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_十四夜【完结】(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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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玄殇胸口被计轸雄浑的掌力所击,如遭重锤,一口鲜血呛出喷染衣襟,踉跄着倒退数步,却以剑拄地摇晃着站定身形,抬袖擦去唇角血迹,笑容桀骜,语气散漫:“手中握不得剑,恐怕连剑客之名都担负不起了吧!”

  计轸缓缓跪在当地,半幅衣裳染血,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喷薄着无尽的恨意,用残余的左手试图拿起地上的长剑,却是徒然。就在此时,身体侧后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计轸眼角余光瞥得黑衫晃动,当下大笑起来,“夜玄殇,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声音几似癫狂,笑声戛然而止,他并没有回身,只冷冷地向身后的杀手下达着诛杀的命令:“杀了他!”

  那人慢慢地走近,蓦然出手,剑光闪过。

  计轸只觉腹部一阵巨痛,低下头看着透体而过的长剑,一脸的不可置信。慢慢地转过头去,却一瞬间恍然。

  苍白的脸,墨黑的发,血红的唇,奚雪衣yīn恻恻地笑着,一身黑衣,显然是临时换的,宽大的黑衣架在他瘦削的身体上,空空dàngdàng,他慢慢附在计轸的耳际说道:“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老大这个位置你坐得够久了,也该轮到我了,就让小弟亲手送你一程!”奚雪衣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手中的长剑抽离计轸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计轸忍不住周身颤抖着。

  “彦翎在哪里?”夜玄殇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传来。

  “呵,我倒要忘记了,三公子,谢谢你送上的厚礼。至于彦翎嘛,虽然告不告诉你,现在已无多大区别,不过我奚雪衣是信守承诺之人,也省得公子到了地下却做了糊涂鬼,三公子可曾记得义庄那口石棺,你和计轸搜遍了义庄每一处地方,却哪里知道彦翎就在石棺下面。”奚雪衣越说越得意,仰面狂笑着,夜玄殇微微抬起头,深眸之中若有惊电一闪而过,指间长剑瞬间出手,势如流星一样向前飙she出去,计轸看着那宛如神迹的一剑,必杀的一击,忽然一笑,猛地用残存的手臂紧紧箍住奚雪衣的头颈,奚雪衣未及挣扎但听“噗”的一声,那剑dòng穿了计轸的身体之后力道丝毫不减,直掼过二人的身体向后急she出去,二人串糖葫芦一般被钉入身后一棵树gān之上!

  奚雪衣狂笑之声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眼中是浓浓的不甘,口中却只来得及说一个“不”字,头颅便重重地耷拉在计轸的肩膀之上,再无声息。计轸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向着曲铃儿倒卧的方向看去,唇齿之间满是鲜血,喃喃道:“一棹何时归去,扁舟终要江湖”,言毕气绝而亡。

  夜玄殇的身体随着出手的长剑,向前重重地栽去,甚至无力去用手臂支撑一下身体……倦意重重袭来,似乎将周身伤口的疼痛都掩盖了下去,血不断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连带体内真元的流失,身躯越发的寒冷,他就像身边横七竖八的死尸一样静静地倒卧在地上,慢慢阖起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凉意落在脸上,他在漫天的飞雪中睁开了眼睛,却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伴着粗浊的呼吸在一步步bī近。

  十四一直是清醒的,那一剑因为身前盾牌的抵挡,并未致命,却让他一时动弹不得。他躺在地上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时机,直到方才指间终于轻轻地动了一下。这让他有些大喜过望。他艰难地坐起身子,环视了一下四周,纵横的血迹之中,尸身遍地。林间一片昏暗,已是日暮时分。他摇晃着身躯站了起来,摸到一把不知是何人的长剑,慢慢向着夜玄殇走去。有了那两万楚金自己真的可以金盆洗手了。最好的猎手总是能把握最佳的时机捕杀到猎物,他深信自己便是那个最好的猎手。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中却有狂热的火焰燃烧着。

  剑光闪过,鲜血飞溅。

  十四手中的剑掉在雪地之上,双手抚向自己的咽喉,一剑穿喉,他甚至没有看到那人出手。双手颤抖地触摸上去,正是自己日日把玩的那把金色小剑,脸上的温和笑意一点点凝固,身子慢慢跪了下去,喉间的鲜血缓缓流出,喉咙中发出“格格”的声音,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咚”的一声尸身栽倒在雪地之中。

  雪舞漫空,寒风凛冽,林中一片死寂。一场清雪掩盖了地面之上漫肆的血痕,遍地的尸骸,天地旷远,唯余一片眩目的白。

  夜玄殇仰面躺在雪地之上,身体因失血极度虚弱,疲惫得想就此睡去,天上的尸鹫盘旋着,就要从空中袭掠而下,却在他黑沉沉的眸光中一次次飞离,他忽然笑了,吐掉口中的血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在他身后幽谷密林之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风中似乎传来曼妙的铃音,他微微阖目,终于淡淡地扬眉转身离去。

