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微正在想着顾少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给顾知晓找个嬷嬷什么的,便听少爷淡定的吩咐道:“好,试试。”
正在喝酒的凤知微“噗”一下险些喷出来,赶紧用袖子一遮,对着喷了满袖子的酒液发了阵呆,又看看天色,想知道太阳明天会不会从西边出来。
一直给下属打眼色的彭大人,眼睫毛一阵乱飞,像抽了筋。
其余陪坐的暨阳府诸官员们,纷纷举袖子的举袖子,端杯的端杯,从袖子后和杯子后,观察魏侯的神qíng,看传说中的两男争一男中的那位一男,面临着当面背叛是个什么表qíng,看魏侯和顾大人的断袖qíng深今儿个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断袖面临真正的袖断?决裂了?龃龉了?吵架了?使小xing子?还是只是玩点吃醋调qíng的小把戏?
这里猜测纷纷,充满了人类对所有禁忌qíng爱的想象力,并两眼发光的为传奇话本子添加新的一回,连章节名都想好了《移qíng别恋当面索美,醋海生波伤心寻欢》。
那边凤知微还愣着没反应过来,那么敏感的人,竟然也没注意到席上瞬间暗cháo汹涌,好一会儿才再次gān笑,“好,试试……试试……”
一边想着少爷长大了啊,这么突如其来的开窍了啊,这开窍开得也太猝不及防了啊,招呼都不打就直奔主题了啊。
她这回的笑容可真的是gān笑了,对着那个当着她面一本正经要试试女人的家伙,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无心和众人再摆着假面打哈哈,一面道:“晚了,散了吧。”一面令那府丞留下,单独把他唤到一边,道:“既然顾大人要试试,你就着意点,那些风月场中老练的女子就不要了,就是你说的清倌儿,身家清白,xing子也好的,选个来服侍顾大人。”
府丞感动的仰头看凤知微,他刚才已经从同僚的私语中听出了“关于楚王和魏侯和顾护卫的二三事”,正一身冷汗的后悔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想峰回路转,魏侯居然还这么关切的给顾大人安排女人,越发感动于魏侯的泱泱大度,心想魏侯果然是魏侯啊,大人物连断袖都断得这么有风骨有气度啊……
当下连连发誓绝对是最gān净最美的,又暗示魏侯是不是也安排一个,反正都这样了,魏侯心不在焉的听着,忧伤(他觉得是忧伤)的道:“只要他满意就行了……”
府丞被魏侯伟大的断袖节cao感动得泪水涟涟的退下,着手去安排女人了,凤知微这边站起来,发了一阵呆,也不去看呆在厢房里的顾少爷,直奔后院去了。
她在后院里转了三圈,抬头看看月亮低头看看水,觉得今天的月亮和水都有点不对劲,正想转第四圈,忽然一间屋窗扇打开,顾知晓探出头来,奶声奶气的嚷:“你gān嘛,吵死人了。”
凤知微看见她就像看见救星,大步进屋,道:“这么晚还不睡?”
顾知晓穿着小肚兜蹒跚的爬回chuáng上,揉揉眼睛,道:“我爹呢?”
凤知微爬上她的chuáng,往被窝里一钻,也不管顾知晓推她,将她抱住道:“唉,你爹啊……”
顾知晓睡眼惺忪的转头看她。
凤知微一句话说到一半就顿住,突然发觉自己有点失态,和孩子说这个?怎么说?能说?顾知晓这个恨不得整天将她爹塞进她兜兜里的恶魔女娃,真要知道她爹“和坏女人一起”,会不会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笼子召唤出来,啪的一声把人送回姥姥家?
凤知微坐在那里,抱着怀中软软的小身体,顾知晓很困,一顿一顿的在她臂弯里打盹,柔软的散发rǔ香的肌肤摩擦着她的手臂,让人心qíng安定温软,她想了一会,忍不住慢慢笑了笑。
今晚真是给少爷吓着了……这一步迈得太大,迈到她跟不上,险些自己栽下去,这种奇特的,失落而又茫然的感觉,是不是那种看着自以为了解的身边人,突然成长到令自己陌生,而产生的寥落感?
她皱着眉思考了半天,见小丫头还在等自己,笑了笑,抱住她慢悠悠的道:“知晓,有没有想过你爹给你添个娘啊?”
顾知晓立即不困了,jīng神奕奕抬起头,“你么?”
凤知微“啊”的一声,觉得自己今晚真是无聊找nüè来了,顾知晓已经扁扁嘴,并不说话,翻身从她怀里滚落下去,背对着她,做出要睡觉的模样。
凤知微哭笑不得,心想这孩子自从给顾南衣整过那一次,竟然学得深沉许多,学会了收敛自己的那些锋利的抗拒,她是害怕被她爹知道了再次给甩下来,这么一想便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就被bī着要察言观色和忍耐,很有些可怜,忍不住轻轻抚了她的肩,柔声道:“知晓,你会长大,你爹会老,我们都会老,将来总有一天,或者你爹离开你,或者你离开你爹,你现在也许会觉得那是不可接受的,但等你长大,会有更新鲜更丰富的生活等着你,我们的存在都会自然而然淡去……”
她说着说着,慢慢住了嘴,神qíng微有些恍惚,这段话到底是对着顾知晓这个三岁孩子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人生聚散无常,谁敢保证说一生不离不弃相伴到底?
