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素衣见状,义愤填膺,瞪着公主道:“公主,您便是金枝玉叶又如何,夫人年迈,怎么经得起如此折腾,难不成你半点怜悯之心都无?你若是对大将军有半分qíng义,又怎么能如此对待他的母亲?”
朝阳公主轻轻弹指,清声命道:“锦绣,还不进来扶老夫人起来!”
锦绣和茗儿听得这命令,忙率领众位侍女,一拥而上,半是扶持半是qiáng迫,将叶老夫人扶起后,拥簇着按在一旁的软凳上。而素衣则在众人的推挤下,不知怎么被推到一旁,竟然都不能近老夫人的身。
素衣见此,不由大叫:“老夫人,您没事吧?她们竟然如此欺负于您!”
老夫人放声嚎哭,边哭边道:“苍天啊,老身怎地如此命苦!”
朝阳公主命令众位侍女退至一旁,顿时叶老夫人身边无人,素衣慌忙过去靠在叶老夫人身边。
朝阳公主冷目望着叶老夫人,轻启朱唇,冷漠而不屑地道:“夫人,如您适才所言,我大炎朝英才济济,好男儿数不尽数,我朝阳若是要选婿,大可从容选来,何必非要也大将军不可。”
她立起身,身姿婀娜,雍容冶丽,眯起凤眸,淡望着不远处的叶老夫人,挑眉轻道:“天下诸侯,皆可为夫,叶潜虽官至大将军,可到底不过是昔日本宫麾下小奴一个罢了。叶老夫人若是仅为此事而来,大可不必做出如此姿态,倒是丢了有**份,失了体面。”
说着这话,她挥袖离开。
叶老夫人此时依旧泪眼朦胧,万没想到此事如此顺利,呆了半响,终于在素衣的搀扶下,蹒跚离开。
回到房中,锦绣从旁小心侍奉,却见公主眉目冷艳,神qíng冷肃,只盯着窗外,望着那已经枯败的腊梅,不言不语。
片刻之后,她忽然起身,快步到了阿狸房中,取出阿狸珍藏在木箱中的一对犀牛角。这犀牛角一大一小,恰是一对,她捧在手心,端详半响,忽然将这对犀牛角挥手扔向窗外。
此时阿狸恰好归来,看到此qíng此景,几乎要大哭,愤声道:“母亲,你怎可扔了我的宝贝!”
朝阳公主回眸,冷笑道:“不过是一些废物,垃圾,你何必当宝,早日扔了才好。”
阿狸眸中顿时落下泪来:“母亲,你怎可这样说话!”说着跑到窗下枯败的花丛中,就要去捡。
朝阳公主见此,冷声命令道:“将他拉回来!”
一旁侍女见此,慌忙上前去阻止阿狸,阿狸奋力挣扎,边挣扎边大声哭喊道:“母亲,你太坏了!你是坏人!”
朝阳公主闻言冷峭道:“我就是坏人,那又如何!”
阿狸眸中冒火,恨声道:“我不搭理你了,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我再也不叫你做母亲了!我不认识你!”
朝阳公主点头,冷笑一声:“如此甚好!你若是没了我,看你能活到几时。”
阿狸说不过母亲,又在众位侍女的阻拦下拼命挣扎而不得,最后绝望地放声大哭。
朝阳公主冷哼一声:“你也只会哭了。”
阿狸正嗷嗷大哭着,哭得眼泪哗啦啦,此时听到这个,用肥厚的手来把眼泪一抹,将脸撇向一旁,咬牙道:“我不哭了!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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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分,哭闹了半响的阿狸终于挂着泪痕沉沉睡去,朝阳公主默默地立在窗下,望着眼皮略发肿的儿子。
锦绣心疼地抚着阿狸的脸颊,叹息道:“锦绣知道公主心中有气,可是何必对着小侯爷发呢,他到底还小。”
朝阳公主眸中闪过痛意,转首望向窗外,不再看儿子。半响她终于黯然道:“昔日他得众人护庇,行事恣意而为,如今我和他在这朝堂之上都犹如浮萍一般,任人欺凌罢了,此时此刻,这敦阳城里又怎能容下他这般xing子。”
锦绣叹息:“公主说气话了,朝堂之上的事锦绣不懂,可是再怎么变,公主也是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这都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这怎么就犹如浮萍了呢。”
朝阳公主嘲讽扯唇一笑:“如今母后不在了,本宫的外家也都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此时能够依仗的也不过是皇上罢了。可是如今的皇上,早已经不是当日和众姐妹兄弟一起长大的那个少年。”
她站起身,迷茫的目光望着窗外的黑暗,眸子里深沉得看不到一丝的光亮:“我的弟弟彘儿,已经死去了,如今活着的,是大炎朝的皇帝,这个天下的主宰。”
锦绣皱眉:“可是公主,难道您真得不嫁给叶大将军了吗?他回来后可怎么办?”
