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逸天怔了怔,不语。
“从小到大,师父教你要凭良心做人,警恶惩jian,师父被推选为武林盟主后,更是希望你将来能继承师父的衣钵,维护社会安定,为民除害。如今呢……却是要你随师父糙菅人命,为非作歹……”
“师父,请别这样说,那根本不是你的本意,你是不想师母不开心,是为了甄儿的幸福,才被迫无奈去做违背心意的事,师父在逸天心目中永远都是以前那个为民除害的英雄。”
“逸天,别再捂着良心说话了,别再安慰师父了,师父做过什么,心里清楚得很,师父的好夫君好爹爹形象,是建立在许多无辜老百姓家破人亡的基础上,这就是你的师父,伪君子,假侠客,大坏蛋……”冷睿渊继续猛饮,中途还连续打了好几个酒嗝,“曾经,师父感到最自豪最骄傲的事qíng之一便是,能娶到你师母这个妻子和能拥有甄儿这个女儿,你师母出自大家闺秀,温柔体贴,大方得体,甄儿更是遗传了她的优点,只可惜,这些优点,师父至今已经无法再看到,你说,是你师母变了呢?又或者,那是师父曾经的错觉?师父一向自诩目光甚准,想不到……师父看错了人,这二十多年来,师父竟然一直瞎眼,师父瞎了眼……”
铁铮铮的汉子,从来都只流血不流泪,如今,他哭了,为自己的错误一生感到痛哭,为自己的作孽感到愧疚后悔,为将来的路……感到身不由己的煎熬。
冷逸天同样满面悲切,曾经人人羡慕,成为夫妻典范的人,不知几时开始已经消失于人的视线,这是因何缘故?这是谁的错?谁的错?
刚才,师父叫他喝酒,他拒绝了,此刻,他自己拿起酒壶,仰头便喝。
冷睿渊也继续,连同不断涌流的泪水,一起吞进肚里。
不久,案上又多出几个空酒壶,两人眼神变得越来越相似,都是浑浊迷醉,布满血丝,脸色也都涨得通红。
一会,冷逸天定定看着冷睿渊,毅然道出了某个真相,“师父还记得古煊他们刚逃出城的那次的qíng况吗,其实,是我从中作梗,我主动跑到古煊和君柔的面前,叫他们劫持我,弟兄们顾及我的xing命安危,于是停止了对他们的追杀和追捕。而我手臂上的那一剑,并非他们所赐,是我自己故意弄的,目的是为了让古扬和师父你们相信我已经尽了力。师父,对不起,其实我不配当你的徒弟,我骗了你,我骗了你!”
出乎意料地,冷睿渊并没任何怒气,其实,他早已看出,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一直没有责备惩罚冷逸天,没有揭露。
眼前这个徒儿,虽非自己亲生,但也教养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xing格,自己岂会不清楚!尽管他跟着自巳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可他善良的本xing并没有被湮灭,必要时,还勇敢地发挥出来。不像自己,不管什么qíng况下,那颗有着良知的心却永远都被邪恶的心紧压住。
瞬时间,冷逸天更加明了,师父果然早就猜到,而且,期间应该还帮自己,不然,凭古扬和易寒的jīng明,不可能那么轻易相信和作罢。师父,谢谢,谢谢你,逸天就知道,你没变,没变!
冷逸天把酒壶举到冷睿渊的跟前,由衷地高呼,“师父,逸天敬您!”
冷睿渊稍顿,便也跟着举起,与冷逸天的酒壶碰了一下,仰头。
师徒两人正在这边大喝特喝,另一厢,冷若兰在不停劝解安抚着上官燕。
“娘,你别生气了,爹最近可能压力大才一时发火,你也知道,最近几场战役都是败战,朝廷必定给爹施加压力,再过几天又大战在即,爹紧张和烦躁是难免的。”
“哼,那是他没用,亏我还一直以他为荣,什么武林盟主,仆么天下第一,我看他根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孬种,带那么多兵马,还输给人家,我猜,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败战,他想他们赢!”上官燕尚未消退的怒气,不由再起。
冷若兰花容失色,连忙阻止道,“呃,不会的,怎么会呢,娘你别乱说,让人听见,传到皇上耳中,爹可是要被砍头的,我们全家会被满门抄斩的。”
“怎么不会,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他恐怕早就造反了!如今有机会,还不趁机那样!还有逸天那小子,好的不学就学坏的,上次竟然私自放走他们。”
冷若兰又是一阵震惊,沉吟了一会,忽然道,“娘,既然爹和师兄都有这个意向,不如你别阻止他们,顺便劝他们投降怎么样?其实,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别打战,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安无事就可。”
“投降?你以为你爹投降了就能没事?以后大家还能像现在这么风光?你还可以住这么好的房子,穿这么漂亮的衣服,用最昂贵的胭脂水粉留住逸天的心?”上官燕继续冷哼,鄙夷的眼神瞪着冷若兰。
冷若兰俏脸涨红,只因娘亲最后那句话,她能忍受娘亲说自己,但不能忍受娘亲把师兄归为那种肤浅的男人,故她一反平常的隐忍,反驳了出来,“不错,我们或许会失去很多,但至少,我们能心安理得。假如这些东西要用许多人的xing命换取而来,要爹违背良心做许多伤天害理之事,那我宁愿像以前那样,在冷家堡住。”
其实,很多事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也曾想过劝爹和娘,可她清楚他们肯定不会听,在他们心目中,自巳永远是个长不大的丫头,只有温柔稳重的大姐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而自己,永远接到的是那一句,“大人说话,小孩子别cha嘴,你懂什么!”
