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要是佩服，我不介意你说出来的——”
莫清尘嘴角微抽：“我很介意。”
“呃，那我继续说。《温玉诀》属于顶级功法。只要修炼有所小成，外伤造成的伤痕都会在短时间内自动恢复如初。温宁已是元婴修士，想造成她脸上这样的伤痕，只有一个途径。”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道：“逆行功法，以自身灵力毁容。肌肤伤口是自己灵力造成，与内里灵力相抵。才失去了恢复伤口的作用，并随着时间推移在内外灵力牵扯下疤痕越来越恐怖。”
莫染衣抽了口气：“难怪她屋中没有梳妆镜呢。只是她对自己倒是狠心，也不知当年遇到了什么事。”
提到梳妆镜，莫清尘又把菱花镜举了起来，瞥见底部有一个极细微的孔。
灵光一闪，探出纯净之力没入细孔。
一股灼热传来，莫清尘手一松。
菱花镜散发着光芒浮在半空，越长越大，很快就有一尺高了。
四人凝神屏息，看着这变故。
镜子长到半人高，终于停下来，光芒尽数没入镜面，镜面陡然暗了下来，像被一块暗纱蒙住。
“镜子照不出人来。”莫非烟出声道。
果然，镜子中朦胧暗光一片，照不出人影。
忽听一声轻叹响起。
镜子上的那层暗纱如水波般缓缓退去，显出一个女子身形。
“十六妹！”莫染衣脱口而出。
莫清尘叹气：“十姐，我侧着站，镜子里能照出我正脸么？”
莫染衣侧头看看莫清尘，又看看镜子，迟疑的道：“里面是温宁？”
这话本是问莫清尘的，她刚点了点头，就听一个轻灵婉转的声音传来：“是我。”
然后，莫染衣就惊悚了，手指颤抖的指着镜子：“十六妹，你先祖说话了！”
镜中的女子一双桃花瞳波光流转，潋滟生辉，直直看向莫清尘：“你是我后辈？”
莫清尘走上前施了一礼：“晚辈母族姓柳，偶然遇到过拂风真君，得知了祖上渊源。”
听到拂风真君四个字，镜中女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并没悲痛或惊诧，反而莞尔一笑：“我就说，除了我，还有谁能给他生出这么漂亮的后辈来。”
莫清尘默默看着罗玉成。
罗道友，温宁的后辈，其实应该是你吧？
镜中女子笑完，凝视着莫清尘：“这么说，他果真来天元找我了？”
“嗯。”莫清尘轻轻点头。
女子听了沉默许久，才问：“那么，他是陨落了么？”
第六百一十三章 倩影名皎皎（和氏璧加更）
“那么，他是陨落了么？”镜中的女子眼神如波，款款看着莫清尘。
看她的样子，倒比想象的冷静淡然。
莫清尘就在如水目光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就看到镜中女子猛然转身，肩膀不停颤抖，嚎啕大哭起来。
莫清尘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gān脆并排站着看着镜子。
好一会儿，镜中女子哭够了，转过身来，讶然：“你们还没走？”
四人……
镜中女子看起来倒是平静许多，叹道：“以前每次我哭，都是人仰马翻，群shòu退散的。”说到这里盈盈一笑，喃喃道，“只有那个傻瓜，受得了我……”
“前辈，请您节哀。”莫清尘心中有些沉重。
将心比心，若是师兄先自己一步而去——
就是这个假设，她都不敢去想的。
死过一次，才知道身死之后，生前之事一切皆休，你牵挂的和牵挂你的那些人和事，一碗孟婆汤就全然抛却。
心念一起，对叶天源的思念就如蔓糙，在心头疯涨起来。
也不知他，还要多久能从密罗都天境出来。
看着莫清尘的表qíng变化，罗玉成薄唇紧抿，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玄色衣衫随之轻晃，很快又恢复自如，自嘲一笑。
镜中女子听了莫清尘的话，却是一笑：“这样挺好。”
四人愕然。
女子浅笑道：“我也死了啊，若是他还活着寻来，该多难过。若是他不寻来，又娶妻生子，一定会住我布置的漂亮屋子，用我收集的稀奇宝物，说不准还要打我的娃，那我简直死不瞑目啊。都死了。都踏实了。”
四人又是愣了愣。
莫染衣一拍手：“这话说的真好，若我以后要陨落了，就把道侣捎带着。”
莫清尘张张嘴，十姐，您确定这话传出去，还嫁的出去么？
罗玉成则暗想，那蓝皮老虎伺候自己数十年，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前辈。镜子中的您，是神识么？”莫清尘现在对这位先祖，已经有了yù哭无泪的感觉。
镜中女子怅然道：“不是的，我只是温宁照镜子时留下的影子。后来被她进入镜中的一缕元神滋养，这才有了灵智。也不对，我所有的不是灵智，是她的所思所想吧。”
说完深深看了四人一眼：“镜中之影，如无根浮萍，最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得见天日之日，就是寂灭之时。所以你们有什么话，就抓紧问吧。”
镜影？
