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倒是位能屈能伸的汉子。
凤知微嘴角一抹淡淡笑意,她很满意,这一趟亲自来得不算亏。
又听了一阵,眼看这些混混骂得越发不堪,而灭龙帮大门紧闭,她等得不耐,抬抬脚下了轿。
那些混混早就看见这一行,因为凤知微等人都是便服,也没在意,还以为也是哪位前来落井下石的同道中人,此时看见她下轿,雪白轻裘淡青锦袍,披风底一张脸眉目清俊,气质风神俨然高贵,都怔了怔。
凤知微含笑四面看了看,道:“哟。各位都在啊。”
这话说得众人又一愣,原本的怀疑打消,还以为真的是同道中人,当即就有一个huáng衣人凑过来,笑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凤知微一抖手便将他扔出了三丈远!
砰一声那人撞在墙上嗷的一声惨叫,滑落下来的时候喷了一口血,满场色变里凤知微冷笑道:“你也配和我称兄道弟?”
“竖子猖狂!敢伤我大护法!”同样着huáng衣红带的一个男子,呛一声拔出刀便气势汹汹劈过来,“铁血帮的儿郎们,给我宰了这狂妄小子!”
“呸,什么铁血,猪血!”凤知微的护卫首领早已拔刀蹿了上去,两刀相击铿然一溜火花里,凤知微已经负手施施然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铁血帮,灵剑盟、大旗十八结义、长刀派……”她一气将在场的所有大小帮派名字点完,才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就凭你们这些只会捡剩骨头的狗子,不配在这里吠,荆齐,半刻钟,我不要再看见这些人。”
“是!”她的护卫首领高声答应,被顾南衣亲自调教过的护卫们持刀而上,这些人本就是当初顾南衣给她选拔,百里挑一的人才,跟着她走南闯北,经过战阵见过鲜血,又经天下第一高手指点,哪里是这些江湖混混能比,眨眼间嗷嗷连声,满地里牙齿鲜血乱飞,瞬间灭龙帮总坛前那块平地,除了凤知微这一群,便没有站着的人了。
满地翻滚着捂脸捂腿哀嚎的混混,不知谁一声“滚!”,这些人赶紧瘸着腿抱着胳膊láng狈鼠窜而去,连头也没敢回。
凤知微也连头也没回,眼角都没扫一下,她看着灭龙帮总坛大门,此刻正轰然中开,一个汉子领着两队人急急迎出。
他目光在场上一扫,立即就对凤知微施礼,“多蒙兄台相助,不敢请教姓名。”
这人语气不卑不亢,神色感激中有着警惕,毕竟凤知微怎么看都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清贵王族,这些人对官场中人,有着天生的防备。
凤知微心中满意,看来灭龙老大手底下确实还是有点人才的,她用那种老大看属下的眼光看了看对方,才抬手笑道:“不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是帮主故jiāo,今日特地前来拜访,请转报帮主,就说山北故人,别来无恙?”
这最后八个字一出,那人神色立即一紧,赶紧弯身一躬,带人匆匆进去,过了一会又出来,这回带的人更多,立在门前长身一礼,道:“帮主有请!”
凤知微颔首,从容步入,她的护卫跟着要进入,那人抬臂一拦,凤知微身后护卫眉毛一竖,呛一声刀剑半出鞘,四面的灭龙帮众立即目光灼灼看过来,双方气氛立时剑拔弩张。
凤知微头也不回,手抬了抬,淡淡道:“既见故jiāo,何必从人如云?退下吧。”
她的护卫不敢违拗,铿然齐齐收刀,却也不走,钉子似的钉在大门口,站得笔直的面对着正门,眼睛一眨不眨。
这种做派看在灭龙帮众眼底,又有一番震惊,原先看这人像哪家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但哪家公子哥能调教出这种令行禁止的护卫?更重要的是,这些护卫身上都有种铁血杀戮之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官儿的脓包护卫,是真正杀过人见过风làng的,这人的来路,就越发摸不清了。
凤知微却若无其事,含笑跟着引路的人坦然而入,灭龙帮总坛大院并不如想象中肃杀黑暗,相反,布置得极为jīng雅有法度,看起来更像是达官贵人的宅邸而不像江湖汉子的盘踞地,凤知微看在眼底,微微点头,一抬眼,已经到了正厅,台阶上站着宝蓝长袍黑大氅的男子,三十余岁年纪,修饰整洁,神qíng平静中带着几分倨傲,看起来不像个黑帮头子,倒像是出身良好养尊处优的富家子。
凤知微一看见他就热qíng的伸出手,老远的打招呼:“兄台一别久矣,jīng神可健旺?愚弟真是十足想念,十足想念!”
她一边自说自话“十足想念”,一边自然而然上阶而行,手一拉便拉住那灭龙帮老大,反客为主的搀着他便往厅内走,那人神色一冷,袖底手指一弹,一股劲风she出,凤知微却在此时中指一扣,正将那劲风压下,面上若无其事,笑吟吟道:“请,请。”
两人袖底只一招,那灭龙帮老大脸色又变了变,一个眼色阻住了底下的人,脸上已经换了笑,道:“未曾想兄台突然造访,有失远迎,请,请。”一边顺手一挥,正厅半掩的大门轰然中开。
满厅的人正襟危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阶上两人,人人脸色不善。
凤知微倒怔了怔,对方似乎正在举行重要会议,却被自己不请自来的扰了,看这正堂坐得满满模样,八成还是讨论全帮日后生死存亡的重要命题。
真是来得正好。
“各位来得很齐啊。”她哈哈一笑,漫步过去,在堂中看了一圈,自己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一厅的人看着她的潇洒自如劲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灭龙帮的老大yīn沉着脸看了一会,唇角撇出一抹冷笑,手一挥,命人给凤知微送上茶来。
“未敢请教阁下大名?”他也是好耐xing,等凤知微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问。
凤知微掀起眼皮,茶盏袅袅热气上方笑吟吟看他,半晌轻描淡写的道:“魏知。”
“!”
