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云蹙眉,沉思道:“依我对长公主的了解,当日你我所作之事,已经使她心生退意,而最后致使她下此决定,怕是另有缘由,只是我也不敢肯定罢了。”
叶长云拉着母亲的手,坐在一旁,将大炎朝当日的朝堂局势细细地掰扯给母亲听,最后才道:“若是此时潜尚了长公主,那便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不知道多少人羡煞,这倒是没什么——”说到这里,她声音压低:“怕只怕是皇上心中生疑啊。”
叶老夫人为奴多年,倒是也能揣度一些上意,只不过这些年养尊处优,所到之处皆是别人小心侍奉于她,自然于这方面生疏了。此时经过叶长云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连连感叹:“若是如此,这长公主对潜用qíng倒是颇深。”
叶长云皱眉道:“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曲折,这就不是我能猜到的了,而最令我生疑的,还是那个成轩候,为什么公主愿意嫁他,他又为何要送上那个哑子。”她不解地呢喃道:“还有就是,那个成轩候的声音,我总觉得耳熟呢,仿佛很久前听到过呢……”
可是叶长云所说的这些,叶老夫人却已经听不到心里去了,她一心一意地想着,何时才能见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孙子。那是她叶家的骨血,她的小孙子,听说刚刚出生,便封了侯呢。叶家虽然已经有七位封侯,可是像这个小孙子如此血统高贵的,却是头一个呢。
叶老夫人开始迫不及待地要召来自己的儿子叶潜,将此事说与他听,并催促他快快讨得公主欢心,认回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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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开始之时,听得姐姐召见,尚且皱眉,又听得母亲也在宫中,心中越发反感。当下便避开那前来传讯的侍卫,自己骑了马往郊外奔去。
来到郊外林中,只见此处糙长莺飞,鸟语花香,好一番chūn光明媚。叶潜摸了摸胯间长剑,却觉得此景此景越发衬得心中烦闷。
他骑了马信步前行,正走着时,却听得一片欢呼叫喊之声,当下猜到这里必然是有人在打猎,便要避开。谁知正要牵着缰绳离开之际,却听得那叫喊之声中夹杂着一个童稚的声音,颇为耳熟。
他是何等人也,纵然相隔遥远,也听得那童稚之声分明就是阿狸。
叶潜蹙眉,略一犹豫,便驱赶马儿上前。到了林中,果然见平西候冯涛牵着马,马前带着阿狸,两个人自在逍遥,正在林间玩耍,时而遇到一些走shòu飞禽,冯涛便举弓去she,一旁有众位侍卫跟随。
叶潜勒住缰绳,立在一旁,只默默地看着这兄弟二人。
一旁侍卫很快发现了叶潜,忙知会了平西候,平西候冯涛见此,当下便抱了阿狸前来见礼。
阿狸被牵在冯涛手中,抬手仰望着叶潜,却是闭口不语。
叶潜见此,蹲□来,与阿狸平视:“阿狸,你还记得我出征之时所说的话吗?”
阿狸点头,认真地道:“那时候大司马还是大将军,大将军说,会带我出门打猎游玩,还说等大胜归来后,便会来找阿狸。”
想起昔日之事,又想起如今许多变故,叶潜有物是人非之感,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一旁的平西候冯涛见此,笑着提议:“既然大司马昔日曾许诺于阿狸,自然不可食言。涛也曾听说大司马少年之时便学得一身骑she本领,只可惜当日不曾有机会向大司马领教,今日正好见识一下,大司马意下如何?”
阿狸望了望哥哥,眸中也露出欢喜之意,期盼地望着叶潜道:“大司马,你不许不答应啊!”
叶潜见阿狸高兴,当下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几分,脸上泛起一个笑来:“好。”
冯涛见此,倒觉意外,不由打趣笑道:“涛原本以为大司马生来不苟言笑,如今才知,大司马竟然也会笑的。”
阿狸此时心qíng大好,轻哼了一声:“哥哥,你少见多怪!”
当下叶潜伸手,意yù握手阿狸的手,阿狸抬头看看哥哥,又看看叶潜,终于还是伸出手牵住叶潜的手,任凭叶潜将自己抱起,和叶潜一起坐在了他的马背上。
冯涛见此,朗声笑道:“阿狸,你见了大司马,就不要哥哥了啊!”
阿狸坐在叶潜马前,心中乐滋滋,回首望着冯涛,笑着喊道:“哥哥,你快些,来追我和大司马!”说完整个,他小声对叶潜道:“大司马,我们快跑!”
叶潜听他这么说,言听计从,连忙驱赶爱马疾驰,而身后的冯涛见此,也忙笑着追赶上去。
当下风声呼啸,两个人一起在山林间奔马疾驰,遇到飞禽走shòu,便举起弓箭舍之,偶尔有所得,阿狸便十分惊喜,在那里笑着叫嚷。
就在这放马疾驰中,冯涛望着叶潜背影,想起他昔日不过是自家侯府中的区区小奴罢了,后来凭着一己之力,屡立奇功,震惊朝野,终于做到了大炎朝之当朝大司马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的冯涛回忆当日,犹自记得那日父亲意yù冒犯母亲之时,那个提着剑的少年,眸子中的冷厉和深沉。那时候的父亲母亲还有自己,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小小的侍卫能做到今日的位置呢?
