧,被丢弃不再为人所记起的时候。”凤知微悠长而平静的道,“世间长留者,唯心而已。”

  曼chūn又震了震。

  凤知微却已回眸一笑,轻轻接过那肚兜,也不用曼chūn帮忙,也不管这丝带是要全部绑在背后的,手指极灵巧的一阵穿梭,很快便将那些丝带全部绑在两肋腰侧,鹅huáng的丝带在两侧腰间细密成网,网间肌肤若明月皎洁,月光妆成白玉娃。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下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