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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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

  凤知微一转身,便在顾南衣护持里露出一丝微痛之色。

  她的手,轻轻按着腰,那里,鲜红的海棠酱下,有一些潺潺的同色液体,无声无息掩在那甜腻液体之下流出。

  大饼的厚度,是有限的。

  五皇子最后爆发用的力气,却绝不会留qíng。

  她垫了饼,趁五皇子分神也挪了位置,还是难免受伤。

  本来可以避免的,都是yīn差阳错不凑巧。

  凤知微的神色,huáng昏暮色般的暗下来,她也自失的一笑,心想那日书院对谈言犹在耳,该死的不幸又被自己料中。

  她始终没有回头。

  她也不知道——

  站在宁弈身后的天盛帝,惊愕的盯着儿子背影。

  保持着奋起掷刀姿势死在门槛上的韦永,嘴角一抹快意的笑。

  扶廊柱立得笔直的宁弈。

  一把刀深入后背,鲜血淋漓。

  ==

  长熙十三年,多事之年。

  继太子逆案之后,再发五皇子大逆案。

  虽然临朝颁布的圣旨上,对于五皇子的罪行说得笼统,只说心怀怨望,图谋不轨,废为庶人,迁宫别住,但谁都知道,常氏家族的最后一位对皇位最有竞争力的皇子,也就此陨落了。

  常贵妃被牵连是必然之事,虽然调查当中,她并没有涉及儿子的yīn谋,但是后宫尊位也势必不能再保留,降为嫔,迁居西六宫。

  五皇子当初胁迫天盛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带她走,她却为儿子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和太子案的糙糙了结不同的是,这次天盛帝很有些穷追猛打的架势,将此案一手jiāo给楚王追索,而随着查案的深入,当初寻来笔猴的闽南布政使高缮自然不免要被调查问罪,从而查出高缮为寻到笔猴讨好高阳侯,竟不惜翻搅闽南十万大山,血洗善养异shòu的shòu舞族的案子,而那对笔猴,正是该族族长穷尽多年光yīn养就的珍物。

  由笔猴事件,连带查出了闽南布政使贪墨枉法,私截税银,私下请托高阳侯谋职等等罪状,高缮被夺职问罪,高阳侯被夺爵。

  半个月前刚鲜花着锦大张旗鼓给常贵妃庆寿,半个月后就火上浇油大张旗鼓夺常家之权,常氏不甘一蹶不振,在天盛帝继续下令常家卸闽南将军职,jiāo出兵权之时,沿海之南闹出海寇,为害渔民,高阳侯以海境未宁为名,将朝廷派去接任的官员架空,拒jiāo兵权。

  天高皇帝远,这事便暂时悬在了那里,天盛帝似乎在此事中受了惊吓,自此确实生了一场病,却还支撑着上朝,将那些在他中毒卧chuáng期间不安分的家伙,黜的黜降的降,整的整换的换。

  经常和虎威大营将领们开会喝酒谈心的二皇子被打发到闽南,负责安抚因为高缮倒行逆施而被激怒闹事的十万大山各土著部族,去和那些半身穿衣脸涂黑泥的土著们喝猴儿酒和黑牙齿大屁股的土著姑娘们谈心了。

  有人说二皇子倒霉,却有人说二皇子运气好,据说五皇子出事那晚,二皇子就在虎威大营,有一营兵半夜里点名,已经整装了准备拉出营门,在出营十里处被堵了回去,不然的话,只怕二皇子连猴儿酒都没得喝。

  至于那些在天盛帝中毒躺倒期间蹦蹦跳跳要立贤王的官员们,很多都被或调或免,连首辅姚英,都被牵连出那段时间通过七皇子的内弟,在河东道一地七州六县放印子钱,受了圣旨申斥,罚了一年俸禄。

  吵成一团的六部,在皇帝醒来后立即也不吵了,楚王殿下受圣命亲自处理,户部尚书被罚俸,工部尚书被降调礼部任侍郎,楚王殿下说了,工事管不好就去管唱歌,唱歌再管不好就去管土著。

  看起来户部工部都有罚,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楚王麾下户部不伤元气,原属于五皇子现属于七皇子管辖的工部却被大动gān戈,更重要的是这件事里天盛帝表现出的放任宁弈处理的态度,和太子逆案后尚存警惕的态度比起来,现在天盛帝对宁弈的信任度已经空前高涨。

  在他生病期间,宁弈一直也在宫内,天盛帝似乎现在只信这一个儿子,摆出一副有他陪着才睡得着的架势。

  其间后宫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天盛帝封了那日常贵妃寿宴上献舞的舞娘为妃,赐住常贵妃寝宫。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种事也就在后宫掀起些波澜,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人注意,也似乎和任何人无关。

  经此一事,朝中也有些不属于任何派系的老臣,上书要求天盛帝早立皇储,称储位虚悬,非长久之计,为国家安定计,必须早立名分,天盛帝却不置可否,折子留中不发,有说法说陛下曾经对楚王有太子之许,楚王却坚辞了,也不知道真假。

  朝中事qíng被宁弈以雷霆手段迅速告一段落,天盛帝抽出jīng力来对付不听话的常家,正准备调兵换防,抽调南海将军在凌水关以东的兵力讨伐海寇,以武力bī迫高阳侯jiāo出兵权时,凤知微带着南海燕家来使趁夜求见。

  整修过的御书房一切如常,凤知微跨过门槛时却神态分外小心,逗得天盛帝笑了笑。

  下手靠背椅上坐着宁弈,姿态和神qíng都有些懒散,气色也有些苍白,不冷的天,背后竟垫着锦垫,乌发散在肩头,衬着黑嗔嗔的眼眸,清雅中生出几分惑人的清丽,凤知微正诧异这么晚了宁弈还在宫内,冷不防宁弈抬眼看过来,两人目光相触,立即各自让开。

  内侍送上参汤来,天盛帝亲手递了一盏给宁弈,又示意他不要起身,“好好养着,别动。”

  凤知微怔了怔,没听说这家伙生病啊。

  “谢父皇。”宁弈还是欠了欠身,慢慢饮参汤,不看凤知微。

  凤知微觉得她最近比较虚弱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了,面上却笑得花似的,将手中纸卷递上。

  书案上纸卷铺开,天盛帝一见就喜动颜色:“南海海寇布防图!”