或许,以前自己娇蛮任xing,可现在大大不同了,自己已经身为人妇,是两个孩子的娘亲,自己长大了,很多事,懂得道理比他们还多。起码,自己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
想不到冷若兰会突然说出这些话,上官燕感到愕然之余,还勃然大怒,原来,这臭丫头懂得这么多,这臭丫头还这么善良,好吧,既然是她先激怒自己,自己就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
“呵呵,好一句心安理得!你以为事qíng就这么简单?知道逸天那小子这次为何放走他们吗?因为冷君柔那贱种,他对她余qíng未了!冷君柔那贱种与我们冷家势不两立,一旦古煊复位,我们便会遭殃,至于逸天,兴许会因那次救他们而获得赦免,甚至为古煊所用,你想,他还会要你这个罪臣之女吗?届时,你就是个遭人抛弃的下堂妇,我看你还怎么心安理得!”
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娘亲这样说冷逸天,冷若兰伤悲重现,气急败坏地辩解,“不,师兄不是那种人,或许娘亲所说的一切后果会发生,但师兄绝不会抛弃兰儿,他是兰儿的大君,当年娶兰儿,就代表会与兰儿白头偕老,同甘共苦。”
上官燕又是给她一记鄙夷的瞪视,冷哼,“说得真好听啊,我说你还真是又傻又天真,事到如今,我不妨实话跟你说吧,当年要不是我和你大姐合谋使计,你根本没机会和那小子成亲。”
冷若兰身体霎时僵住,久久才问出,“娘,你……你说什么?什么计划?你和大姐做过什么?”
看着冷若兰颇受打击的样子,上官燕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毅然说出当年的事,说完还落井下石,“凭你当时rǔ臭未gān小女孩一个,他会看中你?就算真的喝醉了,也不会主动去占有你。你还当真以为他喜欢你,当时他是被迫无奈,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和你大姐呢,要不是我们的计划,你想嫁他,想为他生儿育女,等下辈子吧!”
冷若兰彻底地呆若木jī,真的吗?娘亲说的话是真的吗?不,一定是娘亲骗自己,她不喜欢自己顶嘴,故要责罚自己,令自己伤心和难过。
“还是不信?你大可去问问逸天那小子,看他怎么回答,看他敢不敢否认!”上官燕索xing豁了出去,她认为如今没有必要再隐瞒这事,就算让冷逸天那小子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奈何不了自己。
冷若兰失魂落魄,先行离去,她陷在浓浓的伤悲当中,因而看不到自己的娘亲那恶毒yīn狠与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先是来到善本和凝儿的卧室,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睡颜,泪水继续狂流,她坚持认为刚才的那些话只是娘亲用来惩罚自己的谎言,奈何,她就是无法克制内心的惊慌和悲痛。
须臾,她离开婴儿房,回到自己的卧室,凝泪环视着整个房间,回忆自己和冷逸天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他对自己的关怀与爱护,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真切,让自己那么温暖和幸福,所以,他怎么会不爱自己!所以,即便将来大难临头,他也不会抛弃自己。
踏入寝室的冷逸天,见冷若兰神色痴呆,泪流满面,微醉的脑子顿时清醒不少,疾步走近,关切问道,“兰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哭了?是不是师母又把怒气迁到你身上?”
迎着他关切怜爱的眼神,冷若兰泪流更凶,在他的继续追问下,她终直接问了出来,“师兄,你当时娶我,是因为要对我负责,并无半点喜欢或爱意,对吗?倘若不是大姐和娘亲设计,你根本不会娶我的对吗?现在,你爱的人还是冷君柔?将来有机会,你会抛弃我,再也不要我和善本、凝儿?”
冷逸天怔愣,恍然大悟,上官燕总算把这事给说出来了!其实,当年那件事,自己一直在纳闷,后来渐渐明白怎么回事,却并不追究,毕竟错已铸成,自己要做的,是弥补。再说,随着责任感的促使和彼此深入相处,他发现冷若兰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女孩,不知不觉便受她吸引,喜欢上她,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至于对冷君柔的感觉,彻底被压在了心底,悄然减弱。
冷逸天的沉默,无疑给冷若兰当头一棒,俏脸即刻暗下,泪水再度噗噗直流,看来,娘亲没骗自己,那是真的,那是真的!
冷逸天见状,连忙暂停思绪,扶住她的两肩,娓娓道出,“不可否认,当年我对君柔颇有好感,若然,没有那场计谋,我……和你,确实不会是现在的关系。不过,自我答应师父和师母的那一刻起,我便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兰儿,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现在喜欢的人,现在爱的人,是你,我的妻子,善本与凝儿的娘。”
冷若兰泪眼陡然凝住,小嘴微睁,又惊又喜,不太敢相信。
“兴许,她曾经有点任xing刁蛮,可她现在长大了,长成一个温柔体贴的贤妻良母。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继续保护她,疼爱她,绝不抛弃她!”冷逸天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拭去上面的泪珠和泪痕,对她深qíng注视了一会,继而俯首趋近,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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