满堂静默,人人反应不及的愣在当地,无数人张大了口,口中呵出的热气在冬日冰凝的空气里,瞬间腾出一大片白雾。
“哐啷。”
有人震惊太过,失手碎了手中茶盏。
魏知!
无双国士,一等侯爵,灭常家除海寇攻大越震西凉、名动天下的天盛第一传奇名臣,更是昨夜一手翻覆风云,悍然对灭龙帮下杀手,一夜之间便将江淮第一大帮打得几近残废的铁血布政使!
这样一个人,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这里!
他竟然敢单身一人,直入敌营!
“魏知!”脾气bào烈的已经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你这满手血腥的狗官,还我兄弟命来!”
“你是魏知?”老成持重的反应过来则在冷笑,“年轻人,劝你一句,想要哗众取宠,还得看冒充谁,不要冤枉丢了xing命!”
更多人则是一声不出,各自掣了武器身形闪动,刹那间将整个厅堂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好,很有章法。”凤知微端坐不动,赞赏的看看四周,“看来这几年诸位老本行还没有完全丢下,很有昔年……军伍风范。”
她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大部分人都没听见,倒是一直负手立在厅堂前的灭龙帮老大,眉头一皱。
“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真的假的,爷爷现在听见魏知两个字就冒火,劈死你活该!”蓦然一声大吼,平地上卷起呼啸的风,风声里一道人影挥舞着金光灿烂的金刚杵转眼冲近,二话不说向凤知微当头罩下。
“我在说话,你cha什么嘴?”凤知微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砸了出去,茶盏在空中飞出一道碧绿的弧线,滴溜溜一转便转到了旋舞的金光上方,鬼魅般穿越光帘,擦过大汉手腕脉门,那大汉只觉得手腕一麻,飞舞的金刚杵轰然落地,要不是他身边一个老者眼疾手快将他往旁边一拽,那沉重的金刚杵就能捣烂他的脚背,饶是如此那人也怔了一怔,茶盏铿然落下躲避不及,哗啦啦泼了一脚茶水。
凤知微有点遗憾的拍拍手,道:“我还没喝够呢。”
满堂又恢复了先前那一刻的寂静——凤知微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眼力腕力都已经妙到毫巅,何况这大汉也不是寻常武夫,那一手八方风雨韦陀杵,整个堂口能制服他的人不超过三个,如今在这位看来都有些文弱的布政使手下,不过轻描淡写一抬手便打发了。
有人按捺不住还要冲上来,凤知微眉一轩,递给灭龙帮老大一个轻蔑的眼神。
“慢着!”
一直负手看着堂内的灭龙帮老大终于开口,他看也不看四周,手一挥,道:“都退下,我和魏大人谈谈。”
“大哥!”
那人决然一挥手,满厅的人也只好退下,凤知微笑眯眯的看着,端坐不动。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走出,对方将门关上,回身目光灼灼注视着她,沉声道:“魏大人,你昨夜手下留qíng,别人不知,在下却清楚得很,今日你亲自登门,是要在下有所回报吗?”
凤知微一笑颔首,“您真是聪明人……杭将军。”
最后三个字出口,那人浑身一震霍然抬头,一瞬间眼中光芒一闪,杀气bī人。
“不要这样看着我。”凤知微若无其事向后一仰,“我若真要因为你的身份对你不利,昨夜你们灭龙帮就会全军覆没,杭铭杭将军,休要急躁,你不妨静下心来想想,我,魏知,一直以来,对你是恩是仇?”
杭铭神色一紧,凤知微已经悠然而起,笑道,“当初你为长宁藩所bī,在山北揭竿而起,被长宁和当地官府联合围剿,在二皇子主使下,长宁联合山南按察使许明林等人,生生pào制了山南绿林啸聚案,bī得你们在山南山北无法藏身,最终流落至江淮,沦落成一堆收保护费的青皮混混……”她越说杭铭脸色越难看,凤知微一笑住口,话锋一转,道,“然则最后,谁掀开了啸聚案的真相,谁帮你们报了仇?”
杭铭瞟了她一眼,半晌道:“你那也不过是打击政敌,并不是全心帮我。”
“话不是这么说。”凤知微诚恳的道,“男儿行事恩怨分明,无论我动机如何,你们杭家这支军队欠我qíng那是事实对不?”
杭铭哭笑不得瞅她一眼,这世上只有施恩不望报,哪有颠颠的数着自己的那点恩qíngbī人承认的?这位“国士”,可一点名士风骨都没有,无耻得很。
但话说到这地步,再赖账也不过是扯嘴皮子,他哼了一声,道:“阁下有什么来意,尽管直说便是,在下这流亡之师,在大人手下,还不是任大人揉圆搓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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