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轻轻抬手,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他的鬓角。
萧正峰半蹲在那里,凝视着她,忽而疑惑地问道:
“你刚才说,还有一件事,关于我的?这又是什么?”
阿烟咬了下唇,忽然有点想笑,又觉得没什么可笑的。
于是她终于道:“你以前是不是奇怪,明明你这人心思深得很,寻常人都猜不透的,可是在我面前,却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知道为什么吗?”
萧正峰汹涌灼热的眸子盯着她,喃喃地问道:“为什么,你能看透我的心?”
阿烟抿着的唇动了动,终于挽起一个弧度:“其实是你的右耳朵。”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你只要一说谎,这个耳朵就会动。”
萧正峰听到这个,倒是也未曾想过,在那里沉默了好半响,最后终于抬起手,捏了捏阿烟的脸颊,低哑地道:
“果然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这个枕边人……其实对你,我何时想过瞒你什么呢……”
阿烟笑望着萧正峰:“那李明悦呢,你是打算如何?”
萧正峰低声道:“我心里还有许多疑惑呢,你总是要给我说清楚。”
阿烟无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萧正峰沉吟片刻,却是想起一事:“当年我去西蛮征战归来,你当时很是奇怪,这又是为什么?”
阿烟想起过往曾对他的怀疑,脸上微红,不过此时他问起,少不得原原本本地说了。
萧正峰听了后,深邃的双目就这么望着她不言语。
阿烟无奈:“上辈子,我们原本不熟……”
谁知道萧正峰听到这个,眸中如狂风乍起,骤然俯首,狠狠地用唇捉住她的,用着许多年都少见的力道恣意地啃噬磋磨。
好半响后,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萧正峰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道:
“我不信,不信上辈子我会舍得杀你。”
听她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心都快被绞碎了。
这样的自己,上辈子怎么可能舍得那般对她,上辈子又怎么可能去娶别人!
他抱紧了她,眼中竟有几分湿润:“阿烟,上一世我一定是爱你的,要不然不会这一世乍一看到你,我就……”
接下来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位高权重,偌大年纪的男人,他竟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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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雨终于停了下来,辅国大将军门前的两个大狮子经过这一番雨水的冲洗,越发的威风凛凛起来。
台阶下积下的雨水顺着墙角的沟渠往外流去,耳边便有汩汩仿佛泉水之声。
李明悦绝望而麻木地蹲坐在那雨水中,任凭自己的裙摆和腿脚半泡在那里,犹如一个雕像般不曾动弹分毫。
她耳边除了那雨水汩汩声,再无其他,之前的门房小厮们都躲在一旁,并不敢看过来。
也就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稳而厚重,厚重的牛皮靴踏在青石板上。
这个声音,她知道,是萧正峰。
她骤然间回首,便见换上了一身黑袍的萧正峰,面色凝重地站在大门前。
她原本茫然而绝望的眸子里顿时迸she出一丝希望,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正峰。
萧正峰撩起袍子,缓缓地走到了李明悦面前。
他连看都没有看一下脚边的女人,只是淡声道:
“我萧正峰做事向来无愧于心,向来前世既曾娶你,便会做到夫君应有的本份,既然心里并不爱那娶进门的妻子,也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尽管你们所说的事儿我并不知道,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会对不起你,更不会认为自己故意亏待了你什么。所以,上一辈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会觉得自己错了。或许是我到底能力有限,以至护你不周,或许我确实曾经愧对于你。今日我帮你这一次,可以救你儿子xing命,但也只能保下他的xing命而已。从此后,往世休要再提。”
半跪在雨水中的李明悦,艰难抬头去看说这话的男人。
萧正峰望着远处的天际,雷雨之后,晴空万里。
他平静地道:“今生我所爱,唯顾烟。”
萧正峰话音落后,李明悦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浑身颤抖,她抖得犹如风中的枯糙一般,她喉咙间陡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叫声,紧接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不,不,正峰,你没有错,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就在刚刚这一刻,就在她仰视着那个和前世一般的男人时,脑中却忽然浮现出了许多许多qíng景。
她半躺在万寒山的糙屋里,哀怨惆怅,可是却不曾注意到那个男人几个日夜不曾休息后的疲惫憔悴。
她沉浸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却把那个男人的关怀和照顾视若无睹。
