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_兜兜麽【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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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远终于回头,踱步而来,与她一同在桌边坐下。

  “说吧,你的条件。”

  她在心中叹息,而脸上却始终挂着慧黠的笑容,袭远太厉害,她不能,不能让他看出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忍与疼惜。

  “很简单,陆非然,沈乔生,请皇上保他二人平安。”

  “哼。”袭远冷笑,挑眉不屑道,“只是两个奴才而已,值得你这样?”

  “我只要皇上一句话。”她看着他的眼睛,半分不退。

  袭远曲指敲打桌面,王顺便从帘后躬身而入,恭敬地替他倒上茶,他轻啜一口,方抬头看她:“没有花茶,更没有糖,你喝温水吧。”

  “不必,我还要早些回去准备准备。”

  玩着杯盖的手顿了顿,他怔怔地看着琥珀色的水上漂浮的茶叶,将苦涩难言的心绪掩藏好,他不能,让这样算计着自己的她,看到他的伤痛与软弱。

  “朕答应你就是了,但朕若收到任何有关那人图谋不轨的消息,陆非然便只剩下半条命,而沈乔生更只有一个死字。”

  “我会把事qíng办好,决不让你失望。”她起身,拿起王顺手中的披风,转身yù离,“皇上珍重。”

  “等等。”袭远突然出声,但不知要做什么,“王顺。”

  “奴才在。”王顺应声上前,将手中的雕花锦盒双手递上。

  莫寒看了看袭远,便身手将锦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株镶金翠玉的金步摇,上缀一颗圆润透亮的大东珠,色泽鲜亮,比袭远发冠上的更大些,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她将珠钗捏在手中,透过明晃晃的金色光泽去看袭远木然的脸,心下一片冰冷,却止不住笑道:“这东珠,很漂亮,也……很轻。”

  “不错,确实很轻。”他低下头去细细品茶,不再看那一抹让人揪心的笑容,“中间是空的,塞了一颗药丸,轻轻一敲,东珠便碎,如此便可轻易地取出藏在内里的药。你要小心保存。”

  莫寒不禁失笑,将金步摇放回锦盒,又将锦盒拿在手中,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毒药么?”

  “是,毒药。很快,不会有痛苦。”

  “知道了。”她欠身,像他行了一个标准且优雅的礼,“莫寒告退。”

  看她一步步走远,袭远终究是忍不住分辨:“朕只是怕当真有那一天,两国开战,他们会以你来威胁朕,朕只是,只是怕自己不忍心,只是怕你受苦,如此而已。朕……”

  “莫寒明白的。”她抬头,朝他牵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的话,莫寒便告退了。”

  “阿九。”他开口唤她,却想不出要说什么,该说什么,终是摆摆手,木然道,“你走吧。”

  她弓着身子,一步步往后退,恭顺而谦卑,是她这辈子最俱淑女风范的时刻。

  门外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冬天的早晨,似乎是要来得晚一些。

  我们纵身跃入那个时间与空间jiāo错的罅隙里,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廊桥之外,再无遗梦。冥冥之中所有的遭遇和错失都被预演,侧影的微笑,陌路的眼神。怀拥古风,阅尽红尘烟雨,一汪柔qíng在指间缠缠绵绵,遂成千古绝艳。伊人绰影,哀婉芬芳,在水一方。依旧纤纤玉质,柔风款步,yù展还羞,道不尽的风qíng万种。

  隔水相望,无处掩埋不安的悸动,一曲笙箫写意尽诉爱的幻象。年华翩迁出幻化的舞姿,败落比绝望还悲壮的鸣响哭泣。这样一个流行喧嚣的城市里,来回的过往的模糊不堪,我们站在心房坚厚的十字路口,安宁无处藏身,仓惶逃无出路。他们都说光yīn无敌,往日碎境花huáng零零星星的开放,又被随随便便的摧毁。如此浩dàng的时光,依旧不过是幻觉里的天堂。透明的空气依旧静默着,在而如同不在,断裂,沦丧,意义仅仅如此,不过如此。城市里的天空一片壮丽景象,仿佛沉默而汹涌的海,暗藏杀机。一如既往的欢笑,字字珠玑的随着喧嚣冒出碧珠玉盘沧海桑田。笑靥如花目光清澈的你,笑容里掩埋忧伤的你,永恒亘古山无棱天地合听起来有一种茫然的遥远,朝生暮死,希望绝望大喊厮杀,无常在这世间比比皆是。生命在岁月犀利而黯败的光芒里渐渐磨蚀,而日益锋利的,却是许多无法阻止的悲伤与yù望……

  不说

  风冷却了记忆,黑暗的包裹中,她决意将从前遗忘,那一段相互依偎的日子,那一份青梅竹马的感qíng。

  我们从起点出发,最终仍旧是回到起点。

  一样的位置,不一样的人。

  就让我们成为两个偶然相遇的陌生人,没有qíng感,也就没有羁绊,你不必难舍,我亦不必悲伤,你有你的高尚,我有我的卑微,你为江山大义,而我,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兵,我的死亡,只需一颗细小的药丸。

  月亮渐渐淡去,隐匿在层层乌云之后,莫寒仰起脖子,看了看天边黯淡的残月,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灯笼,还有那雕花繁复的锦盒此刻正被她紧紧攥在手中,却仍是一片透心的凉。

