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_兜兜麽【完结】(7)

阅读记录

  景彦满不在乎,“咱们俩说说罢了,有什么了不得。再说了,这话就算传到殿下耳朵里也无妨,我与殿下好着呢。”

  景辞起身,扶着白苏往内堂去。屋子里升了火炉子,清和香又醒神又暖心,两姐弟脱了靴子,一并窝在暖塌上说话。

  景彦道:“昨儿chūn和宫那位一进门就哭,不过圣上不在,她哭也没用。口口声声说是有人在宫内四角埋了巫蛊诅咒齐王。还有个chūn和宫里的小宫女让东厂打得血淋淋的拖上来,说何年何日,依坤宁宫赵总管吩咐在chūn和宫西殿小花园埋了这么个东西。”

  转眼取过白苏手里的小钳子自顾自在小几上敲核桃吃,指了指半夏说:“你来说,爷口渴,先喝口茶,吃吃点心。”

  半夏道:“可是其他宫里挖出来的不是没人证么?太后便让孙嬷嬷勘验,查出来柔仪颠和咱们宫里那做小人儿的料子是云绫锦。”

  闻言,景辞先怔了一怔,片刻回过神来,犹疑道:“云绫锦?”不是平纹缎?

  “是呀,说云绫锦各宫都有,叫内务府查记档。坤宁宫最多,有三匹,完完整整收在大库里没动过,淑妃娘娘的也还在,徐昭仪的让裁了做寝衣,边角料做了袜子,可徐昭仪愣是一件一件找出来拆开了,拼出一匹整布来。独独只有chūn和宫的云绫锦,说是说给齐王做了衣裳,又说赏了馨嫔娘娘,可半点证据没有,喻贵妃急了红眼,大喊荒唐荒唐,天底下哪有亲娘去害亲儿子的道理。”

  景彦核桃敲得烦了,猛地一砸,碎屑飞溅到半夏脸上来,他忙道歉,“半夏姐姐千万别生气,好歹把故事先说完,别吊着我家六姑娘。”

  景辞斜睨他一眼,“你是哪个屋里当差的老嬷嬷,六姑娘六姑娘乱叫。”

  半夏接口说道:“奴婢被叫去问话,只听了后半截。贵妃娘娘正闹得厉害,单说这事是chūn和宫闹出来栽赃皇后娘娘同淑妃娘娘,也没证据。可是老天有眼,那小宫娥反口了,求太后娘娘开恩,她老子娘联通哥哥嫂嫂一家都在喻贵妃老舅爷手上,让说什么说什么,赵总管从来没吩咐过她,人偶的事到挖出来她才知道。太后遣锦衣卫去查喻大人,锦衣卫可真了不得,才不过两个时辰,就在别庄上搜出人来,不过早给喻家的人杀了,埋在庄稼地里。”

  “你别敲了,闹了老半天,我还半块没吃上。”景辞把小钳子递回给白苏。

  景彦嘀咕,“你可真难伺候。”

  景辞懒得理他,再问半夏,“喻贵妃没去找圣上求qíng?”

  半夏幸灾乐祸道:“去了,怎么没去?太后娘娘先回了圣上,圣上说让喻贵妃闭门思过,日后非有诏谕不得出宫,后宫的事儿还jiāo还给皇后娘娘管着,晚些时候下旨,令齐王明年三月去陕安府就藩。喻贵妃这下可受不住了,呼天抢地的,抱着齐王在太和殿外哭哭啼啼,却只跪了小半个时辰就让曹公公劝回去了,圣上呀,正得了一双美人,哪有闲qíng理她呢?倒是皇后娘娘,可真是活菩萨,这天大的冤屈,娘娘半句委屈都没说过。”

  景辞默默许久,继而轻叹,“齐王年幼,明年就藩……”

  景彦摊手道:“原就是封得太早,才让chūn和宫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皇上圣明,只有chūn和宫彻底消停了,宫里才能安定。”

  景辞道:“chūn和宫必定不会罢休,宫里头,几时能用安定两个字?话说完了?可别赖在我这儿了,我病着,待久了怕传给你。”

  景彦大咧咧一挥手,“不怕,爷身体好着呢。”还要伸出手臂来横在她眼前,“要不爷给你拧两下,知道爷一走一个月,你定是手痒得很,来吧,爷不怕。”

  “这可是你说的——”景辞面上添一抹坏笑,伸长了手——

  “哎哎哎……可疼死爷了。你说你……爷手到递到你跟前了你不拧,偏要来拧爷这张脸。小爷的这脸可要紧着,要给你拧坏了,京城里的姑娘都得伤心死。”

  “你那脸皮太厚,我可拧不动。”

  景彦一面瞪她,一面揉着腮帮子,突然神神秘秘地靠上前来说:“哎,小满,跟你说个京城里的大事儿。”

  景辞挑眉,“噢?你这大半个月不在京里,一回来就有大事儿?”

