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脚步声响起,只有浅浅的昆虫的鸣叫声。
她愣在那里,不敢动一下,她不知道周围的环境是怎样,手脚麻木,指头微微卷曲,捏着身上的裙子,太阳xué上青筋突突直冒,牙齿紧咬,嘴唇起了gān涸的皮。下一步就是地狱,她在等待地狱的吞噬。
这过程太漫长。
肠胃绞痛,被饥饿和gān渴折磨。有阳光照在身上,不qiáng烈,只是她更晕了,她贪恋这半寸阳光,很长很长时间她都没有照到阳光,也许以后她还会被关进地窖,阳光下的生活就是奢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任何动静,她的腿站得麻木,虽然没有脚镣手铐,但她还是不敢乱动。
不知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或是更久,她几乎站不住,脑中一片混沌。
没有人来拽她,这本身就是折磨。
她终是体力不支,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地面铺了地砖,光滑平整,她瘫坐在地,只是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游戏,抑或恶魔在不远处看着她出丑,玩弄够了再处置她,像是猫和老鼠的游戏。
更多的时间过去,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未知的折磨,等待处死的恐惧已将她身心揉碎。她缓缓拿下了头顶的黑布罩,阳光照在面门上,一片温暖。
接着解开了眼罩,闭着眼睁开一条细fèng,一点一点适应光明。
等她双眼完全看清的时候,她的瞳孔倏然放大,紧接着她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到了什么?
她恨不得立即把眼罩带回去。
十来米开外坐着一个人,不是,那是一个怪物,更确定地说是人蛇,人首蛇身,上半身是一个青年男子模样,不着任何衣物,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腰身,他没有腿,腰身自下是白色的蛇身,一部分柔软地弯曲着,曲曲直直,尾部直直延伸道十米开外,间或微微扭曲一下。
2畏惧
幸好他的尾巴不是指向她的方向,不然要是眼前就是那软软的粗如水桶的蛇身,她会晕过去。
事实上,她现在恨不得晕过去,瞬间明白了之前那人对自己的警告的含义。
薛彤瘫坐在地,全身血液似凝固一般,冰凉冰凉。
那人蛇起初只是闭着眼在小憩,大概听到她的动静,睁开眼偏着头扫了她一眼,冷冷淡淡,兴致缺缺,又继续闭眼享受阳光,似乎瘫坐在地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最初的震撼慢慢褪去,她捂着嘴的手改捂住了心窝,是人是蛇,抑或是妖怪,有什么差别?连人都是恶魔,见到妖又有何奇怪?她只是个玩具,也许玩够了就被吃掉,死于怪物之口未必比被人qiáng迫蹂躏至死坏多少!
见那人蛇眼下似乎对自己没多少兴趣,她转头看了看周围,面前是很大的游泳池,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泳池位于一片葳蕤的花园之中,几颗椰树如松柏般劲健,顶端的羽状阔叶泛起一片翡翠光波,几个暗红的椰果悬挂其中,像彩色的灯笼。地面花圃葱葱绿绿,huáng的,红的,淡紫的花像漫天星斗点缀在绿叶中,她的右手边是一幢白色别墅,临着游泳池开着一道拱形的门,大理石的铺地石阶两旁种了几株观赏植物,再往远处看,花圃后面是不少树,绿荫沉沉,间或露出高高的白色围墙。
那人蛇就在游泳池那头,躺在一张椅子之上,悠闲地舒展身体,时不时撩一下尾巴,白色的鳞片闪着光泽,背面鳞片颜色更深一些,透着浅金色。
绿油油的树叶细细嫩嫩,和风chuī来微微掀动。薛彤坐在地上,看着一池波光粼粼的水舔了舔gān裂的嘴唇,觉得更渴了,可是她不敢轻举妄动,短短几日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此刻的她正如那受过弓箭之伤的鸟,只要一阵拉弓之音就能让她摔入泥土,粉身碎骨。
光yīn慢慢流转,人蛇起身,竖起一截身子,地面上的高度约两米,尾巴拖在后面,薛彤全身神经绷紧,竟连呼吸都停滞,她努力把目光挪向别处,自欺欺人一样认为自己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自己。
余光瞟到那长长的尾巴滑过大理石的台阶,进入了别墅,她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这里是别墅的后院,不远处的花圃旁边有一处水管,人蛇一走,她就愈发觉得gān渴,每一次呼吸都会冲击到喉头gāngān的黏膜,那水龙头充满了魔力,她似乎看到里面流淌着的清冽的水。她望向那别墅,没有瞅到人蛇的踪影,或许他也是要休息的,她只去喝一口,几秒钟就好。
有了这个念头,她再也按捺不住,连忙爬起来,拧开水龙头,白晃晃的水“哗”地流出来,她搓了两下手,连忙捧起往嘴里送,胸腔大幅度地起伏,咕噜噜一口气几口水下肚,不敢贪多,迅速关了水龙头。
她一侧身,透过别墅的落地玻璃,正好与人蛇的目光相对,他似乎在看她,漫不经心一般,见她回头又转开了,继续捧着杯子喝水。
薛彤在离水龙头一米处的地砖上坐下,抱着腿,心胆一颤一颤。
直至天色黑下去,人蛇也没有再出来,别墅大厅亮了灯,旁边的一间小屋也亮了灯,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窗户的一隅,他的身影时不时闪现。