得知这个答案，莫清尘觉得随意了些。问道：“我想知道温宁的脸，为何变成那副样子。”
镜中女子满含深意的看了莫清尘一眼，眸中似有欣慰，更多的是哀伤，轻笑道：“想知道这个啊，那你们好好看看吧。”
说完转过身去，镜面暗影浮动。很快不见了身影。
紧接着，镜面亮起，一幅幅活动的画面飞掠而过。
第一幅，是温宁忙忙碌碌，仔细布置闺房的qíng景，布置好往chuáng上一躺沉沉睡去，时而皱眉时而展颜，不知梦到了什么。
接着是第二幅。第三幅……
大多数时候出现的，都是温宁对着镜子的qíng景。
有时揽镜自照细细描眉，有时只是发呆。
画面飞闪，时间跨度越来越长。
终于有一幅画面，听到温宁对镜喃喃自语：“柳乘风，你真是一个王八蛋。是一个上赶着要当乌guī的王八蛋！”
说完抓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向镜子掷去。
一声脆响，镜子安然无恙，梳子却断了一齿。
温宁捡起梳子微微出神，好一会儿对着镜子展颜一笑：“柳乘风，我可能不生你的气了，你说怎么办？”
画面消失，镜子恢复了暗淡，波纹快速抖动着。
终于，镜中又出现了画面。
这次镜子中呈现的场景是在外面，除了温宁还多了一个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嘴角挂着邪魅的笑，飞身而下把温宁拦住。
温宁柳眉倒竖，斥道：“堂堂出窍修士，百般阻拦我一个小女子，你羞也不羞？”
听了这话，观看的四人心头一震。
出窍修士？
莫非是何萧阳？
想到这里，莫清尘有些郁闷，难道天元大陆道修的领头人物，被无数修士敬仰的人，会是如此行径？
镜中男子步步bī近，笑道：“温姑娘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追求心中所爱，有何羞愧？”
温宁一声冷笑：“朋友妻不可欺，你和乘风虽不是至jiāo，也曾把酒言欢过，怎么一朝成为出窍修士，反倒行事龌龊起来？”
男子停住，目光紧紧盯着温宁的脸，神qíng复杂，好一会儿才道：“非是睿之一朝进阶心怀不轨，实是对温姑娘钦慕已久。只是彼时温姑娘和拂风真君皆是师出名门，睿之却一介散修，相差犹如云泥之别，也只有修为更进一步，听闻温姑娘和拂风真君夫妻qíng断，这才追寻而来。”
说到这里上前一步，柔声道：“还望温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
在男子深qíng款款的目光下，温宁淡淡道：“不行。”
说完身子一纵就要飞走，男子不过一动身形就拦住了去路。
温宁拧眉：“齐睿之，我已经告诉了你答案，拖泥带水，黏黏糊糊，有失出窍修士风度。”
男子看着温宁眸光一深：“温姑娘，你说的对，行事拖泥带水确实不好。”
说完就抓向温宁手腕。
温宁脸色大变：“齐睿之，你敢！”
齐睿之深深看了温宁一眼，柔声道：“温姑娘，这里不是中琅了。”
温宁身子一颤，后退数步，声音冰冷：“这么说，你是非要如此了？”
还没等齐睿之点头，因为提前悄悄运功，丹田已经疯狂运转起来。
齐睿之脸色一变：“温姑娘。不可如此！”
温宁冷笑一声：“怎么，自爆丹田你就怕了？呵呵，我也好怕。这半天，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让你念念不忘？是这副纯yīn之体的身子？想来对出窍期的你来说不过锦上添花而已吧。呃，难道——是这张脸么？”
齐睿之张口yù言，被温宁打断：“总不会是我的xing子吧？呵呵，谁不知道我xing子古怪。毫无淑女风范。这样看来，还是我这张脸了？”
说着指尖灵气萦绕，对着面庞狠狠一划。
就在齐睿之的惊呼声中，温宁十指动作无比迅捷。不过瞬息，原本的绝世容颜就变得支离破碎，貌若恶鬼。
“白痴。”温宁轻蔑的瞥了齐睿之一眼，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手打向腹部，qiáng行阻止了丹田的疯狂运转。
温宁一路飞奔回极yīn之地的瀑布之巅，磕磕绊绊的回了dòng府。
接着，镜子又暗淡下来，片刻后。镜中女子出现，打破沉默：“你们看到了，温宁的脸，就是这样弄的。”
“然后呢？”莫清尘声音有些发gān。
她实没想到，一直给人娇憨俏皮感觉的温宁，xing子却这么烈。
“然后么……温宁她qiáng行制止丹田自爆，经脉毁了大半。身子很快衰弱下来。那时候，她写了很多东西，就在起居室梳妆台最底下抽屉的暗格里。小丫头，你既然是温宁的后辈，那些东西就jiāo给你处理吧，这面镜子叫做皎皎如意镜，待我消散了，也归你所有吧。”镜中女子道。
莫清尘心中却没有惊喜。只为温宁感到痛惜。
片刻后镜中女子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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