  凤知微示意燕怀石——兄弟,你出场的时辰到了。

  “陛下,这是南海燕家穷多年人力物力,根据长年海上经商往来所得,画出的南海海寇势力分布图。”燕怀石言简意赅,“南海海寇,尽在其中。”

  这回连宁弈都凑过去仔细看了几眼,又瞟一眼凤知微,凤知微对他露出老实厚道的笑容。

  “好!”天盛帝拍案一赞,“弈儿你立即去皓昀轩文书处,将这图誊了快马飞递南海将军……等等……怎么这么少?”

  他怔怔望着那图,浓眉纠起,眼中渐渐露出恍然神色。

  “混账!”

  半晌后,天盛帝蓦然一拍桌案,震得宫灯倾倒书简翻落,内侍急忙跪下请罪。

  “常氏无耻竟至于此!”天盛帝额头上青筋别别的跳,“这么点海寇,他竟然剿了这么多年都剿不gān净,还年年和朝廷要钱要粮要扩额!他每年报上的剿匪数字,都是些什么东西!”

  “只怕是南海一地无辜百姓的人头。”凤知微火上浇油。

  天盛帝手一抖,瞬间气得嘴唇哆嗦,却转而问宁弈:“弈儿你看如何?”

  宁弈拿过那图,淡淡道:“常氏不臣,已是定论,如今不过是罪状昭彰……既然魏大人趁夜求见献上此图,必有妙策,父皇不妨听听。”

  眼睛从地图上方瞟过去,正遇上看过来的凤知微,又是一眼jiāo击,各自掉开。

  两人都心里有数,多年来南海海寇号称猖獗,所以年年朝廷往那里拨钱粮,年年补充兵员,导致全年岁入,三分去往南海,南海常家也因为掌握了这些力量而雄霸一方,连带邻近的闽南布政使都肥得流油,如今燕家揭出海寇一事有假,搞不好还是常家自己做的花头,将来常家倒台,接替者的权柄必将大受削减,而偏偏,这次去接替闽南将军一职的,正是宁弈的人。

  凤知微不相信宁弈想不到这个,但是这人竟然没有作梗,大方的任她作为给她机会,倒出乎她意料之外,原先想好的说辞都没用上。

  宁弈垂着眼,慢慢撇着茶上浮沫……你想不顾一切向上走,我硬拉着也没意思,既然如此,便在你最擅长的领域折服你罢了。

  眼神对流不过一瞬间,下一刻凤知微已笑道:“何须枉费朝廷兵力,自凌水关远调南海重兵?不仅劳兵伤财,一旦凌水关西线调动,还可能造成相邻的长宁藩不稳,其实南海本地大族,多有依海路经商发家者,多年来饱受常家和海寇勾结骚扰,早有报效国家之心,如今只要陛下给他们一个名分,光是这些世家的护卫力量联合起来,就足够扫dàng掉没有常氏支持的那批海上宵小,这样,朝廷省了银子,不动大军,南海世家也一扫多年忧患,得偿所愿,何乐而不为?”

  “好。”天盛帝听得双目放光,笑吟吟看着凤知微和燕怀石,“既如此,明日叫内阁拟个章程,你们有心,朕很嘉许。”

  凤知微一笑,称了几句我皇圣明立即起身告辞,宁弈也跟着站起身来,道:“我送送我家功臣。”

  “我家”两字说得低而带笑,听得凤知微偏过头去,天盛帝却没觉得什么,他免了一场战事和银子,心qíng甚好,挥挥手便放人,想了想又叮嘱,“你伤没好,小心些。”

  凤知微撇撇嘴,心想这人又装了。

  一行人出去,宁弈步子极慢,凤知微甚不耐烦,却也只好耐着xing子等他一起慢慢蹭,宁弈不动声色瞟着她,心想这人就这点最好,假,十分假,非常假,因为很假,所以永远不会任xing行事,很好,很好。

  他看着凤知微低着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走一步挪三步,脸上笑意温和,袖子下的手却攥成了拳头,顿时觉得很快意啊很快意。

  燕怀石瞅着不对,连忙假称不认路,拉着内侍飞一般跑了,其余内侍都很有眼力,远远跟着,远在一里之外。

  四面没有人,凤知微不装了。

  她唰一下越过宁弈,快步走过他身前,一边笑着一边道:“呵呵不敢劳王爷远送,呵呵请留步请留步,下官自己走,再会,再会。”

  衣袖突然被人拉住,凤知微毫不意外,顺势一闪手肘向后一捣,听得身后“哎哟”一声,她也不理会照样前奔,宁弈却不放手,用力一带把她拽了过来,这一拽牵动凤知微腰间,凤知微也“哎哟”一声。

  她扶着腰间“嘶嘶”吸气,柳眉倒竖回过头去,却见宁弈脸色苍白靠着墙,也在不住吸气。

  两人对望一眼,一个问:“你真的受伤了?”

  一个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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