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南风_兜兜麽【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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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时候会觉得,教你真是一件很没有成就感的事qíng。”谢先生的声线如瀚海温柔,广袤平和,听着听着,倒让人更加想睡了。

  她懒懒地靠着廊柱,手背遮住眼前跳跃的日光,脚下青葱摇曳,“先生原来这样不喜欢我。”

  谢先生勾了唇角,温暖地笑意从苍白的轮廓中向外溢出来,与树叶穿梭的影融在一处,此刻的一切,都是甜。

  “南风,你许多时候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仿佛什么都知道,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又仿佛藏针许多个秘密。全然不像六七岁的孩子,有时会让我这个做老师的十分挫败。”他指一指眼前,欢乐的小孩子们,“人在什么年纪就应尽力拥有那样的快乐,无论心智如何,经历如何,都不要轻易放弃,因为这些美好光景必定永不再来。”

  那么,她的穿越重生就是为了弥补她曾经失去的宝贵回忆么?

  她之前一直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企图永远置身事外,就像在玩角色扮演游戏,对人物据亲冷嘲热讽好不挂心,但事实上,这是不能读档重来的人生。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头再来。这种话,绝不会在这里出现。

  李慕大约是玩的累了,手上提着小鞭子便兴冲冲地跑过来,脸上的ròu随着步伐轻颤,看得人想去狠狠捏上一把。他站在她面前,仰着挂满汗珠的小脸蛋,眼睛亮晶晶似西域紫葡萄,“给朕擦擦。”气还没喘匀。

  顾南风忍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她没随身带帕子,便只好扯了袖子为他擦汗。李慕原来长着一对小虎牙,大笑时便露出来,愈发显得可爱。他对擦汗服务很是满意,额头上的擦过了,又指指侧脸,“还有呢,流了好多。”

  又问:“这陀螺真有意思,小七儿怎么不去玩?”

  顾南风摇了摇头,“臣太懒了,懒得多动。”把小胖子整个脑袋都擦了一遍,才问,“还有哪要擦擦?”

  “算啦,我又不是女孩子,不怕流汗。”这会开始你你我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又抓着顾南风的袖子凑在鼻尖闻了闻,接着像只小老鼠似的闻闻她的领子,“你好香。”

  “是么?臣并没有熏香。”

  “管他呢,反正你就是香。哎,顾小七,你别老坐着,再给你下边cha三根香,你就能立地成佛。”

  她才不懒呢,她懒得跟他说。无奈道:“臣天生就这么懒,改不了了。”

  李慕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朕不嫌弃你哈。”

  她正无语呢,那只小哈士奇也顶着汗涔涔的脑门来了,伸长了脖子看看她,再看看她,不说话。小模样挺可怜。

  顾南风很友好地建议,“要不……我也给你擦擦?”

  程牧云有骨气,狠狠转过头,也不怕把脖子扭断。

  顾南风觉得有点丢脸,“那……还是算了。”

  谁知程牧云又转回来,带着这可是你求我我才让你伺候的表qíng,“换只袖子啊!”

  顾南风憋着笑,抬手,却只拉了拉他的袖子。

  程牧云这孩子从小脾气不好,瞪着她,满脸的不耐烦,“又怎么了?”

  顾南风道:“你弓着点儿,我不够高。”

  程牧云一听乐了,龇牙咧嘴地可劲地笑,“真麻烦,伺候人还长这么矮,吃什么长大的,三寸丁。”

  什么什么呀,她还比小胖高点呢,这死小孩真够讨厌的。不过他好歹还是低下头来,把脑袋送到她跟前,见她不动,便挑高眉毛说:“gān嘛呢,发什么呆。”又趁顾南风为他擦汗的时候偷偷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嘿嘿地窃笑。

  两个孩子又嘀咕一阵,扬声问:“还有什么好玩的没有呀?”

  谢先生把陀螺捡回来,笑笑说:“一会得开饭了。”

  李慕有点遗憾,转眼又松快起来,一把抓住顾南风,像是怕她一不小心便溜了,“朕和堂兄今天就在顾小七家用膳。”

  “臣遵旨。”

  虽说李慕临时决定吃完晚饭再走,但顾家里里外外早早地做了准备,顾夫人绝对jīng明,晚饭不若皇宫内院将排场,一桌三十六道菜只三道菜能吃。顾夫人个人提倡只吃贵的,不选对的,所以这一席酒水虽不过长长久久九个菜,但极尽奢华,光看一眼肚子里的馋虫便都叫嚣着往外冲,西施貂蝉贵妃昭君再好看也比不过一盘菜。

  屋里只有李慕程牧云和顾南风坐着,李慕是皇帝,自然想坐哪坐哪,程牧云从来没大没小,不管有没有人招呼,大大咧咧捡了个座位便开吃,顾南风那是被李慕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陪坐,她爹她娘可都还站着看呢,她怎么能吃得下?虽然说,这盘胭脂鹅脯还真是好吃得让人听不了口。

  李慕和程牧云到底是世家子弟,虽然都饿得很,但饭桌上的规矩依旧守得严,食不言寝不语,姿态悠然。

  风腌果子狸,酒酿清蒸鸭子,糖醋小排骨……一个个真要命。虽然内心很纠结,但顾南风还是吃了个瓜皮肚,一脸满足,吃饱了好幸福。

  小胖吃饱了更显得圆滚滚,像只团子,更像只大熊猫。拉着顾南风不撒手,蹭啊蹭的,发誓说一定想尽所有办法,爬也要再爬出宫来玩。吓得顾家的人冷汗涔涔,这两个小祖宗太能折腾人,再来一回,指不定得拆房子烧瓦了。

  小陀螺也没带回去,管事的老嬷嬷说民间的东西可不能随便带进宫里,李慕很是遗憾的低下头钻进马车,程牧云刚想拿,就被突然钻回来的李慕抓走了,哼哼一声,“朕才不稀罕这些穷酸物件,表哥你也不稀罕,对吧!”