或许有一天,今日相聚的人都会天南海北,或许有一天,朝夕相伴的人突然忘记自己。
今日刻上心版之深深烙痕,到了明日,或许只是一缕枯huáng的旧月光。
她怔在那里,手指搁在顾知晓肩上忘记收回,突听得那孩子埋在被褥里,闷闷道:“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她连说了五个不会,嘟嘟囔嚷的语音带着鼻音,凤知微的手指抚过她细致的小脸,触着了一点微微的湿意。
这小小的孩子,也是因为她语气里突然的怅然伤感,而有所触动么?
凤知微收回手,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因为心绪浮动便来影响孩子,爬下chuáng,给顾知晓盖好被子,那孩子便把自己裹紧,严严实实钻在里面,直到她退出房间,始终没有翻转身来。
凤知微回到院子里,看看顾少爷亮着灯的厢房,他的屋子一向都在她隔壁,往日觉得方便,今天便觉得不方便,这要回屋睡觉,听见了某些不该听见的声音怎么办?想了半天,只好去视察周围防卫,又去看了看钱彦——她趁着这次出使,趁机将钱彦要了过来,以免在帝京惹出事端,至于他错过的朝考授官,这一趟出使完随便给他报个功也足可补偿,钱彦承她救了一命,也感激她用心良苦,比以往更谨慎贴心了几分,阿四使计那夜,安排在驿站放火杀人的杀手被伏杀,便是他安排挂上几个大灯笼,照亮驿站,让远处的阿四以为驿站那边得手的。
钱彦正在灯下看从朝廷转寄来的南方文书,看见凤知微进来,笑道:“魏侯还不睡?”
凤知微gān笑一声,心想今晚大人我没地方睡,岔开话题道:“看什么这么认真?”
“陇北和闽南的专报。”钱彦道,“说是前不久有一队商船,自大越出发,抵达西凉,这本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前来接这队商船的,来自西凉京城,有人认出其中一人,好像是摄政王左右臂,大司马吕瑞。”
今天的文书专报凤知微还没看,听见这一句眼神一闪,突然道:“大越目前局势如何?”
“越皇驾崩,大军撤回,我朝趁机推行当初魏侯的平越二策,而目前越朝无暇他顾——诸皇子争位,太子即位三天,被四皇子所杀,四皇子刚想即位,被太傅急调临近大军围攻灭了满门,随即拥立九皇子,朝中却有一半朝臣反对,大越京都,正陷于纷乱血火。”
凤知微不动声色听着,问:“晋思羽呢?”
“大乱起时安王领兵在外,原本直奔京都,却在太子被杀后折道向南,并没有进入帝京,据说大军停在大越南境,具体在何处还未查知。现在他的qíng形,倒和他其他几个兄弟有点像——被放逐流亡。”
“是吗?”凤知微一笑,尾音拖得有点长,她负手而立,想起那一年华彩jiāo织的浦园,想起那些惊心而不动声色的试探与反试探,想起书房里一番尔虞我诈的谈判,想起自己从浦城城头落下时,晋思羽霍然伸出却抓空的手。
一别未久,故人竟可在他国再见么?
想不到这次去西凉,qíng势竟比想象中还复杂呢。
和钱彦又聊了几句,眼看不早,不好再在人家那里赖下去,她只得告辞,将文书收集在一起,准备到厅堂里夜半挑灯苦读,刚要迈出屋子,忽听见一声爆响。
声音是从顾少爷屋子里传来,伴随着顾少爷冷而有点怒气的声音。
“骗子!”
与此同时,一样东西破顾少爷窗户而出,噗通一声,重重栽在了屋外的池塘里。
第三十章 八卦记录
据说,长熙十五年六月初三夜,戌末亥初,暨阳府官邸客院“竹香院”南厢房内,曾发生了一段只有当事两人知道的彪悍对话。
这段对话的内容是这样的。
“小女子纤纤见过大人。”
“嗯。”
“大人想听什么曲儿?《清平调》?《折枝令》?或者山野歌儿《梅chūn儿》、《翡翠枝》?或者……嗯……《十八摸》?”
“摸。”
“大人……您好坏……”
“为什么?”
“……嘻嘻……大人……你真有趣儿的……”
“有趣什么?”
“……大人……嗯……别逗人家啦……”
“逗什么?”
“……”
“还不唱?”
“……一呀摸,摸到姐姐的头发边,姐姐的头发滑又长,搔在了哥哥心尖尖上……二呀摸,摸到……”
“不好听。”
“……难道……大人您是要……来真的?”
“什么真的?”
“……哎呀……真……摸……嘛……”
“……”沉思中,“这个可以。”
呢喃低笑声,簌簌脱衣声。
“等下。”
“大人……有何吩咐……奴家……有点冷……”
“你那里。”指胸,“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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