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_十四夜【完结】(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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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玄殇薄唇轻挑,“即便他设下天罗地网,我也必要救人,这一点算他这个师父知我甚深。”

  子娆此时睨他一眼,淡声道:“jiāo给冥衣楼吧,倘若正面冲突,或者冥衣楼不如天宗和跃马帮人多势众,但若要暗中救人,却绝不会失手。”

  夜玄殇略一侧身,靠近她低声道:“喂,打架的事,莫要跟我抢。”

  子娆侧眸相望,丹唇轻轻一挑,仿似一抹曼然笑痕,“又没说不让你去。”彦翎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眼中露出浓厚的兴趣,子娆却已转向殷夕语道,“跃马帮在穆国是明面上的势力,太子御若有所行动,必将第一时间针对你们,天宗寻人也会从这边入手,以期获取qíng报,所以这段时间跃马帮务必小心。”

  殷夕语点头道:“我已命人将四部弟子安顿妥当,并传令部属多数转入暗处,只留下公开的商号铺面,但也严加提防。哼,太子御想要动跃马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话中自信的口气尽显这一方帮主的qiáng大实力,经此一番波折,这富可敌国的帮会已完全成为帝都的盟友,如今亦唯有拥立夜三公子继位,方能保证他们在穆国的利益。

  此时外面弟子来报,白姝儿与聂七等人返回暗舵,说话之间,几人已来到内堂,见到夜玄殇与子娆平安无事,皆放下心来。墨烆、聂七来到子娆身后,低声禀报几句,子娆轻垂的睫下晶辉一漾,流光如刃微闪。

  白姝儿侧身跪至案前,这心机叵测的美女此时换回惯穿的轻丝白衣,乌发媚香,一身风qíng袅袅,娇声嗔道:“公子真是出人意料,闹得太子御人仰马翻,今日邯璋城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真可谓糙木皆兵。我们还担心公子遇险,谁知公子早已安然脱身了。宫中刚刚传出消息,说是公子取走了传国秘玺,可是真的?”

  夜玄殇挑唇而笑,悠闲向后靠去,“呵,这么快便得知了消息,莫不成太子御自己在城中大肆宣传,搞得人尽皆知?”

  白姝儿目光一亮,喜道:“公子这么说,便是当真取到秘玺了?”

  “父王已亲口废去太子之位,并命我肃清门庭。”

  随着这漫不经心的话语,室中微微一静。

  夜玄殇将归离剑横置膝上,解下墨色圆玉,与剑上系着的玄龙玉玦合二为一,顿时现出一方jīng巧的古玺。两块玉石上的花纹合成“国祚永存”四个金篆小字,外周饰以盘龙云纹,观其形制,正是穆国传位秘玺无错。

  这一尊秘玺,几乎等于穆王之位尘埃落定,太子御已然失去继承之权。莫说他人,就连夜玄涧亦不知玄龙玉玦中藏有如此奥秘,不由叹道:“看来真是天意,这块玉玦本便该属于三弟。”

  “这下太子御可要气得吐血了。”白姝儿道,“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夜玄殇笑问,“姝儿以为呢?”

  白姝儿媚声道:“公子早便心中有数,偏要来问奴家,如今太子御身边最令人顾忌的便是连相,若除此人,太子御便成了没牙的老虎,再也威风不起来。”

  彦翎凑近笑道:“美人堂主说的没错,可惜昨晚宫中出事,连相命人取消了今天远庭芳的约会,让他逃过一劫,不然公主的厉害手段可够他消受。”

  子娆倏地扫了他一眼,彦翎吓了一跳,顿时缩头举手道:“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公主的谈话,只是刚刚一不小心……嘿!我金媒彦翎的耳力自然比他们要好上一些,嘿嘿……”

  子娆见他嬉皮笑脸的得意模样,不由啼笑皆非。夜玄殇倚案淡道:“正好,昨夜一战未曾尽兴,连相这样的高手并不多得,不妨留他一命砺剑。”

