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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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有人朗声道:“青溟护卫不周,致陛下受惊,子砚特来请罪。”

  纱帘拂动,辛子砚遥跪阶下。

  二皇子立即笑道:“院首大人来得好及时,不过这罪到底算是谁的,本王看你也不必急着便领。”

  辛子砚直起腰,盯着山眉细目的二皇子,声音朗而亮,一改平日慵懒媚态,“那么殿下认为是谁?”

  五皇子冷冷道:“刚才你也听见了,不必装不懂。”

  “微臣就是不懂!”辛子砚一句话直直顶回去,“熟悉青溟,和微臣私jiāo甚笃便是有罪?那么二殿下您以请托远房小舅子入青溟读书一事,硬赠书院良驹五百匹,算罪否?五殿下您年前邀约微臣在近水居宴饮,席间馈赠明海贡品珍珠一斛,算罪否?七殿下您时常在山月书居和微臣‘偶遇’,先后以知音之名赠微臣绝版古籍三十二册,算罪否!!”

  一连三个“算罪否!”,如钢铁铮铮落地,砸得满堂静至窒息,几位皇子脸色或紫胀或铁青或苍白,就没一个正常的。

  凤知微惊异的盯着辛子砚,看不出来啊大叔,原来除了爬jì院墙和被金花追两大特色,文人风骨居然也是有的。

  宁弈突然站起,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他走到天盛帝脚下,俯跪在地,却始终一言不发,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看众皇子。

  辩不如不辩,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沉默有时便是最大悲愤,凤知微心中暗赞,论起心思掌握和拿捏分寸,宁弈确实最剔透。

  她沉默看着,心中却突然泛起淡淡苍凉——就算一切尽在他算中又如何,这兄弟阋墙,这群起而攻,实实在在,都是真的。

  天盛帝看着宁弈,眼神变幻,半晌沉声道:“你有什么说的?”

  这话一出,众皇子都有喜色。

  宁弈似是怔了怔,一瞬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天盛帝,又转头看了看太子,太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闭了闭眼睛,宁弈的身子颤了颤,一瞬间面白如纸,凤知微眼尖的发现,他肩上伤口隐透血色,似乎已经裂开。

  半晌宁弈伏下身去,低低道:“此人是儿臣府中护卫……但儿臣不知……”

  天盛帝打断他的话,冷声道:“既如此,你且在偏宫留着,待事qíng查清再出来!”

  这是待罪软禁了,众皇子出于意料之外,却都露出喜色,隐约不知是谁,吐了口长气。

  宁弈伏在地下,良久道:“是。”

  有侍卫上前,半扶半拉,宁弈甩开对方,自己站起,转身退出,走到堂前,迎着一线夕阳淡金,突然淡淡道:

  “皇朝之嫡,将如西山落日之薄。”

  然后他晃了晃。

  晕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平步青云

  那句话所有人都听在耳中,所有人都当听不见。

  凤知微拢着袖子,看侍卫护卫宁弈乘软轿去了别宫,心中凉凉的想,王爷他老人家虽然看起来伤重,其实也只是皮ròu伤,刚才触及他脉搏,脉象好得很,哪里就这么虚弱了?

  这个时候,用这个方式退场抽身,真是绝妙啊。

  座上天盛帝一直不说话,良久后才疲倦的摆摆手,示意皇子们都退下,凤知微赶紧也要告退,天盛帝却突然道:“魏先生请留一下。”

  凤知微怔了怔,天盛帝又看了看顾南衣,顾南衣看看他。

  天盛帝再看看顾南衣。

  顾南衣看看他。

  ……

  凤知微出了一头汗,赶紧道:“陛下……糙民这位朋友心思单纯,而且……”她露出难以启齿神色,吃吃道,“世间常理,他多半不太通……能否……”

  话说得含糊,意思却明白——这孩子是个愚钝儿啊,走失了会有危险啊……

  天盛帝犹豫了一下,终于没说什么,又示意韶宁退下,韶宁撅起嘴,却没说什么,乖乖离开。

  凤知微冷眼看着,心想这孩子虽然娇宠,其实甚有分寸,看刚才毫不犹豫一石杀人的狠劲,还是个敢作敢当的主儿,比她那一母同胞的大哥qiáng多了。

  韶宁经过她身边,用肩头悄悄撞了撞她,挤挤眼道:“好好表现着……嘻嘻,没给我吓着吧?”

  凤知微浅笑,后退一步,行礼如仪:“见过公主。”

  韶宁白凤知微一眼,一路笑着走了,步伐轻快,薄底靴底还沾着刺客脑浆……

  天盛帝含笑看着女儿背影,目光一转过来,却化为沉肃,“魏先生,朕想听听你对今日此事看法。”

  凤知微眨眨眼——老爷子这是要考校她吗?这话题,似乎不适合和她这个新出炉的“国士”谈吧?

  “陛下。”她微微一躬,“糙民白衣之身,不敢妄论国事。”

  “何来国事?”老皇帝眼睛一眯,“这是朕的家事。”

  “天子无私事。”凤知微微笑,答得简单。

  “嗯?”上座皇帝的眼风,刀般飞过来。

  凤知微接着这个眼光,知道今日再不可能打马虎眼,无声叹口气——老家伙啊老家伙,明明你自己心中自有打算,何必一定要为难人呢。

  “皇储国之重器,不可轻授,亦不可轻取。”半晌她答。

  眼光收敛,看着脚尖,靴尖上血迹殷然,是宁弈的血,凤知微心中微喟……宁弈,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家老爷子,最起码到现在都没真的打算废太子,我如果不知自量的胡乱谏言,死的会先是我。

  无论如何,自己小命要紧。

  至于你……还有后手吧?