而叶潜搂着阿狸,心中虽满满是自己和朝阳公主的事儿,可是眼角偶尔瞥见一旁冯涛的身影,却也想起许多年前,犹记得平西候刚刚逝去之时,这个骤然失去父亲的孩童。
那时候,朝阳公主也离开了平西候,他是如何独自力撑侯府,后来遇到了当今天子屠杀众诸侯,冯涛因为冯杰之事也受了牵连,朝阳公主力保方能免得他一难。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孤独地行来,恍然间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洒脱果敢。
就在这放马疾驰之中,这对曾经的主仆,昔日战场上的上下属,竟然彼此之间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几个人打猎一直到晚间时分,便gān脆命侍卫安营扎寨,在这里露宿一晚。
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对着篝火,啃着叶潜亲自烤出的野味,冯涛盛赞,阿狸吃得肚子都鼓鼓的,最后哼唧着躺在叶潜腿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啊,叶潜就知道了……
☆、第96章 知道真相
第二日清晨时分,几人挥手告别,冯涛送阿狸回长公主府中,叶潜独自回府去。分别之时,阿狸对着要离开的叶潜望了又望,冯涛笑着抚摸阿狸的脑袋。
叶潜回到家中,却见老母早已等在这里,如热锅蚂蚁一般焦急,踱来踱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待到叶老夫人见了叶潜,等了一夜的焦躁几乎要发泄而出,可是檀木拐杖高高举起来,最后还是无力落下。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自己做错事后这个儿子的刻意冷淡,让叶老夫人明白,儿子确实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到底是长大了,是当朝堂堂的大司马。
叶潜原本以为母亲不过又是一番絮叨之言罢了,是以刻意躲避,如今她竟然等了自己一宿,不免心怀愧疚,说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且如今已经年迈。当下他正待上前扶着母亲坐下,谁知道叶老夫人上前抓住他的衣衫,颤抖着道:“潜,你跑哪里去了,整整一夜不曾回来!”
叶潜抿唇,淡声道:“母亲,不过是和朋友在外露宿一夜罢了。”
叶老夫人心里虽然有疑惑,可是却也顾不得这个,当下她急急地拉着叶潜问道:“潜,你可知道,为娘有一件大事要说与你听!”
叶潜扶着母亲道:“有什么事,母亲尽管道来便是。”
叶老夫人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心花怒放,当下忍不住裂开嘴来笑着道:“潜啊,你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叶潜闻言蹙眉,点头道:“母亲,我早已说过,我已有三位义子……”
谁知叶潜话未说完,叶老夫人急急地打断了他道:“不,我不是说的那三位义子,我是说的阿狸!”
叶潜听了这个,眸中黯淡,望着母亲,无奈qiáng笑一声道:“母亲,阿狸我是极喜欢的,只可惜我与朝阳公主怕是无缘,与阿狸也是无缘了。”
叶老夫人听了着急,怎么这个儿子就这么不开窍呢?当下忙道:“潜啊,便是你与朝阳公主无缘,那阿狸也是你的儿子啊!这都是亲生的骨血,便是没缘又能如何?”
叶潜一时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叶老夫人握着儿子的手,苍老的声调里带着喜悦的颤抖:“潜,阿狸是你的亲生儿子,是朝阳公主为你生下的亲生儿子,你懂不懂啊?”
叶潜略显茫然的眸子中闪过激动,可是这点激动却很快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他紧握着母亲的手,看似平静的语调却带着颤抖:“母亲,你为什么这样说?”
叶老夫人知道儿子不敢相信,当下跺脚道:“这是你姐长云听朝阳公主和侍女说话时听到的,绝对无假!而且你姐姐说了,阿狸和你小时候长得是极像的,你万万不可怀疑,眼下之事,还是要去探探朝阳公主那边的口气……”
叶老夫人正说着,却听得叶潜吩咐左右,冷声命道:“照顾好老夫人,我出去下。”说着便如同一阵风般,出了大厅。
叶老夫人想呼住他,可是手伸出时,眼前已经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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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奔出大厅,骑上爱马,一路疾驰,奔向朝阳公主府中。路上偶尔有人家眯瞪着眼睛正在倒夜香,更有早期的苦力已经挑着担子出来做买卖了,那些人见得叶潜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过,只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伸长脖子张着嘴巴诧异地看过去。
叶潜萧沉着脸,抿着薄唇,眉头紧皱,放马疾驰,片刻功夫便到了朝阳公主大门前。他翻身下马,手牵着缰绳,仰望着眼前的朱红色大门。
王侯将相,权贵皇亲,这世上就有这么一些人,盘踞于这个世间的至高之处,锦衣玉食,仆从成群,居于这般朱门青砖的大院之中,全然不同于蓬门荜户的寒陋,于是便有了门第之别,云泥之差。
叶潜高抬起脚,大步迈入,一旁侍卫见此,便要阻拦,叶潜右手微抬,握住腰间长剑,冷声命道:“让开。”
侍卫一时不知所措,这位大司马虽是万人之上,手握重权,按说应是无尽的威风,可是任凭他如何在这大炎朝叱咤,往日来到长公主府总是逆来顺受的,今日为何忽然如此qiáng势起来?
叶潜却不管这两位侍卫,径自抬脚,踏着公主府的门槛,大步入内。
身后侍卫你看我,我看你,竟然都不敢上前阻拦。
叶潜对公主府内布置也算熟稔,一路疾步而行,直奔后院,前往朝阳公主所在院落。路上遇到府中侍卫和侍女,都是惊诧而不解地望着他,可是却见他脸色沉肃,浑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凛冽之气,都一个个不敢上前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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