  白姝儿妙目飘转,柔声道:“据我所知,连相此人虽老谋深算,但却最是好色,是邯璋城中很多舞姬歌女的入幕之宾,目前最宠爱的便属红颜阁的头牌如qíng姑娘,想要杀他,最好便是从此下手,我可保证令他死得神鬼不知,何用公子亲自动手,只是姝儿现在用不了大自在无相法……”话音未绝,悄悄觑了子娆一眼。

  子娆淡淡抬眸,忽地挑唇一笑,拂袖起身,弹指间清光流闪,数点蝶影在白姝儿身上轻溅飞散,顿时将施在她身上的六脉锁xué法解除。

  晨光照帘而入,洒上玄衣迤逦的衣摆,仿若蝶光清影,流曳生香,子娆眼梢微挑,停步对夜玄殇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之前的事暂且揭过。不过我先将话说在前面,倘若你以后收了这女人为妾,便莫怪我不给颜面。”说着云袖轻扬,带了离司等人转身而去,余下众人或惊或奇,一室神色各异。

  这次轮到夜玄殇大摸鼻子,彦翎忍俊不禁,在后“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白姝儿功力恢复,平息下翻腾的内息,不由暗咬银牙,美眸之中隐隐闪过异样的微芒。

  第116章 第九章

  帝都,王城内宫。

  时已近秋,一场微雨之后,御殿天宫都带了几分清冷的气息,唯有长明宫中的兰台汤池仍是幽香馥郁,奇花绽放,仿似融融chūn日,温暖怡人。

  又至huáng昏,两列锦衣宫女挑起数盏紫玉琉璃灯,殿中暖雾氤氲,暗香如缕,且兰方才沐浴完毕,素丝罗衣外一袭轻裘半掩,斜倚凤榻,正由两名垂鬟侍女以碧梳香巾慢慢梳gān长发,丝缕琼光透过珠帘宝屏映在女子雪脂般的肌肤之上,一泓墨色流泻婉转,柔水幽兰,清美不可方物。

  这兰台与长明宫主殿相距甚近,中以双重飞桥jiāo错相连,往来方便,又因其地暖温宜,乃是东帝秋冬之时长居之地。

  九夷女王入宫,东帝命人添置宫奴侍女,侍奉女王暂居兰台,每日虽不停驾留宿,但皆至兰台用膳小憩,亦常在此面见重臣,并且降旨大修重华宫,新建凤仪殿,钦天司亦开始择选吉日,着手筹备帝后大婚的典仪。

  天子大婚,四海同庆,帝都内外铺金鎏彩,喜盈天阙,一片祥圣之气。而与此同时,王师六军构筑兵事,厉兵秣马,却隐隐透露出大战将至的紧张。

  自王师归朝之后,除了苏陵、靳无余等曾随军灭楚的将领,雍朝众臣多对伐宣之事一意反对,争论不休,更有甚者,六官重卿联名上书,叩请东帝收回成命。

  谁知当日,长明宫便连降三道御旨,罢司徒辛颜世袭之职,黜退为民。司空如忌连降数级,罚俸一年,贬至造工司为吏。甚至连太宰伯成商亦遭面斥,被勒令闭门思过,三日不得入朝。

  跟着,东帝连续拔擢九夷旧臣,尤其被誉为智囊军师的叔孙亦,入朝不过数日,便受命暂代司空之职,地位仅次三公,一跃而至六卿重臣。古秋同、楼樊则为先锋将军,分领大良造、国尉封衔,且受兵符,负责统调先锋兵马,王城禁军则仍由左右卫将军统领,并诏昔国储君苏陵入宫,随侍帝侧,三日后晋封昔王,兼领司徒之职,入主中枢。

  继凤后倒台之后,帝都再次肃清朝野,一时间诤议非议,皆在东帝不动声色的铁腕之下肃然止息,伐宣之战,已成定局。

  不日之间,数十艘张有跃马帮徽识的双桅战船由旧楚边城转道扶川,陆续驶入王域,除了粮糙军需,更带来大批兵器火药。东帝亦再降恩旨,允许昔日来自七城之地的灾民定居王域,甚至从军入伍,待之与帝都子民一视同仁。