  程牧云死要面子,咬咬牙,“嗯,小爷我也不……不稀罕。”等李慕进去了又凑到顾南风耳边说:“哎,下回小爷一个人来玩。”

  顾南风憋着笑,连声答应。

  好不容易送走两尊大神,简直筋疲力尽,爬回院子,谢先生仍在,朝她温和地笑,“如何?同小孩子相处也不若想象中的难吧?”

  她点点头,“是啊是啊,比想象中的更难。”

  应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转眼间两天过去了,真是好快呀。

  咳咳,嗯,顾南风又被招进宫里搞三陪任务,陪读、陪玩、陪捣乱。这回任务更艰巨,其他小朋友因为太幼稚的原因而被皇帝大人辞退,而她却成为正式员工,基本上不出意外的话,会是个长期雇佣合同。

  在宫里读书的日子并不十分无聊,全然因为有了程牧云这个活宝,无一刻消停,满世界蹦跶,即便周太傅讲学他也能闹出些笑话来。前些日子论理想,他老人家愣是气势汹汹地说“将来定要成为一袋天蕉”,可怜周太傅憋笑憋得脸都红了,那厮还咕哝,“怎么地了怎么地了,这年头写错字的人又不只我一个,有必要笑趴下么。”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顾南风都亲切地唤他,“阿蕉。”那表qíng,天真中藏着猥琐,纯洁里含着yín*dàng,自由一派流氓气韵,听得他浑身汗毛倒数,心底里比大冬天啃冰柱都凉。

  由于顾南风同学只要看到程牧云那张别扭又可爱的正太脸就会想到一大堆很huáng很bào力的加长型香蕉,故而,发展为,她一见他就像被点中了笑xué似的,停不了地笑,这让已经有很多追随者爱恋着的程牧云小朋友很困扰,果然一袋天蕉的魅力无人可敌,连宿仇顾南风都乖乖拜倒在他的藏蓝色长袍之下。可惜程大爷不喜欢男人,不然倒是可以发展发展,俗话说,兔子窝边糙,不吃白不吃。

  嬉嬉闹闹,吵吵嚷嚷,已故的时光欢快如一首童谣,轻快而婉转。

  转眼大雁南飞,枯叶如蝶。天亮的愈发晚了,晨起时四处弥漫着朦朦的朝雾,光线暗哑而昏聩,睡梦中的古城似披一层凉薄的纱,隐约着深秋的碎梦迷惘。

  旭日初生,寒夜已死。

  凌淑为她添一件夹袄,襟边袖口围拢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暖融融的鹅huáng色外衫在这样萧索的秋冬时节里更生出几分甜蜜的chūn意,趁着她白玉无瑕的脸孔,犹似冬雪chuī花魂,妙色天成之。

  晨风刮得人脸上丝丝地疼,她跺了跺脚,一眼望见李慕的銮驾已至,连忙上前跪迎,“微臣顾南风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李慕穿得可就多了,一件紫貂大氅,里头还塞着件厚棉袄子,松松软软,瞧不出哪一层是ròu,哪一层是衣裳。胖胖的身子圆滚滚像颗球,大圆球上装一颗小圆脑袋,玉雪可爱的模样与年画娃娃一模一样,更像顾南风小时候喜欢的不倒翁玩具,只差脸上两坨红通通的腮红。

  李慕扶她起来,“顾小七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多礼,你自己累着不说,还连累朕每次都要弯腰来扶你。唉……这天气,穿得多了腰都弯不下来。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这叫什么问题,才过七岁的小娃娃同她说自己老了,他要是老了,太皇太后岂不是万年老妖怪?

  她最终特别严肃地回了一句,“陛下特别特别年轻,真的!”

  李慕拉着她跑进上书房,“得啦,你们都爱捡好听的说,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摸摸这脸上的褶子,还好意思说倾国倾城,容颜不老?不怕朕治你们个欺君之罪?唉……最近腿脚也不好使了,到了冬天,哪都疼,弯弯腰都费个老大劲,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顾南风囧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问:“陛下,您这都是跟谁学的?”

  李慕任小太监来讲大氅解了,偏着脑袋,仿佛是在回忆,“太皇太后呀,朕每回去慈宁宫请安,一说好话太皇太后都爱这么回朕,唉,朕害怕自己说错话了呢,结果听姑姑同皇祖母说话,也是被这么教训的。朕还想从你这听出什么新鲜话来,下回好再回给皇祖母。”

  老太太估计越活越回去,整天被哄着捧着,烦了,希望大伙进一步地哄她,又要故作矜持,表明哀家其实对这些阿谀奉承之言极其不屑,哀家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呢!哎,快快快,往死里夸吧。

  女人从六岁到六十岁,估计都一直持续矛盾着。

  “陛下不是说错话了,只是陛下拍马的力度还不够,需要好好加把劲,这么着,明儿再去请安问好,先把例行的一套说辞背好了,太皇太后若还不满意,便说您可是咱们大政第一美人,才高咏絮,仙姿佚貌,往前数三百年,往后计三百年,无人将出其右。等太皇太后听腻了,咱们再换别的。”汗,穿来七年之久,没来得及剽窃文豪大家,这会先嫖上凤姐了,不不不,剽窃,剽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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