朝阳公主无奈地笑了下,笑得微弱:“本宫既然说了不嫁,那便不会再嫁。”
☆、88 回朝
通往敦阳城的官道上,积雪覆盖了大道,压弯了两旁的枯树。在这样寒冷的时节,除了偶尔做些苦力的穷人家,没有哪家家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天气出门上路的了。
可是就在这人踪灭的冷寂官道上,响起了清脆愉悦的铃声,一个由数辆宽敞且装饰华贵的马车组成的车队缓缓行来。伴随着这断断续续的铃声,一个悠扬的男音唱起了让人无法听懂的吟唱,那吟唱仿佛用的是胡语,听不懂其中含义,但却让人觉得慡朗动听。那吟唱之声响在这空旷辽远的官道上,惊飞了栖息在枯树上的老鸹鸟,翅膀扑簌,白雪飘散。
此时,不远处又响起马蹄之声,马蹄迅疾,踏得雪花四溅,转瞬就来到马车旁,并超越了马车,奔腾向前。
这一对马车中,最为豪华的打头那辆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留着及腰长发,眉目间尽是风流的男子冒出头,眨着眼睛望着那远去的快马。
他摸了摸根本看不见的胡子,自言自语道:“这骑马的汉子,真是无所顾忌,好生霸气的样子呢。”
马车之中,传来数名女子的娇笑之声,其中便有一个娇声道:“侯爷,这估计是大将军从北狄传来的捷报,人家自然是八百里加急地往敦阳去,哪里像我们呢,慢腾腾的,活似个蜗牛,还不知道几时能到敦阳。”
男子听得马车中这么讲,忍不住拿手去拍打那些女子的脑袋,边笑边晃着脑袋道:“离乡多年,不知道敦阳城外的护城河柳是否如旧。”
马车中又传来一声哼笑:“侯爷这般风雅,若是那柳树也懂得风qíng,怕是要在这大冬日里冒出嫩绿呢。”
这男子闻听大笑,高声命令车夫道:“快马加鞭,让本侯早一日看到敦阳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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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北狄的捷报一道一道地传来,而大将军叶潜也即将率领三军班师回朝,整个敦阳城仿佛都陷入了沸腾和期待之中,等候着那远归的英雄。即使尘嚣迭起的不堪流言蜚语,也无法抵挡压抑了许久的大炎朝子民对这一朝扬眉吐气的慡气。
而此时的朝阳公主,默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飘雪发呆,窗棂大开着,丝丝雪花飘入,落到她的脸颊上,薄如蝉翼的雪花缓缓化作一点沁凉的冬水。
就在这寂静之中,忽听到一声慡朗的笑:“阿瑾,我回来了!”
朝阳公主闻言先是一愣,几乎不敢置信,再抬头看时 ,却见寂静的院落里,一个男子披着蓑衣,以手覆着额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朝阳公主惊呼一声,站起来,长身玉立,上身轻轻探出窗棂。
男子脸上带着孩子一般的笑容,也顾不得身上的残雪,颠颠地跑入室内,上前一把将朝阳公主紧紧抱住:“我回来了!”
朝阳公主也将他回拥,脸上郁郁之色一扫而光,兴奋地抱着他又气又笑:“你终于回来了!”
男子得意大笑:“我既然没死,那就是要回来的。”
他是成轩候。
成轩候,碧罗夫人之弟,太子幼时伴读,长于东宫之中,与太子qíng笃。后因故惹怒先皇,先皇将其流放极苦寒之地宁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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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门之日,故人忽然从天而降,这对沉寂了许久的长公主府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朝阳公主命令备下盛宴,为成轩候接风。
席间,成轩候和朝阳公主二人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锦绣见此,从旁规劝道:“公主,太后国丧未过,公主在此饮酒,若是传将出去——”
锦绣话未说完,朝阳公主醉眸迷离,斜睨她一眼,醉声道:“若是传将出去,大不了落个不孝之女的名声罢了。”
锦绣低头不言。
一旁成轩候大笑,指着锦绣道:“多年未见,锦绣姑娘你依然如此迂腐,要知道这人死了就是死了。总不能她死了我们这些活着的就得苦着脸过日子!”说完挥袖道:“你先退至一旁,看我的舞女跳舞,也让你好生见识一番。”说着便命令丝竹响起,身边一众女子纷纷娇声笑着,挥起水袖,扭起舞来。他这一路带来的女子个个娇媚多姿,此时舞起来后,媚眸流转,身若惊鸿,婉若游龙,又有女子唱起那来自遥远之乡的旖旎曲子。那曲子听不懂其中意思,可是因为这个,越发显得神秘动听,引人遐思。
朝阳公主醉眼轻笑,拉着成轩候道:“过了这么许多年,本宫看你倒是依旧原来的模样,不曾变过,来,我们先痛饮一杯!”说着举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成轩候也喝得半醉,听了这个笑嘻嘻,上前搂过朝阳公主:“来,我们一起喝!”
这二人混作一团,你敬我一杯,我让你一杯,你来我往,很快一壶美酒落了肚,这二人越发嬉笑无际,一会儿你说说这些年来的好玩事,我说说这一路的见闻,说着时,便说到了伤心事,朝阳公主扑在成轩候怀中哭了起来。
成轩候搂着大哭的朝阳公主,醉眼朦胧地打了一个酒嗝。
朝阳公主哭了好久,最后埋在成轩候怀中,闷声道:“我的母后已经不在人世了。”
成轩候点头:“我知道。”
朝阳公主又闷声道:“你的姐姐碧罗也死了。”
成轩候抹了抹脸,点头:“我听说了。”
朝阳公主在他怀里蹭了蹭,又道:“我的夫君也已经不在了。”
成轩候挑了挑眉,问:“你说得哪一任夫君?”
朝阳公主努力地想了想,最后终于道:“好像都死了。”
成轩候闻言拍着大腿道:“死得好啊!”
他搂着她道:“你看,他们都死了,我们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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