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_兜兜麽【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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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杀本督?告没告诉过你主子?”

  “哎呀,都是奴和大人的私事,怎扯到教主去了?”他挽一个兰花指指向陆焉,“大人怎不问奴家是谁?奴等大人问这个,等得好生心急。”

  陆焉嗤笑,“谁管一条狗姓谁名谁?”

  余九莲怒在心中,笑在脸上,委屈道:“大人可真是心狠,奴的哥哥死的那般凄惨,全赖大人所赐,您说,我该如何伺候您?刀剑?怕配不上大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死的是谁,活的是谁,世间有几个余九莲?或许一人活着一人是影,一人分白昼一人分夜晚,余九莲本就只有一个,就似兄弟二人本就一体。

  陆焉面上依然沉稳,不动声色,“这话不该问本督,也不该问你,该去问你主子,同永平侯、曹纯让勾结,yù意何为?”

  余九莲抚掌,兴奋异常,“大人果真聪明过人,永平侯与东厂没有哪一个不想取大人xing命,不过奴与大人有几分旧qíng,虽说大人翻脸无qíng,但奴心里科技挂着大人呢,这日思夜想的,怎舍得让心肝儿你惨死刀下?”

  “说吧,你们白莲教想要什么?”雪白刀锋只离咽喉半寸,他仍可在此间谈笑,不畏生死。连余九莲都生出几分敬仰来,但很快,他歪嘴笑,恨意丛生,“大人这话只能问教主,万不能让奴听见了,不然可就没有让大人活命的由头了。”

  一时间换了冷笑,勾一勾手,便有黑衣教众提着一对铁索钩到陆焉身前。听余九莲道:“提督大人可认得此物?这是官府衙门对付江洋大盗的惯常手法,听闻一旦jiāo铁钩穿了琵琶骨,任他功夫再高也使不上力气,这倒是正好,护送提督大人的路上也省了许多麻烦,您说是不是?提督大人。”

  他仍是笑,眼底结一层坚冰,满含杀意,“你若担得起后果,便尽管来。”

  余九莲轻蔑道:“将死之人有何可惧?奴便亲自为提督大人穿上这铁钩如何?”

  陆焉摊开手,向后退上一步,淡笑道“有何不可?”

  这云淡风轻模样刺得余九莲肚中翻火,咬牙道:“且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铁钩扎破皮ròu,仿佛有了神志,这神志都是恨,带着满腔的怨愤往皮下钻,勾烂了一层一层ròu,再搅碎了经脉,锁住琵琶骨,从另一端穿出,鲜血浸透了衣袍,触目惊心的一片红。

  余九莲终于得意起来,攥住铁索向前一拉,陆焉便呕出一口血来,脏了他的绛紫上杉。他斜睨着襟口一片污迹,满眼的不屑,“啧啧……听闻提督大人生xing喜洁,怎生落得如此láng狈?真让人心疼呢。”

  他伸手要在陆焉面皮摸上一把,未料到陆焉仍有力气偏过头,躲开他的手,他啐一口唾沫在他脸上,叱道:“不识抬举。”

  阉人而已,凭什么高高在上故作清高,见着便让人想踩在地上碾碎了成了齑粉成了灰,再没有机会翻身。

  铁索碰撞,叮当响在夜里,栈道上尸横遍野,再涌出一群人来将尸首拖走,月色下一片宁静,先前一场杀戮仿佛从未曾发生过。

  五短身材的老仆拉着铁索拖着陆焉向前走,那老仆走在马侧,问余九莲,“护法大人,这阉人咱们要如何运出城?万一查出来。”

  余九莲道:“查?谁来查?要查也去宣府固原查他通敌叛国的证据,谁会在京城搜查。陆焉北投的消息一出,西厂自顾不暇,哪里来一个忠心护主的抗旨行事?再说了,咱们可没有这瞒天过海的本事,自然要靠永平侯帮衬。”

  “可是永平侯能答应么?他不是千方百计要杀这阉人?哪能留他xing命?”

  “由不得他不应,上了我教的船,便只能依着咱们的路走,借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应。至于这阉人,咱们往后三百年的花销,都系在他身上呢。”

  路边一朵小花染了血,最后一滴血珠子从花瓣落下,砸进土里,阒然无声。

  ☆、第37章 破阵

  第三十七章破阵

  至城内,永平侯面色乌青,恨极了余九莲那张时时媚笑的脸,朝堂、沙场他几经征战谁料到竟让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胁迫,“你好大的胆子,白莲教出尔反尔,就不怕本侯dàng平尔等邪教?”

  余九莲勾上一缕长发在鼻尖嗅闻,遮住半盏笑,yù拒还迎。“侯爷此言差矣,教主有教主的考量,本教既与侯爷同心戮力活捉此贼,自然要共谋前路才可永绝后患,若此贼出不了京师……”

  “你待如何?”

