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_兜兜麽【完结】(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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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寒闭着眼,有些恨恨地说:“我若爱你,才必定是痛苦。再说,我的一生并不长,也没什么好痛苦的。”

  完颜煦气极,猛地大力将她拉起,捏住她消瘦的肩膀,咬牙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本王吗?我将心掏给你,你却弃如屏蔽,本王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无qíng无义的女人,今日倒是长了见识。澹台莫寒,你的心不是空的,因为你根本没有心!”

  她痛得眯起眼,看着眼前满脸怒容的男人,心中一阵莫名的抽痛,“完颜煦,你大概无法理解,我对婚姻对爱qíng的看法。我在深宫中长大,见惯了后宫角逐,若我愿意,斗败十个八个阿拉坦那木其也不在话下,但我不喜欢,我素来向往的是一心一意的爱,说来简单,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罢了,但你说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我知你对我好,已然是你能做到的极限。兴许该怪我太执着,什么都可以将就,但唯独爱qíng,半分不退。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与别的女子缠绵chuáng榻,却依旧要扮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这样的事qíng我做不来。”

  “况且,我很自私,绝不会让自己可怜到那种地步,所以宁愿不爱。不爱,便无伤。”

  “而你,只是说喜欢我罢了。喜欢和爱是不同的,喜欢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但爱,是唯一的。喜欢只是是一时,爱才能长久。我的爱qíng,不盼惊心动魄,只要细水长流即可。这样的愿望,其实与世间大都女子一般,只是她们不敢开口,而我,终是忍不住想说。”

  (第一次出场的旁白——伦理学老师教育我们说:爱qíng是具有qiáng烈排他xing的。)

  烛光渐渐黯淡,夜深了,函沙谷的腥风血雨即将开始,而简陋的客栈房间却陷入了一片死寂,寒冷彻骨。

  完颜煦看着发线的被角,半晌方才开口道:“你为何,从来不说?”

  “你又何曾问过?”即便她高声宣扬,又能改变什么,他要做的,和她已经做的,都无法改变。

  她避孕,他纳妾生子,究竟是谁的因,谁的果?

  “那————”完颜煦蓦地起身,急忙想辩解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尴尬地立在原地,良久,竟是láng狈地拂袖而去。

  吓到他了么?兴许是吧。但今天总算是有些收获的。

  莫寒拢了拢被子,倒头便睡。

  四更天,就能见到柳二哥了,从此一同去北方定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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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更方过,门外便一阵响动,完颜煦取了披风将熟睡中的女子包裹起来,打横抱去外厅,“阿九,该醒醒了,外厅一群人等着你呢!”

  莫寒下意识地往完颜煦的怀里蹭了蹭,呢喃着:“嗯……再睡五分钟……”

  “唉……”他长叹,将她往下沉的身子提了提,“函沙谷的人死了大半,按你的吩咐,一把火烧光,分不清谁是谁,那山贼也都死在那里,充了柳家人的数……半年不见,你的xing子竟有大变,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基本上清醒了,莫寒呼啦一下从完颜煦臂弯中跳下,整了整衣衫,低声道:“我若不变,早就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又说:“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

  她转身向前却被完颜煦拉住手臂,圈进怀中。完颜煦低头,细细看她,漆黑眼眸如寒星般灿烂深沉,“你为何不能试着信我?”

  莫寒“噗哧”一声忍不住笑出来,见了完颜煦越发难看的脸色,才停了停,娇声道:“也不知是谁答应我以后会从良的?转眼间连孩子都有了,你说我该信他么?”说着屈指在他宽阔的额头上轻弹一下,笑着转身。

  “我做不到。”他在身后沉闷的声音,让莫寒努力扯出的笑容凝滞在嘴角,“母后那时说,若你再没有子嗣,又不愿我纳妾,便要以七出之条休了你。”

  “我三年不纳妾,亦无子嗣,所有的指责都偏向你,你从不参加皇家聚会,自然不晓得。你亦知道,汉人在大金地位卑微,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有,教我任何忍得?以本王的身份,若由母后、皇兄指婚,对象必定是八大部族中家世显赫的女子,我不愿你受委屈,便自顾自地想了这么个法子。我料你伤心,但也不会到现今的地步。”

  莫寒沉默不语,提步往前。

  “本王从来都知道,你不愿待在我身边。我也知道,若本王休妻你定然高兴。但我只是想日日看见你罢了。二十八年来,我从未觉得如此卑微,只对你,我平生第一期道歉是对你,第一次放下身段赔小心是对你,第一次求人亦是对你。我只想,所有的风雨本王都替你挡在门外,如此你可无忧无虑,却不知步步都是错,你从未领qíng。”

  “你要我放你,仍旧是不可能。被休后,你该如何自处,汉人死守礼义,即使皇帝护你,你又该如何面对天下人的耻笑,皇家颜面多么重要,那汉人皇帝会为你而弃皇家威严于不顾吗?”