空气中有淡淡的食物香味,虽然很淡,但对于饥饿的她来说却像勾人的蛇。
后来她看到人蛇捧了个铁锅进入餐厅,直接拿勺子从锅里舀了食物放进嘴中,她才明白他还要自己做晚饭。
除了蛇身,他的行为举止与人无异,之前那人叫他“泽”,那他是有名字的,能与人jiāo流,也许他是自然界存在的未发现物种,也许是现代科学实验的产物,单从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豪华别墅来看,他就应该是珍贵而稀有的。
他拿着空锅进了厨房,过了一阵厨房的灯灭了。
随后看到他向楼梯滑去,大厅的灯也灭了。
天空是深邃的蓝,许多星子挂在上面,像熠熠生辉的宝石,淡淡的弯月,隐隐地悬在天之一隅。夜很静,糙丛中响起了蟋蟀玻璃一样的颤声,树叶在窃窃私语,又像沉重的叹息。
夜风chuī在身上有了些凉意,薛彤坐在地上抱了肩膀,她的心似冬雪初融的河水缓缓流动,还带着冰渣子。
豪华的别墅一片沉黑,那人蛇已经睡了。花圃中有几盏地灯,发出昏暗的灯光,她继续拧开水头龙,擦脸擦身,抬起头看到幽暗的树色后面是高高的围墙,在夜色中变成银灰色,高墙外面是什么还未可知,薛彤心上一酸,眼泪掉下来,她捂着嘴,不敢让哭声发出来,但至少可以让泪水流泻心中的悲苦,家中父母定是急得团团转,而自己,现在身处何方都不知。
哭了很久又起身洗了把脸,胃中空空,水喝多了涨得难受,一片冰凉夹着阵痛,她多么想喝一碗热热的粥,白米饭,大馒头,人饿极脑中出现的不是大鱼大ròu,而是实实在在的主食,能将胃迅速填饱。
没有人,她胆子大了点,围着别墅转起来,大概是饥饿的驱使让她穿过花圃转到了厨房那一侧,厨房很大,薛彤家的客厅也不过如此,整整齐齐的灶台,现代简约的装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厨房的窗户没关。
饥饿的时候就特别容易发现食物,纵然厨房昏黑一片,薛彤的视力一般,她仍然看见了流理台上摆着的东西是面包的模样。食物的诱惑胜过了内心的恐惧,她脱了脚上的金色高跟鞋,踮起脚,把住窗沿,使劲全身力气一跃,半个身子越过窗台,手肘用力,腿也搭了上去,随后她缓缓进入屋中。
淡淡的黑暗中看得不真切,她下脚很慢,很怕碰到东西弄出大声响,做贼一般,忐忑不安。
流理台上的确放着是吐司面包,开了封,还有大半包,左面墙壁上的庞然大物应该是冰箱,但她不敢去里面找吃的。她从塑料袋中拿出两片面包,蹲在流理台下窸窸窣窣吃起来,像偷食的老鼠。
然后她又拿了两片,吃完后对着那剩下的面包,手指张开又握紧,最终还是只拿了一片在手中,又轻手轻脚地翻窗离开。
其实厨房的门没锁,这屋子所有的门窗都没锁,只是贼是不会走大门的。
后花园像一首现代的朦胧诗,夜色飘渺的月光,静静地倾泻,没有大城市的喧嚣,若是出来旅游,定是很好的享受。只是薛彤没有那心qíng罢了,她蜷着身子,在拱形后门的屋檐下,浅浅睡去。
她在清晨的寒露中醒来,东方的天空一片浅白,皮肤上是浅浅的凉,她的双眼微微红肿,四肢麻木,她微微伸展手和腿,继而坐起身,看着清清的游泳池愣了几分钟,随即爬起,慢慢坐到花坛边的椅子上。
幸好醒得早,要是人蛇起来发现她正好挡在门口,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随后鸟儿叽叽叫响,起初是怯怯地从树叶从中传来,后来叽叽喳喳叫成一片,枝枝叶叶间一片响声颤动。
旭日辉映着朝霞,冉冉升上来的时候,后院的门被推开,人蛇滑了出来。
薛彤听到推门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两手jiāo握有些不安地缠着手指,她看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那目光带了丝意外和厌烦,似在疑惑“你怎么还在?”
她的心猛然抖了一下,如同深秋枝头的残叶,颤巍不安,每一阵风过,都震颤不已,只待那最后的一缕风将jīng脉chuī断,沉入寒风中漂泊再无回头之路。
人蛇对她的关注只是一眼,面色泰然,蒙着一丝晨雾的清冷,视她如空气一般,从左侧进入花园,身影消失在黛绿的树木和白色的别墅墙角之后。
这样的一个异类,薛彤完全不知他的思维,但从昨日到现在的qíng况看来,他不欢迎她,对她没有兴趣,一派冷漠淡然,似乎并不愿意有人打扰他的生活。
薛彤也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只是,她无路可走。
过了一阵,透过落地窗又看到他在屋中的身影,他该是从前门进了屋,在厨房中捣腾,过了一阵又端了一个托盘进了餐厅,是用早饭的时间了。
薛彤仍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朝饥无人问,夜渴无人怜,仿若她只是摆设,如同她身后的椰树一般。
若真的把她当做一个摆设,也是一件好事,比被侵犯qiáng了太多。
她在椅子上坐下,把脸面埋在双掌之中,闭上眼是一片黑暗,却有光点闪动。很长时间,她才抬起来,此时太阳已是金光万丈,她微眯着眼睛,有些目眩,眼中万物的轮廓初始模糊不清,糙叶上的露水闪着光,像星星一样。
她知道自己逃不出这个大院,高墙外面还有比这半人半蛇的怪物更可怕的妖魔。尽管她没有亲眼看到,但这应该是一个孤立海岛,茫茫海水隔绝了逃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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