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苦笑道:“是。”
宋虔之正要走。
蒋梦上前两步把他叫住。
宋虔之疑惑地看着近前来的这太监。
一点微光照出蒋梦低眉顺眼微微发福的太监白面,他正了正纱帽,将绿袍下摆一掀,跪下,朝宋虔之磕了两个头。
宋虔之什么也没说。
蒋梦抬头时,宋虔之的背影已经远了。
两个太监过来搀扶起蒋梦,隐约像是听见这位太后跟前的红人喃喃说了一句:“今冬真是冷,春天怕是要来得晚了。”
出宫以后,宋虔之没有直接回秘书省,转而骑着马,溜进了一条小巷。
巷口飘出酒香,整条只容得一匹马通行的巷中灯火通明别有洞天,小酒馆尚未打烊,宋虔之翻身下马,拎着缰绳,往里走了四间。
“老板,烫两壶西凤酒,拿酒瓶子封好,我带走。”
掌柜的一见是宋虔之,露出热情的笑:“下酒菜要么?”
“老样子,多带一份便是。”宋虔之把酒钱付了,找了张桌子坐下。
他的马站在门口,并未拴,马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便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门外。
店里说话的声音从宋虔之进门,就小了下去,京城脚下,凡用裘皮大氅之人,非富即贵,这条巷子叫酒巷,全长一里,左右俱是小酒馆,过往都是贩夫走卒。
不少人偷眼看宋虔之,这样锦衣华服的人在这里不多见。
宋虔之望着门外,一门之隔,屋内是熏人欲醉的酒香与饭食香味,门外冷得浑似人间地狱。
宋虔之一条腿踏在条凳上,手里把玩着筷子,转身视线恰与身后正在打量他的一名敞着胸膛的壮汉碰上。
“好汉是城里人?”
那人没想到宋虔之会与他搭话,登时眼内有些慌,转而镇定下来。
“我是南边来的,半月前进的城。”
听口音像是京城东南二三百里外的容州来的,宋虔之便问了。
“大人去过容州?”
宋虔之笑了起来:“家里有庄子在容州。”
那汉子登时鼓大了眼睛。
“大人是安定侯宋府的人?”
宋虔之这才看到他一桌人,三名壮汉,桌面上还有一位老人,一个媳妇抱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妇人不敢看宋虔之,她怀里的小孩却伸长脖子在瞧宋虔之,那孩子看上去不足一岁,小手紧抓着母亲的衣服。
“是。”宋虔之一顿,想到什么,“你们是宋家庄子上的人?”
那壮汉与其他几个大汉互相对视,惊疑不定,想要说话,又不方便在这儿说。
宋虔之的酒菜也备好了。
“你们在何处落脚?”
“乌衣巷一百四十号,投奔小人的大伯,等过完年就走。”那汉子还有话想说,见宋虔之年纪不大,官威却严,有些犹豫。
“你们且在那儿住两日,改天我过来找你,说说话。”宋虔之往身上摸了摸,碎银子竟没了,摸出一张银票。
大汉吓得连忙下跪:“这使不得……”
“给老大爷和小孩买点吃的穿的,快过年了。”宋虔之不再多说,笑摸了摸孩童挤在母亲臂弯上的小脑袋,大步走出酒馆,翻身上马,风驰电掣地消失在街口。
无星无月的暗夜之中,一洞光火,渺小,却又温暖。
门中那大汉看了许久,方把银票小心翼翼收起来,转回去,哄孩子吃饭。
秘书省里做了一味红烧鱼,葱姜蒜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宋虔之去洗手,留下来的书办便将他带的酒菜一样样取出来摆上桌。
周先还没回来。
宋虔之让厨房给他留了菜,招呼陆观先吃。
四样卤味,乳白的汤汁里飘着冬笋、火腿片,葱花嫩绿,香味宜人,腊肉合着新嫩的蒜薹煸炒,另有一味油亮的炒时蔬。
小炉煨着酒,火光红润。
陆观不禁有些出神。
他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这样与一桌子人吃饭,今年冬天比往年都冷,他心里却有一种异样。宋虔之与他对桌坐着,从书办手里接过筷子,分给他。
陆观接了过来,宋虔之又盛了碗汤给他,吃饭的时候,秘书省里无分大小官员,宋虔之把厨娘都叫上了桌。
喝了两杯酒,宋虔之脸色红润起来,他眼珠极黑,头发也如同墨色,此刻脸色便似白雪中埋着一瓣红梅,微醺的眼角透着些许红。
“陆大人多吃些,今夜可长着呢。”
听宋虔之的意思,竟是要连夜提审。
陆观喝了一口汤,眼底微动,看了一眼厨娘。
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咱们陈娘的手艺好得很,我就爱吃秘书省的饭。”
“大人说笑了,小的怎么敢同侯府里的大厨比高下。”
宋虔之摆了摆手:“那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吃。陆大人,陈娘的手艺如何?”
“很好。”陆观言简意赅。
陈娘笑着给宋虔之又盛了一碗汤。
这时周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太监模样的年轻人。
“许州?”宋虔之侧身过去看。
周先把人推到前面来,他手碰到许州背脊时,许州整个人一抖。
“怕什么,别怕,请你到秘书省来吃酒的,你干爹没和你说清楚?”宋虔之吩咐厨娘去添三副碗筷。
陆观:“钱书办,把汪大人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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