  余九莲仍玩着那一缕长发,姑娘家是似的娇羞,窃笑道:“侯爷何必动怒,当心怒火伤肝。横竖我教早被朝廷定为‘贼匪’,虱子多了不嫌痒,再多一条罪名又如何?奴是担心侯爷,永平侯府上上下下八十七口人,总不能就为这么个阉人陪葬,您说是不是呢?侯爷。”

  他原站着,退后几步再坐回huáng花梨木太师椅,大约气急攻心,等了许久才断断续续说道:“你……好你个白莲教,尔等小人,言而无信……”

  “奴本就是小人,自当谨守小人本分,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余九莲答得理所当然,自认为真小人高过永平侯这位伪君子。

  “时间紧迫,奴长话短说,棺木就在长青胡同西向东第三间小院中庭,奴在承安门外等着侯爷车架,若日落之前未见此棺木,奴别无他法,就只好去京兆尹处替提督大人击鼓鸣冤了。”

  永平侯的手攥紧了扶手,再用些力气,简直就要将这实木扶手摧垮。眼睁睁看余九莲施施然离开侯府,却半点手段没有。上了贼船便只能任人鱼ròu,身旁老义犹豫问:“侯爷,咱们就这么认了?万一真让人查出来,那侯府……”

  到底是老狐狸,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已想出对策来,“湘嫔家里不是才升官进京么?正得意着,就说是道观里做法的千年木,让运出城外jiāo托高人,保佑湘嫔孕育龙种扶摇直上。”

  老义面上一喜一拜,“侯爷英明。”

  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景辞听见这消息,似一桶冰水闷头往下浇,回过神来时是一身湿漉漉站在雪地里,寒风刮过来,脊梁骨扎得千疮百孔。

  “白苏,白苏,人呢?”她头一回如此焦急,下意识地抓紧了荷花立领,一口气喘不过来,要往何处安身?

  白苏一溜小跑进来,见半夏跪着哆嗦,景辞面白如纸,先去责备半夏,“死丫头,你又浑说了些什么,把姑娘吓成这样!”

  半夏呜呜地哭,脊梁骨弯了,瘫坐在地,“奴婢哪里敢?这都是实打实的消息,听说chūn山公公都让人拿了,京里头穿得风风雨雨,都说圣上震怒,要裁撤西厂,严办提督。”

  白苏也叫惊住了,这这这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景辞醒过来,抓住她的手,仰着脸对上她,那眼神坚定,她从未见过。

  “去找梧桐,让她去提督府,找个能回话的。半夏起来,拿我的腰牌去东宫找景彦,我要借三十东宫禁卫,他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桂心去马房将我的‘白蹄乌’领出来,我在承安门前奉仙楼等着你们!”

  半夏反应最快,头一个从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擦一把眼泪,往外跑,“奴婢这就去!”

  白苏出门寻人的档口,景辞已将陆焉临行的话转过一圈,一个字一个字琢磨过来,她心中便有了考量。待白苏回来,景辞手上正握着那一支镶金嵌玉的佛郎机火枪,白苏心上一紧,悄声唤:“姑娘……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她却只盯着火枪,定定道:“白苏,取我的骑装来。”

  奉仙楼上她等来了双眼深抠,憔悴不堪的chūn山,没来得及哭,跪也不让跪,听她说:“我问你,你务必照实说。”

  chūn山被梧桐按倒在椅上,忙不迭点头,“郡主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你义父出事跟永平侯脱不了gān系是不是?是永平侯下的手是也不是?”

  chūn山点头又摇头,“小的只敢猜,义父走之前叮嘱小的看牢永平侯府,但……小的没办好差事,小的该死……该死……”一面哭一面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刮子。

  景辞呵住他,“要哭等脑袋落地去阎王跟前哭,甭在我这装腔。你猜你义父还活着没有?”

  “活着,定然活着,这事少不了白莲教掺和,那教主与义父有旧,有求于义父,定不会轻易取他xing命。”chūn山真被眼前这个满脸肃杀的汝宁郡主吓住,顶着一脸眼泪鼻涕,头甩得好比小娃娃手上拨làng鼓。

  景辞道:“白莲教发迹于江南……京城你比我熟悉,若要取道南下临安府,是不是走承安门?”

  “是是是——”chūn山挣开梧桐,伏在地上咚咚咚磕头,哭得好生凄惨,“西厂的人都叫人看住了没人敢出家门,曹纯让那老贼伺机报复,这几日便不知杀了多少人……都说义父叛国投敌……小的没办法了……没半点用处……求郡主救救义父,小的来世做牛做马报答郡主……”

  “姑娘,姑娘……”

  白苏从窗口往下望,半夏领着三十禁卫,骑在高头大马上冲着奉仙楼摆手,白苏回身来在景辞耳边说:“姑娘,半夏领着人来了。”

  景辞倏地起身,绕开哭泣不止的chūn山,“与其在此哭哭啼啼求人,不如与我下楼去搏上一把,你眼睛厉害,便擦了眼泪守在此处,见着与永平侯家扯得上关系的车马都给我拦下了,仔仔细细地搜,任他有飞天遁地的功夫,也难出这承安门!”

  酉时一刻,白日将尽,虎láng伏出。将将走马上任的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正六品)郑本涛府上车马拉着一只漆黑棺木驶向承安门,有文书有徽印,太平光景又是棺椁死人,守城侍卫懒得多看,摆摆手放心,车轱辘向前,棺椁已有半身在门外——

  马鞭子临空抽响,清脆泼辣的女声高喊道:“慢着,是人是鬼,还需东宫查验。”

  那守卫回头来,见是个翠绿衫子十八九岁的娇俏女子,并不想搭理,又见她身后齐装满员的东宫禁卫,一时让吓得腿肚子哆嗦,连忙拦住了郑本涛家人马,自己个撒丫子跑去找上峰,是赌坊还是jì院,得得得,越着急越见不着人影。

  郑本涛府上管家是个膀大腰圆屠夫模样的凶悍人,眼见着要出城,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任谁都要恼火,一回头冲上前来,叉着腰瞪着马上的半夏吼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拦我家老爷的车马,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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