  作为一名敛聚各国qíng报的高手,除了非凡的摄踪术,轻功身法,当然还包括各种保命功夫。奚雪衣料定他在彦翎身上用的点xué手法足够控制他十二个时辰的自由,却不知彦翎在他离去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就已活动自如,可是黑暗之中彦翎却皱着眉头低声咒骂着,藏在衣内的各种奇门工具全被奚雪衣搜身的时候搜了去,身处于五尺的地下,要靠一双ròu掌生生地打通一条活路,彦翎忽然有些气馁了。

  一下,两下,三下……

  黑暗之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胸腔之内一颗心似乎就要跳出来,qiáng烈的窒息的感觉,他喘着粗气,忽然感觉头顶之上的泥土变得松软cháo湿了,他想他应该感谢这场淋漓的雨,让他有更多的时间也更容易打通上行的通道,只是当他的手掌触摸到那层冰冷的石头的时候,他才知道上天不过是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狠命地用力推了推,那石板纹丝不动。他奶奶的,彦翎忍不住低声咒骂着。忽然想也许他躺在棺材里闭气敛息等夜玄殇来救,可能活得会更长久一些,可是现在qiáng烈的窒息,让眼前一阵阵发白,他虽然相信夜玄殇,但不代表他不担心他不害怕,这是一次计划周详、势在必得的刺杀,奚雪衣已足够可怕,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加qiáng大和神秘的杀手组织,自己就算帮不上夜玄殇的忙,但至少不要成为他的负累。狠狠地咬了咬牙,彦翎奋起平生之功,拍向那个看似重逾千斤的石板,出人意料的是那石板“呼”的一声竟然应声腾空而起,远远地飞了出去,彦翎一下子楞住了,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暗道:我的乖乖,小爷何时练成了此等神功!

  正在发楞的当口,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然后一个懒洋洋却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喂,你看是你上来,还是我下去呢?”

  彦翎抬起头看向夜玄殇,朦胧的天光中只能看到那人大概的轮廓,身后掩着淡淡的飞雪雾霭,他却可以想见那人的嘴角定然是微微地上挑着,带着戏谑与嘲弄,彦翎翻了下白眼,伸出一只手,握住那人的手,隐约可以感觉到手掌凌厉的纹路和淡淡的温暖,他使坏地大力一拉,却不料一团黑影随即当空没头没脑地砸下来,正扑在他的身体上,周围的泥土早已松软,随着两人下跌的身形,登时被砸出一道深坑。

  “喂,起来!小爷没被憋死,倒要被你砸死!”彦翎边说边没好气地使劲推了一下夜玄殇,触手却是一片湿腻,忙不迭地缩回手,唯恐伤到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喂,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唔,好像很严重。”夜玄殇轻哼了一声,索xing连手臂都不再支撑,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彦翎身上。

  借着些许微光,彦翎仔细打量着夜玄殇,只见他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眼底眉梢都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戏谑与轻嘲,便撇着嘴说道:“我看一点都不像!”

  “我真的受伤了。”

  “鬼才信你!”彦翎正要伸手推开他的身体,却感觉正有温腻的血缓缓浸透过他的衣衫,彦翎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却听那人忽然一笑:“你又欠了我一命,可要记得。”

  “切,你再来晚一步,小爷就自己出来了,这次不算!”

  “喂,枉我刀山火海,一路拼杀地来救你,你却如此斤斤计较,寡qíng寡义,太过凉薄了吧。”

  “……”

  “你是不是想在我身上补上一刀?”

  “是!”

  “咳,那在你补上一刀之前,可不可帮我一个忙。”

  “嗯?”

  “灵堂之内有口上好的紫檀棺,送佛送到西。”

  “……”

  风雪不知何时止了,长夜将尽,云幕仍然黯淡。借着灵堂之内惨淡的灯火,彦翎斜靠在梁柱之上正在抬眼观瞧横梁之上的蛛网尘丝,纵横连络间,丝丝纠葛,尽是牵绊,仿如尘世间无尽的纷扰与羁绊,耳中却传来身下木棺之内那人绵长的呼吸之声,叹息之声方落,不禁又扯开嘴角笑了。

  “好睡,好睡!”夜玄殇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懒洋洋的声音仍然透出些许的疲惫。

  “果真好?”

  “唔,如果不是某人在别人睡梦之中时,叹息不闲,应该会更好一些!”

  “……”

  “再者,这棺木乃上好紫檀,自与你栖身的那口普通木棺不可同日而语。”

  彦翎翻着白眼说道:“打住,别再和小爷说什么棺材!不过话说回来,这紫檀棺倒的确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夜玄殇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一个见钱眼就钻的朋友?”

  彦翎撇嘴道:“哈,彼此彼此吧。”

  “我有吗?”

  “没有吗?”彦翎挠挠脑袋底气不足地说到。

  “哈,既如此,我倒要见利忘义一次给你看!”

  “……”

  “喂,你该走了。”

  “嗯?”

  “他们就要来了。”

  “他们?”彦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错。这东西还你!”

  声音方落,随手向上抛起一件物事,彦翎看亦未看也知道是什么东西,抬手接了,无比熟练地让铜板在指fèng之间翻跃着,笑着说:“我又欠你一条命,小爷从来不欠人qíng,早晚还你!”

  “呵!免了,等你拿命来还,我还得多救你一次,本公子没兴趣。”

  “哼,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初你到楚国为质的条件了吧。”

  “……”

  “不要说,是穆国的王位!”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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