  许多冬日,她用没有温度的指尖触碰身旁温暖的人或物,却仍旧是冷。

  陆非然说,手冷的女人,心也是冷的。

  突然很想笑,适才回想,从袭远手中接过锦盒时,她居然是在笑,无声的笑,恬静中略带些许讽刺,她是如此平静,去接受他的残忍,只是想笑而已。

  陆非然你知不知道,我也许,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连痛都没有了。

  推开门,隔着满院萧索,隔着被烛光晕huáng的黑暗,望见门榄处半百头发的惫懒男人,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仿佛是在刹那间成了近视眼,隐约着看不清他的脸,却仍旧可以想象出那样若有似无的笑和琥珀色的眼。

  他仿佛总是如此,那样轻勾唇角,勾出那样慑人的笑,魅惑,却仍只是置身事外。

  他无所谓,对一切都只是无所谓而已。

  莫寒灭了灯笼,侧身而入,看了看还趴在桌上酣睡的完颜煦,便解下披风盖在他身上,又开始进进出出地收拾衣物,准备天明启程。

  “你当真要走?”

  他依旧斜倚着门框,破旧的长剑抱在手臂,背着身子,并不看她。低沉的声音仿佛从远方创来,有些压抑。

  “嗯。”她随意应了一声,又将锦盒塞进包袱,使劲扎好。见陆非然半晌无话,便又低声道,“大概……天一亮就会启程回燕京了。”

  暧昧的空气一点点冷下去,陆非然依旧没有说话,也许曾有一股想说的冲动,但那些话语卡在喉头,如何都不忍说出。

  他不愿再加重她的负担。

  即使此次一别,再无机会说出,也不要紧。

  他提剑上前,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逝在这样清冷的夜里。

  忙碌的双手终于停下,她怅然无言,从窗口望去,天边已浮现一片鱼肚白。

  还是,要走了。

  不知在窗台独坐了多久,只记得寒风将脸颊上的皮肤折磨得麻木,太阳终于扭捏着辐照在身上,但却没有一丝暖意。

  蓦然间,她回头,对上完颜煦深沉的眼,往日种种,cháo水般袭上心头,有温馨,亦有深深的心痛。

  她逃了很久,却不知到底为什么要逃。

  不去想,是因为害怕答案让她无法再逃避。

  她拂开被晨风chuī乱的发丝,清晨微光寥落在面庞,象牙色的肌肤苍白得透明,那般不真实的美感,仿佛触手便碎,永远留不住,抓不牢。

  两人就这样对望许久,晨曦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映成暖暖的橘色,一室明媚,衬出他此刻内心的焦灼。

  她的目光落在完颜煦满是胡渣的下颚上,看着他憔悴的脸,忽然觉得眼前英俊的男人已然成熟,比往日多添几分沧桑,而更多的,是天之骄子的傲气。

  “醒了?”她淡笑着问,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完颜煦“嗯”了一声,揉了揉脸,疲惫地站起来,亦不问昨夜为何趴在桌上深睡,只将肩上的披风扯下,走到窗边,用手中带着他余温的披风将莫寒包了个严严实实。

  他一手按着眉心,一手提着茶壶倒水,倦意浓浓。“江南的冬天,依然是冬天,穿少了,还是会被冻死。”

  人如果一直生活在寒冷里,兴许便不觉得冷,可一旦有了温暖,便会依恋,会离不开,再次回到那样彻骨的寒冷里,必然只有一死。

  她缄默,继续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墨绿色叶片,阳光疏落在萧索的风景里,不带丝毫暖意,墙角青苔蔓延,黑色砖瓦上镶着青色的边,天际云层淡薄,掩映出淡淡的粉色,娇羞无限。

  江南生长在一幅幅泼墨山水画里,美如梦幻。

  但,只是梦幻而已。

  “行李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埋首在柔软的皮毛里,她闻到麝香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这是完颜煦身上时常弥散的气息。

  完颜煦漱了口,又用冷水抹了一把脸,英挺的鼻子上还挂着冰冷的水珠,他转过头来深深看她,仿佛是在确定什么,良久方才哑声道:“我知道,我又做错了,但我愿一直这样错下去,我不后悔。”说完这一句,他便定定地望住她,黑色的眼如一汪幽深的泉,令人无处抽身。

  “若能重来,明知你是鸩,我仍愿独饮。”

  莫寒痛得想哭,却没有眼泪,只好紧紧抱着膝盖,蜷缩在冷硬的木椅子上,将自己蜷到最小,最紧。

  最后只剩下自己给自己取暖。

  忽然手上一暖,还未抬头便被牵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他抚顺她蜷曲的双腿,将她打横抱起,向chuáng边走去,沙哑的嗓音因绕在她耳边,“你一晚上没睡,先休息一下吧,一会还要赶路。出发的时候我叫你。”

  “我不睡。”莫寒摇摇头,“睡觉làng费时间,可以挪到马车上再睡。”

  完颜煦皱眉,驳道:“这是什么话?那一天的饭可以挪到一餐吃完?歪道理不少,看你那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还不好好睡觉,真真不让人省心!”

  “我不,我就不睡。我想吃包子,巷口赵大叔的包子肯定出炉了,我得早些去排队,晚了就买不着了。”她从chuáng上跳下来,急急忙忙就要出门,却又被完颜煦拉了回来。

  “你躺着,我去替你买。”

  “你去?那可是要排长队的,依你的脾气非得把人摊子给砸了。”

  “我怎么就————”即将出口的话语被qiáng行卡住,完颜煦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再出声,面色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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