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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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知微至此时恍然大悟。

  原来今天是当年兵变被杀的三皇子的忌日。

  那位皇朝死得最早的皇子,与其说是死于兵败被杀,倒不如说死于兄弟倾轧陷害之手,而当年那个被bī在桥边亲眼看着唯一爱护自己的兄长死去的少年,多年后虽然帮他报了仇,却也只能隐而不发,连每年忌日,都只能由毫不相gān的幼弟来代为祭祀。

  说起来,宁霁和宁弈,倒有点像当年的三皇子和宁弈,皇家难得的兄弟qíng深。

  她正怅惘,眼光突然一凝。

  而正在烧纸的宁霁也转过头去。

  淡灰色的烟气袅袅散开,廊柱后转过一个人来,她独特的步姿丰韵天成,便是一身夜行衣出现在烟光里,也让人觉得绰约如洛神凌波。

  宁霁怔了一怔,认出了她,有点惊讶,却又不太惊讶的样子,低声道:“……娘娘您怎么现在在这里……”

  庆妃目光在他脸上掠过,随即落在了那个孩子脸上,一眨不眨的看着,温婉的笑道:“……先前我见着他,觉得脸色有点不对,想着不要着凉了,越想越睡不着,又想起今夜是这个日子,你可能会出来,就先在这里等着了。”

  宁霁垂头对那孩子看看,含糊的道:“没事,不然我也不能带他出来……放心……”随即把那孩子向前推了推,轻轻道,“去见见庆妃娘娘。”

  庆妃蹲下身,对着那孩子张开双臂,她脸上神qíng再无白日里的尊贵高傲,眼神里急切如cháo,要将对面的孩子淹没。

  那孩子想必经常被他带进宫,也不认生,笑嘻嘻地冲庆妃请了个安,奶声奶气地道:“请娘娘安——”

  他还没说完,便被庆妃一把抱进怀中,她抱得力道如此猛,以至于那孩子吓了一跳,惶然的回头看宁霁,扁扁嘴要哭,宁霁对他做了个不要紧的笑容。

  屋瓦上凤知微眯起了眼睛。

  蹲着的庆妃,正面对着她,她清清楚楚看见庆妃抱住那孩子那一刹间的神qíng震动,看见她揽紧他小小的身子,眼神里的温暖和沉溺。

  凤知微突然将蒙面巾向上拉了拉,随即毫不犹豫的纵身掠了下去!

  她随风柳叶般轻盈的飘落,手一伸就去抓那孩子!

  庆妃大惊,抱起那孩子向后便退,宁霁已经慌乱的赶了过来,厉喝:“你是谁?住手!”

  凤知微手一挥,示意跟随自己来的血浮屠困住宁霁不要伤其xing命,自己盯紧了庆妃,庆妃抱着那孩子慌乱的向前院跑去,凤知微紧追不休,鬼魅般跟在她身后,招招杀手,尽向着她怀中的孩子。

  今夜她心中有个疑问,一定要bī出来!

  果然庆妃着紧那孩子超过她自己xing命,凤知微杀手一出,她便拼命去挡,她武功本就逊凤知微一筹,再一分心,越发左支右绌,不出几招,“嗤啦”一声,她的衣袖被凤知微掌风撕破,雪白的肌肤上立时出现长长血痕。

  那孩子见了血,吓得嚎啕大哭,庆妃不顾伤口惶然回望,头发披散十分láng狈。

  凤知微眼神一闪,心中猜想已经定了七八成,gān脆来最后一招狠的落定乾坤,突然冷笑一声,五指成爪,落向那孩子天灵!

  五指探出,庆妃突然扭头!

  那一瞬她的眼神不是看向孩子也不是看向杀手,竟然诡异的看向大门方向。

  随即她放下那孩子!身子一闪便已越过回廊不见!

  那孩子跌落,凤知微收势不住,五指直直向他头顶cha落!

  身后传来宁霁嘶声大呼:“别杀他——”

  凤知微此时心中震惊,万万想不到庆妃竟然抛下这孩子面对她的杀手,百忙中顾不得去追庆妃,拼命收势。

  眼前突然人影一闪,一道青影飞电似的掠过来,看见这一幕顿时眼光一冷,二话不说,抬掌直拍向凤知微胸口。

  凤知微此刻全部心神都在收回自己的内力上,旧力刚撤新力未生,最是丹田空虚时刻,这人盛怒而来掌力凶猛,怒涛般一卷,凤知微只觉得气息一窒胸口一痛,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踉跄连退几步,手下的孩子也被那人劈手夺过护在怀里。

  凤知微立在原地,看着庆妃消失的方向,单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救人的人没什么怨恨,若不是他出手得快,她就算收势得及,也难免损伤那孩子,这人想必是宁霁亲友,愤怒之下对她出手也正常,她只是怨恨庆妃,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就那么放下了孩子,趁乱溜了!

  她先是做出着紧这孩子的模样,再突然放手,想必是看见已经来了援兵,生生害她受伤。

  她凤知微行走江湖纵横朝堂,还从未吃过这么大亏。

  凤知微咬牙冷笑,抹去唇边的血,这一刻她心中也有些犹疑了,原本看庆妃拼死护那孩子,心中一个猜想几乎已经证实,不想她竟然敢在那时刻放下孩子,又似乎全不在乎那孩子安危——那之前的着急是做戏,还是后来的放手,是做戏?

  喉间腥甜,头晕目眩,她轻咳几声,知道伤得不轻,不敢再多呆,转身就要走。

  她要走,对方却不放过,宁霁大怒着对赶来的侍卫道:“抓住这谋害世子的刺客!”