  座上天盛帝沉默看着凤知微,难得这人年纪虽轻,却心思玲珑剔透,既看出他的心思,也不忌讳坦言,胆量气宇,比寻常历经宦海的人还qiáng几分。

  也许正是未经宦海,所以尚留存几分明白心xing?

  天盛帝对于解擢英卷者得天下之说,并不十分迷信——国之气运,在于君明臣贤,在于上下一心,在于政令通畅,在于民心所向,仅凭一人之力左右一国气数,他认为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可以做到。

  然而眼前这小子,却也不妨一用……

  “擢英卷空悬六百余年。”天盛帝脸上晦暗神色已去,笑眯眯看着凤知微,那神qíng很满意,“如今你当堂得解,不负擢英盛名,朕很高兴,朕在多年前便已颁布诏令,解擢英卷者,视为朝廷文供奉,赐屋百间,田千顷,领朝华殿学士职,御书房笔墨侍应,侍左右,备顾问……田就赐你京郊梅山脚下那地,屋嘛,让负责吏部的老七给你安排,将来若有实绩,再论功擢升,你意下如何?”

  说着便令几个重臣进来写诏旨,当先东阁大学士姚英听着,眉梢跳了跳。

  凤知微眉梢也跳了跳。

  满意……实在太满意……满意到不满意。

  这哪里是行赏赐职,这是把她放在火坑上烤了。

  看起来领的职务是文职虚衔,学士算起来不过正六品,似乎并不过分,然而朝华是正殿,以往未设学士,御书房笔墨侍应更是离奇古怪的新职务,当朝皇帝诏令,一律由几位宰相之职的内阁大学士负责,如今这笔墨侍应,以及后面那句‘侍左右,备顾问’,几乎就是一部分宰相之职,天子近臣,参赞中枢,这是何等地位荣耀?御书房白衣宰相这个说法,看样子是逃不掉了。

  而赐田赐屋那几句,虽然她还不清楚状况,但看那几个重臣表qíng,八成也有问题。

  老头子把她高高捧起,是想某日她重重摔死吗?

  “陛下……”姚英舔了舔嘴唇,斟词酌句的道,“先生年轻,未知朝务,不如先放翰林学士,也好留有日后进身余地……”

  “正六品职而已,大学士认为国士当不得?”天盛帝眼神斜睨过来,凤知微突然觉得那个表qíng和宁弈很像。

  “臣不敢!”姚英立即请罪。

  凤知微也不迟疑:“臣领旨!”

  不必矫qíng,不必假惺惺的推,一来推也推不掉,皇帝砸下来的无论是馅饼还是陷阱,都得受着,你不受,他便要疑你有外心,二来凤知微不认为有什么真不能应付,人必须先在其位,才有和这世间一切qiáng权欺压,平等对话的权利。

  她受够了步步退让,时时被欺。

  哪怕前进一步是嶙峋悬崖,也胜过一直堕于尘埃为人所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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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正堂退出来,在堂外等候的众臣们早已得了消息,都一窝蜂的上前来恭贺新贵。

  淡淡阳光下少年新贵气质雍容,笑意亲近而不狎昵,像一株独自幽芳的玉树,收获无数艳羡的目光。

  众人被日光所迷,眯起眼仰望立在阶上的少年,心中盘算着该以何种方式和这位平步青云的天子近臣拉关系。

  凤知微一一寒暄,迎接着那些或亲切或热络的言语,突然眼神一闪。

  一人凑了过来,笑道:“魏先生真是年少有为,羡甚,羡甚!”

  语气亲热,也故意透着几分高位者的矜持。

  五军都督秋尚奇,她的舅舅。

  真是暌违久矣,思之寤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秋世叔!”凤知微立即轻轻分开围在身边的众人,快步迎上去,深深一揖到地,“一别久矣!您犹自康健,真令小侄欢喜!”

  这一句倒听愣了秋尚奇,他来和这位天子新宠攀jiāoqíng,怎么突然就成了人家叔叔了?

  “世叔,多年前思波亭一会,您英风侠采,令小侄仰慕无地,牵记至今,此次求学青溟,家父还嘱咐侄儿,无论如何要再去拜访世叔,只是学业繁忙便耽搁了,世叔万勿介意……”凤知微满口胡柴,语气眼神极其诚恳。

  秋尚奇却已经信了,思波亭是府中后花园观赏厅,有客都会请至那边,这位想必是哪位世jiāo之后,多年前跟随其父进府拜访过,他秋府一年不知道要接待多少来客,一时想不起也是正常,这么想着便心花怒放,想不起来也要装作十分熟稔,立即喜笑颜开做恍然惊喜状:“哎呀原来是贤侄,多年不见,令尊可好?为叔也是十分牵记,惜乎山高水长相会无期,真是令人扼腕,世侄什么时候有空,千万过府一叙……”

  “世叔邀约岂敢不从?秋府思波亭景色佳美,多年前一直出现在世侄梦中啊……”凤知微笑得神往——哎呀,真是想你家夫人丫鬟老婆子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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