  完颜煦大步上前,为莫寒挑开门帘,在她耳边低声道:“但说到底,是本王不愿。我帮你救人,但绝不作为要挟的筹码。我完颜煦,从不欺负自己的女人,不论这女人有多厉害。”语到最后,他自嘲地笑了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根,熟悉而温暖。

  她略微侧头,望住完颜煦漆黑深邃的眼,轻声道:“多谢。”细若罔闻。

  他牵住她冰凉的手在唇边轻啄,“夫妻自当同心……即使,是我一厢qíng愿。”

  外厅里大约站了七八人,皆是一身láng狈,破烂的衣衫上还沾染了斑斑血迹,柳锡岩做在椅子上不住地咳嗽,见一清瘦女子挑帘而入,行走无声,步步生莲。身着素色衣袍,用的是苏州所产普通缎子,但在她身上却显现出不凡气质,外罩一件厚重紫貂皮披风,清新中更显几分贵气,却丝毫没有压迫之感,腰系一块勾云玉,玉色通透,一看便知乃皇家御用之物,上雕“承元”二字。再抬眼,只见那女子一头乌发挽成轻巧的芙蓉髻,金钗步摇全无,只余一根玉簪固定发髻,眉目如画,一双杏目若秋水般澄澈,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柳锡岩心中已猜出是谁,不敢再看,连忙起身,拱手一拜道:“糙民多谢长公主搭救之恩,必定衔环结糙犬马相报!”

  莫寒上前相扶,轻声宽慰:“轻尘栖弱糙,世事总难料,莫寒不过略进绵力罢了,只盼柳大哥一家人往后平平安安,我便放心了。”

  “长公主大恩糙民没齿难忘,无奈柳家已到陌路,怕今生今世都难报答长公主恩泽!糙民惭愧……”语毕,柳锡岩捂胸一阵猛咳,以袖掩面,却见袖口染血,莫寒不由得一惊,料想柳家大哥必定是久咳成痨,在这异世怕难以治愈。

  见此qíng景,柳锡辀匆忙将大哥扶到椅上休息,对莫寒道:“阿九,你要我如何说你?你可知,此番你闯下多大的祸事?他既已将事qíng做绝,便不会再有怜惜,你又何必为了我们赔上自己?”

  莫寒走到柳辰溪身旁,将桌上碗碟揭开,递一串冰糖葫芦给他,温和地笑道:“你看,姐姐答应你的,可是办到了哟!”

  柳辰溪双眼通红,竟是要哭,哽咽着一口一口咬着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莫寒摸摸他的头,方直起身子对柳锡辀道:“人说,不能骗小孩子的。你说是不是?”

  见柳锡辀仍是生气,她走到完颜煦身旁,理直气壮地说:“日后我在燕京,求他怜惜作甚?何况,是他要取我xing命,今后便休怪我无qíng。柳二哥你放心,有悖大义之事,莫寒绝不会做,不过为求自保罢了。见袭远那晚我便发誓,从此再不听天由命,我忍他最后一次,从此以后,再无qíng分可言。”

  这样的绝qíng的话从她口中说出竟是无比艰难,她声音平稳,身体却如风中枯叶瑟瑟发抖。完颜煦叹息,伸手揽住她肩膀,无奈这女人,总是色厉内荏,说白了,也就是个纸老虎罢了,但也许,是个会咬人的纸老虎。

  莫寒顺势靠着完颜煦臂弯,揉了揉额角,对守在门口的胡尔诺道:“怎么才这七八个人出来?柳家其他人呢?”

  柳锡辀抢在胡尔诺之前答话道:“在采石场半年,柳家的人便只剩这么些了,如此已是万幸。”

  柳家乃全国首富,府中上下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如今却只剩这么几个,莫寒只恨未早些醒悟,害人害己。

  “你们先休息吧,天亮启程,过了奉州便是金国境内,郓城是边境小镇,各族杂居,汉人亦有不少,你们且在郓城住下,王爷会令人在周边保护,随我去燕京,目标太大,更让人生疑。”

  言毕,柳家人出柳锡辀外皆是跪倒在地,一拜再拜,任莫寒如何劝都不起,她无奈,转头看向完颜煦,小声说:“先去郓城,你没意见吧?”

  完颜煦从柳锡辀充满敌意的目光中抽出,扯了扯莫寒肩上的披风,道:“属你主意大。本王倒是念着糖醋排骨了。”

  莫寒失笑,“属你最贪吃。我去睡个回笼觉,你们也抓紧时间休息吧,一会还赶路呢。”

  “你回去吧,我与你柳二哥有话说。”

  什么时候他俩也有共同语言了?她疑惑地看了相互对视的两个大男人,心有不甘地走了。

  兵法

  明月高悬,月光如水银泻地,绘出满院清辉。

  简陋外院,两名男子相对而立,一者剑眉星目,宽肩窄臀,身如松柏,目光如炬;一者玉质金相,虽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却自有一番风流气韵,若比起前者只在气势上略输几分,但已是非凡之姿。

  此二人在朦胧月色中相互对视,一人怡然自若,一人戟指怒目,空气沉闷,静默无声。

  柳锡辀猛然上前,挥拳往那悠然无惧的男人脸上招呼,柳锡辀本就不曾习武,如今更是体虚无力,此拳一出,下盘不稳,力度欠足,对完颜煦而言自是可以轻松躲过,但他却不偏不倚,硬生生接下那一拳,嘴角顿时溢出血来,也不去理会,直直看着盛怒的柳锡辀,勾唇一笑道:“这一拳是我活该,但绝不会有下次。”

  柳锡辀不言,定在原地,又看眼前男人那不可一世的嘴脸,仍是恨不能食其骨,割其ròu。

  完颜煦吐出一口血沫,以手背蹭去嘴角血渍,傲气如常。“你若想她安心,便好好过你的日子。少给她添堵!”

  “哼!你有何脸面说我?若不是你,楚风怎么会死?阿九又岂会受这么多苦?不过是仗势欺人,qiáng取豪夺,如今又要用我来牵制她吗?你他妈算什么男人?”柳锡辀大怒,又是一拳,却被完颜煦轻松挡开,止不住后退数步,撞在门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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