她大肆地rǔ骂和痛斥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去看一眼那个男人的沉默和无奈。
一直到了最后,她酗酒成xing,挥霍无度,萧家宗人早已看不惯这一切,那个男人却挡住了众人的质疑,容忍了那个无可救药的她。
她捧着脸,哭得喉咙嘶哑:“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想写燕王的番外,可是忽然发现根本没灵感,没灵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写,写出来也是硬写,硬写了肯定没什么看头。所以很抱歉,有可能我就不写燕王的番外了。当然大家也可以给我提供下思路,想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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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番外之沈越
这一年是年轻的睿信帝继位后的第一年。昔日也曾经受宠过的阿媹长公主,如今已经很少被人提起。谁都知道的,睿信帝登上大宝后,后宫竟无半个妃嫔,连皇后也不曾立一个,甚至为此在本朝引起轩然大波,这都是为了那位辅国大将军家的女儿萧糯糯。
偏偏这位曾经骄纵蛮横的阿媹长公主昔日和萧糯糯小将军,那是有过宿怨的,人尽皆知。
睿信帝自然不喜这位长姐的,他看似温文尔雅,可是自从登基以来,行事真是我行我素,如今对这位皇长姐的厌烦是连遮掩都不曾有一点。
新帝不喜,阿媹长公主自然备受冷落,便很少出这公主府,每日里都在家中侍候夫君,任凭使唤。
沈越如今倒是也不喜身边有许多妾室了,只留了几个中意的。
不过这也让阿媹长公主心中郁郁寡欢,每每对窗落泪,可是哭过之后,又qiáng颜欢笑,免得惹了夫君不快。如此一来,这日子哪里有一天好呢,慢慢地便积下病根,如今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有了颓败老态,缠绵病榻,不能起身。
这一日是深秋时分,阿媹长公主一觉醒来,只觉得喉中gān渴,勉力挣扎着转首看向暖阁外,外面却并没半个人伺候。
她拼命地伸出颤抖的手,去扯chuáng边的铜铃带子,可是扯了半响,竟是无人回应。
颓然地倒在那里,她枯瘦的脸颊贴着锦枕,默默地落泪。
其实越哥哥一向待她极为温柔,如今想来必然是越哥哥不在家中,才使得那些丫鬟们竟任意欺压于她,也或者是后院那妖jīng一般的玉容儿使了法子折磨自己吧,叹之叹越哥哥这些年渐渐糊涂,竟对那玉容儿宠爱万分,自己说了什么他也不信的。那玉容儿每每暗地里得意洋洋地将自己欺凌,自己却是无可奈何,求救无门。
阿媹长公主一边虚弱地咳着,一边唤着“越哥哥”,可是她刚一尝试着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响的,反而牵引出更加厉害的咳来,只咳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纠缠在一起了。
咳到最后,她喉头发甜,嘴里湿黏,低头看过去,却见嘴里手里都是鲜红的血,染得被子上也都是了。
那锦被其实都已经脏了,竟也没人帮着换洗,如今被艳红的血染上,将那积年的污渍晕染了开来。
她纤细苍白的手指头沾了那血,放到眼前细细地看,恍惚间却觉得鬓边白发也纠缠在那里。
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花白头发,枯瘦如柴,更兼吐血不止。
阿媹长公主呆了片刻,忽而间便笑了,苍白枯瘦的脸庞上显出凄凉的笑来。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是要死了。
其实死了也是好的,可以去yīn曹地府见疼爱自己的母后,也可以再去看看父皇。
死了后,便再也看不到被越哥哥宠爱至极的那些女人,更不必遭受那些下贱女人的欺凌。
她无力地趴在玉枕上,喃喃地道:“阿媹要死了,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阿媹还想再见你最后一面呢……”
她话音刚落时,便听到外满门响,随之传来脚步声,有个人缓缓地走入了暖阁之中。
她心里一惊,想着该不会是那个玉容儿又趁着越哥哥不在前来欺负自己了吧,当下忙挪眼看过去,却见那人玉带宽袍,姿容洒脱,犹如谪仙一般清雅无匹,不是她的越哥哥是谁。
这些年,她的越哥哥还是如当年初见时那般好看,一点都没有老。
她泪水一下子落下来,挣扎着道:“越哥哥……越哥哥救我……你这些天去了哪里?”
沈越面无表qíng地看着chuáng榻上的女人,缓缓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指来,沾过她的唇角,却见那就是血。
红色的,哪里能不是血呢,艳红艳红的血。
吐了这么多血的阿媹,是活不成了。
他凝视着热泪盈眶满怀期望地看着自己的阿媹,笑了下,柔声道:
“阿媹你又要死了呢。”
阿媹迷茫地瞪大眼睛,细微的声音虚弱地道:“越哥哥,你在说什么?”
沈越笑望着chuáng榻上这个láng狈憔悴命不久矣的女人:
“阿媹,你还记得当初相遇时,你险些落水,是我把你救上来吗?”
阿媹回忆过往,眸中如梦一般,呓语道:“记得啊……”
那个时候的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清雅俊逸的大哥哥,他就好像不是世间人,翩然而至,将她抱起。
沈越眸中泛冷,唇边却依然是笑:“其实是我让人故意推你下去,然后再救你的。”
即将死去的阿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虚弱地躺在那里,怔怔望着沈越:
“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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