  凤知微冷笑一声,飞身掠起。

  身后风声一响,后发而先至,却是先前那青衣蒙面人,也照样低低冷笑一声,劈手就来撕她的蒙面巾。

  凤知微回臂一架,那人贴身一顶手臂灵活一转,已经从诡异的角度脱离了她的攻击,自她肘底翻出手掌,指节弯起如鹰喙,叩向她的下巴!

  这一叩疾如闪电,这么近的距离也起了风声,显见真力贯注,如被敲上,下巴非得给叩穿不可,凤知微无奈仰头。一个铁板桥便要倒翻。

  她身后便是宁霁,见她倒仰立即上前一步,一把撕下了她的面巾!

  与此同时,那青衣人呼啸的掌力再次对着她面门攻来,劲风巍巍如山压下,凤知微眼前一黑,勉力一翻,手指半空中掠过,也一把抓下了对方的面巾。

  随即听见宁霁欢喜的叫声:“六哥是你——”

  凤知微抓着面巾正要抬头,听见这句僵在那里。

  那人一掌拍出一半,目光落在凤知微脸上,呆了一呆。

  百忙中慌乱一扭身,轰然一声那掌拍在身侧假山石上,碎石烟灰落了他一身。

  他收回那掌后却只怔在那里。

  两人一倾身一站立,一瞬间都木雕似的凝住了,场间气氛顿时凝固肃杀,连欢喜高叫要报仇的宁霁也怔住,呆呆的看着凤知微的脸,不明白这个刺客为什么是顺义大妃。

  一片静默间,凤知微脸色一白,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溅在对面宁弈脸上。

  血色溅出,宁弈脸色也一白,伸手便要扶她,凤知微却已经惨笑一声,推开他撒手就走。

  宁弈伸手,紧紧握住身侧假山石,看着她背影,突然哑声道:“……知微,你为了bī我成仇,当真什么都不顾了?”

  凤知微顿了顿,心知他是误会了,他刚才并没有看见庆妃,很明显,宁霁也没有告诉宁弈,他和庆妃的关系,所以宁弈刚才过来时,只真真切切的看见,她对着宁霁的世子,下了杀手。

  亲眼所见,无可辩驳。

  他以为,为了bī他狠心成仇,她不惜去杀他爱弟的独子,或者还准备杀他的爱弟。

  凤知微闭上眼,压下涌到喉间的一口淤血,正想说话,听见身后宁弈问宁霁,“老十你们怎么在这里,你带淇儿来做什么?刚才这里还有别人吗?到底怎么回事?”

  他城府深沉,遇事喜欢自己去想,今天一反常态连问四个问题,显然心中急迫焦灼已到顶点。

  宁霁静了静,随即低低道:“今天是三哥忌日,我来祭拜他,淇儿没见过三哥,我带他来见见……刚才就我们父子,然后……她便来了……”

  凤知微默默的笑了下。

  不用解释了。

  宁霁是他相依为命的弟弟,她是他的敌人。

  和宁霁相比,他肯定是信他多一点的。

  何况她现在也没证据证实心中的那个疑惑,有这夹缠不清解释的时辰,不如派人去追庆妃。

  上次不希望他承自己的qíng,也是为了彼此敌对得更痛快些,既然如此,误会就误会吧。

  恨,总比爱来得决断。

  这是天意。

  也许因为我们只能是敌人,天生的敌人,所以兜兜转转,怎么都绕不过天意的黑手。

  她拭去唇角一抹新绽的血色,微笑转头,扶着假山,指指宁霁,向着宁弈。

  “原来殿下还是有真心在乎的人,那么……”

  她大笑转身而去,笑声伴唇边血色,淹没在夜色里。

  “麻烦您,把您的宝贝弟弟,看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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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熙二十年三月十六,南海安澜峪。

  一艘快船,无声在那一片平静的海域航行,锋锐的船头如利刃,割破这夜的黑暗和làng的暗涌。

  夜深人静,船头上有人未眠。

  那人手扶船头,怅望天涯,衣袍被海风掀起的波涛微湿。

  他望向的方向,是被一个女子搅动得风起云涌的天盛之南,那个女子,是他的妻子。

  月光照上他面颊,照亮燕怀石清秀眉宇,这位南海船舶司司主,第一世家的家主,独立中宵,听天风夜露,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淡淡yīn霾和苦涩。

  苦涩他的妻子,永远不走常规,行出人意料之举。

  华琼“失踪”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以为华琼真的兵败,不想面对闽南军内的倾轧,避祸入深山,内心里还对华琼急流勇退不惹是非的决定十分赞成,哪知道……哪知道她竟然要gān的是杀头的主意!

  早在一个月前,他突然接到华琼的消息,简简单单一封文书——和离文书。

  他若晴天霹雳,还没来得及去信问缘由,又接到她第二封密信。

  信里她什么都对他说了,还说第一封信寄过来的时候,顺便也寄了南海布政使衙门一份,那封和离文书里,她表示了对燕家和他的不满,坚决要求和离。

  她道,和离在先,是为了给他个借口频频出海,将燕家的财产人脉转移,然后立即便走,不可再留在天盛。

  他此刻才明白,为什么从长熙十六年开始,她便极力劝说,说南海此地商脉已满,大小商家林立,燕氏在这里已经雄踞老大,再无发展余地,倒不如趁着总掌燕家和船舶事务司的便利,向外扩展,好好打下海外一片天地,并为他选了和天盛隔海的沃罗国,那里气候适宜,物产丰富,百姓却还尚未开化,也没有qiáng有力的军事政权,正是大好男儿开疆拓土之机,想他燕氏也是皇族之后,一代帝王遗脉,为何甘于屈居人下,一代代的受那官府夹磨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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