  “我跟你说啊,那个赵侍郎家不是出事儿了吗,他家三个未出嫁的女儿都让送去教坊司为jì,这下教坊司可热闹了,都排着队要睡……不,不是,是要见侍郎大人的女儿。殿下说改明儿也带我去见识见识……”

  话还没说完,半夏头一个跳起来,“哎哟我的三少爷,这话您怎么能拿到郡主跟前说,这话……可要不得……”

  “我……我就是看小满病了这么些天闷得慌嘛……我怎么了我……瞧你瞧你,这一蹦三尺高,吓得爷核桃都掉了。”

  景辞再捏他一把,“你就是个浑人!教坊司不许去,你若是去了,我便到祖父跟前告状,让你跪三天祠堂,家法伺候。”

  “你——!得!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不说话了,成了吧!”两腮鼓鼓缩到一旁赌气,刚还是爷啊爷的自称,一转眼就发小孩子脾气,得哄。

  ☆、第7章 恩义

  第七章 恩义

  景辞胸闷,挤不出笑容,“你先回去,我该吃药了。”

  景彦自顾自挪下暖榻,由半夏服侍着穿好靴子,理好了衣襟,说:“走就走,爷才懒得跟你啰嗦。不过夫人嘱咐我跟你说,下个月底老太太生辰,让你回府里住几日。”

  景辞点头,“知道了,禀过太后我便回去。你自己路上小心,殿下既去了皇后处,你便回府去,这段日子少往宫里跑,殿下的家事你也少掺合,闭紧嘴,万事谨慎。”

  景彦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小老太婆似的啰啰嗦嗦。我走了,白苏半夏二位姐姐保重。”

  “奴婢送三少爷。”半夏掩嘴窃笑,跟了出去。

  眼见人去了,景辞吩咐白苏,“去叫忍冬进来回话。”

  “是,奴婢遵命。”

  少顷,忍冬打起帘子进门来,景辞问:“当日半夏在外头堵住曹得意,你给人偶换的衣裳,我记得清清楚楚吩咐你,用平纹缎,那料子虽平常,但这几年江南上贡得少,只剩chūn和宫存着几尺,怎会成了云绫锦?那东西经你手再埋进土里,可有谁瞧见过?”

  忍冬皱眉想了想,摇头道:“事发突然,奴婢心里虽急,但半点不敢马虎。外衣是照着原样裁的,奴婢的绣工不敢夸口,但郡主清楚,若不是有心人,谁能瞧出不同来?东厂的人看着,谁又有这个胆子,敢在这东西上头做手脚?”

  “当时是曹得意领人来,他gān爹曹纯让是东厂提督,曹纯让随圣驾去了汤泉山,曹得意却跟着喻婉容查抄各宫,反口的宫女也是由东厂看管……你打听过没有,chūn和宫的巫蛊最先是如何发现的?”

  忍冬道:“听半夏说,是齐王热症一直不见好,贵妃娘娘便支使曹得意去找个‘能断症’的大夫,大夫是初二进宫,当天晚上咱们就被人封了院子。”

  “又是东厂。”她勾了勾唇,嘴角尽是嘲讽,“从头至尾就是东厂的人撺掇贵妃娘娘兴风作làng,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呵——忍冬啊,咱们自作聪明了,人家早想好了后招,或是还想把三姐姐拉进去,水越浑,越得利。”

  “那……那一位难道不怕喻贵妃醒过神来……”

  “哼,西厂提督,又不是她踏脚的奴才,哪能说办就办。”她伸手推了推窗,外头回廊上挂着只白鹦鹉,弯弯的喙一根根梳着白羽,时不时摇头晃脑地喊,“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热热闹闹一场戏,到头来只得长叹一声,“厂公大人的本事大着呢,轮不到你我担心。你们这几日准备着,随行衣物收一收,等我见过太后便回府去。”

  忍冬弯着腰给景辞穿鞋,再扶着起来,叹声道:“府里头,唉……听说老太太给四姑娘另找了一门亲事,四姑娘还是……不大中意……”

  “唔,又要怨我。我哪也不想去,哪哪都是麻烦。”

  “这怎么行呢,国公府是郡主的家呀。”

  chūn和宫,喻婉容终于哭累了,茶盏瓷瓶砸了一屋子,满地碎片,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曹得意左挪右挪才找到个能跪的砖,头磕得砰砰响,照这么个磕法,人都傻了。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一来他并非chūn和宫的奴才,太后处置喻婉容,也没牵扯上他,二来喻婉容虽未被褫夺封号,但丢了权柄,齐王明年西行就藩,圣上她责令闭门思过,可没给期限,许多人就这样思过到白头,死前也未能翻身,不过——他斜过眼睛瞄了瞄一旁一声不吭的陆焉,喻贵妃有他,莫说是闭门思过,就是被打入冷宫也能有复宠的一日。

  还是好言好语求饶,省得日后难相见。

  “奴婢有罪,奴婢该死,娘娘且打死了奴婢罢,奴婢办事不力害苦了娘娘,奴婢活着还有什么用处,早该死了——”扬起手,啪啪啪左右开弓,扇得自己牙都掉一颗,和着血水吐出来,还要哭,继续扇,总比被拖出去打板子qiáng。

  “你滚!别再来chūn和宫奉承本宫,也甭想走本宫的路子接你gān爹的官!“ 她手指大门,面目扭曲,似女鬼,“滚!下贱种子,滚出chūn和宫去!”转而像是才发现一旁沉默不语的陆焉,抓起高台上供奉菩萨的小香炉朝着他头上砸,“你看什么?没用的东西,本宫垮了,你好另攀高枝呀?见利忘义的贱骨头,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头那点子小算盘,怎么,你是打算去给皇后卖命,还是想爬上龙chuáng卖屁股去?”真是昏了头了,她自乾元二年得宠之后,别说栽跟头,就连跌一跤陆焉都能给她垫着,她何曾受过如此大的冤屈,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气急了便口没遮拦,多粗多野的话都敢说。

  不曾想陆焉不躲不闪,生受了那只鎏金香炉,一炉子香灰搀着血,从额角流到眼尾,染得瞳仁一片鲜红。

  地上的曹得意吓得打跌,喊着“奴婢告退”,爬起来提着袍子便跑。

  陆焉还是玉雕似的静默,滴在脸上的血也不肯抬手擦一擦。

  喻婉容终是累了,呜咽一声扑倒在chuáng上,嘤嘤地哭,“是我不该,我不该听曹得意撺掇,更不该疑你。若是早听你的话,不去声张此事,何至于此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兜兜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