  如此一来,王师兵员再增,但即便增兵,加上王域属国,倾其所有兵力亦不过七万左右,而宣国仅是边境驻军便逾十万,遑论横扫北域的赤焰军主力,二十万jīng兵铁骑虎láng之师,谈之令人色变。

  无论是兵力还是战绩,王师皆与赤焰军相去甚远,不怪众臣无人看好此战,亦有朝臣私下将家眷送出帝都,以避来祸,去处最多的便是太宰伯成商的封地昭国。东帝对此虽是了如指掌,却始终未做任何表示,昭公亦默认此举,不加勒令劝阻,归朝之日再次上表,于九华殿上恳求东帝罢兵息战。

  且兰此时地位特殊,册后之前奉诏以九夷女王的身份参议朝政,更因东帝每日驻跸兰台处理国事,对朝局知之甚详,且颇具影响,以叔孙亦为代表的九夷旧臣与以苏陵、靳无余为代表的主战派将领皆与她渊源深厚,乃是朝中支持出战宣国最主要的力量。

  倾此一国,守此天下。经历了亡国战火,再入这九重深宫,且兰此时真正明白自己的母亲在多年之前面对那个人时,究竟是以怎样的心qíng,做出那个高瞻远瞩的决定。

  那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亦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其实从那时起,世上便已不再有九夷一国。

  思及此处,她微微阖眸,唇畔逸出一丝轻叹,在这片陌生天地,风口làng尖,心中却出乎意料从未如此安宁,或许亦是因为那个人,他似乎永远不会失却的从容。

  外面传来内侍通报之声,身旁宫女纷纷向后退开,敛衣跪倒。且兰转头看去,东帝已到了帘外。

  他应是刚才退朝回宫,却已换了件素锦常服,仅以玉冠束发,未着王袍,因着雨后天寒,外面披了玄色银丝狐裘,灯中影下衬着淡淡神色,更添雍容清贵。

  他抬手令宫人退下,独自越帘而入。

  “王上。”

  且兰牵衣起身,屏退左右,亲自侍奉他去了裘衣。多日以来,早已知他的习惯,不喜普通宫人近身,离司如今不在帝都,一应起居倒多是她来照顾。

  他侧首微微一笑,温润清冷,翩然如旧,“用过晚膳了吗?”

  且兰柔声道:“尚膳司来请了几次,等你回来,今日怎么迟了?”

  他转身轻拂衣袖,低声咳道:“些许事qíng耽搁了。”

  闲闲对话,仿佛相处日久,自然而然,收起所有的疏离与隔阂,他却比任何人都好相处,亦是体贴入微,着人沉迷,曾有的那种莫名的亲近便越发清晰,除了东帝与女王,他与她似乎从不陌生。

  子昊在软榻坐下,阖目向后靠去,敛了清湛的目光,容色隐隐透出几分倦意。

  且兰轻声问道:“昭公今日还朝了?”

  子昊抬袖指了指方才放在案上的奏章,闭目未语。且兰倾身取来,偏坐榻前垂眸翻阅。

  一道奏章几近千言,笔锋嶙峋,字字忠恳,且兰一目十行迅速扫下,渐觉心惊。昭公至今仍是力阻伐宣之事,当日长明宫早有明旨,妄议战事者,以重罪论处,牵涉三族,以东帝冷qíng的手腕,倘若换了他人,胆敢如此抗旨忤逆,恐怕早已落得人头不保,提前祭了六军战旗。

  子昊闭目开口,语带回忆,“昔日凤后临朝,纵yù杀伐,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有一言之非,唯有昭公刚直不阿,诤谏无惧,每言国事,绝无私意,就连凤后亦畏他刚正,莫之奈何。此一臣者,三朝为相,数起数落,仍是忠心不改,在这世上唯有两人令朕心存敬意,昭公,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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