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上前数步,道:“二师兄当真要上山?从这里到含阳峰六道天关,皆是与我们关系不错的师兄弟,但其后关卡,却都是师尊亲卫弟子,奉师尊严命,擅闯者杀无赦。”
“想我们同门相残,师尊仍是这么狠心。他既扣押大师兄手下四部兄弟,我又岂会坐视不理?”夜玄殇锐利的唇锋微挑,转身道,“你们拦不住我,小刀你带人回去禀报渠弥,便说我夜玄殇与九公主杀上总舵,一并告诉后面师兄弟,不动刀剑者,我绝不会伤其分毫,但谁要以武阻路,归离剑下,生死由命。”
小刀震惊道:“二师兄如此会惹怒师尊,若师尊亲自下山……”
夜玄殇哈哈笑道:“他若不来,我倒白来了。”说着抬手搭上小刀肩头,“去吧,我不想与你们动手,除非是切磋武艺。”
四周几人皆是心头一热,念起当年同修习武,兄弟之qíng。小刀深吸一口气,突然低声道:“其实二师兄不说我们也能猜出几分,师尊他是在帮太子御。太子御这些年将穆国弄得乌烟瘴气,甚至bī杀二师兄,我们早有耳闻,更加心有不满,如今二师兄平安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夜玄殇含笑拍了拍他肩膀,小刀转身道:“我们会照二师兄吩咐去做,二师兄一切小心。”
杀戮自第七重天关开始。
黑色的夜,微白的雪,鲜红的痕迹漫开在玄色的光与影中,甚至连惨叫都是多余,gān脆利索不见一丝拖沓。
夜玄殇与子娆循路而上,渠弥国师所倚重的亲卫弟子武功皆非泛泛,但在两人默契无间的联手下,一连五道哨岗的抵抗都未曾超过半刻,弹指笑语,尽破剑袖之间。
再过三道岗哨,再杀四十五人,无伤者,亦无活口。重重示警的烟花冲破迷雾,赤色纵横,如溅染冰雪的血痕一般消没在黑暗的夜空。面前第十五道岗哨,名作星潭之处,随后赶来的弟子只见雪光之中玄衣轻舞,凌乱的冰屑在女子指尖袖袂化作晶冷细刃,烟雪缭绕,一路飘那景象极美,仿佛挑破夜色妖魅的幻相,映入眼中,绝艳出尘,冽冰穿过身体的一刻,可见美若天人的容颜,幽香飘曳如缕,随后万般寂灭,唯余血华。
然而更多人最后所见却是剑光,归离剑的光芒,绝杀、冷酷、耀目如盲。
不同于曾经狂肆嗜血,历经百战的剑更冷更快,执剑之人无qíng,似如神魔,却亦始终带着冷静不动的微笑。每当剑出,必有冽光相伴,只在此时方能见剑锋的痕迹,惊电一闪划破雪夜,之后所有的颜色都在黑衣黑眸之中沉亡。
二十八重天关过半失守,且伤亡惨重。天宗总舵接到示警,增援弟子不断赶来,渠弥国师最为信任的无风殿护卫弟子及时出现在星潭,终于阻得二人片刻。
“如此微雪良宵,何必偏来送命?”
子娆与其中两人极招相jiāo,蓦地幽叹一声,微微飘身轻退,玄裳纷绕,指端点雪,冽冰飞旋之时绽现道道光华,jiāo织盈满,几若月色重临山峰。
两名护卫弟子狂喝一声,祭剑前冲。
雪华影幻,一缕灿光骤然生姿,子娆十指蔻丹,绽做莲华千重,弹指一息,玄雪纷落,飞红断舞。
与此同时,夜玄殇剑出破空,一名护卫弟子刀折骨裂,口唇溢血,顿失再战之力。另外三人尚在数步之外,仍被剑气bī得目不能视,更为可怕的是剑锋催发的冰雪,如同怒涛狂làng,携卷夺命之锋当头袭来,莫可抵御。
眼见三人绝无幸免,山间主峰忽然传来一阵厉啸,瞬息之间,一股惊天彻地的剑气当空而至,激雷一般劈中剑华。
两剑重击,真气从中爆破,仿若飓风当空,激得峰谷星潭冰雪狂冲。
夜玄殇剑身一振,信手再发三道真气,与子娆袖底丝华魅舞的流光刹那相jiāo,在两人面前形成双重屏障,合力挡下渠弥国师重剑一击,同时二人凌空飞退。
“哈哈,国师甘为太子御卖命,甚至不惜牺牲弟子,可惜这次人被救出,还是一样留不下我!”
随着一声长笑,夜玄殇与子娆没入微雪深处,渠弥国师现身剑影之中,勃然大怒,“回总舵将人拿下!”含怒命令护卫弟子后,渠弥国师无视因夜玄殇之言兀自惊疑的众人,提剑往山下追去。
第十五章
暗夜融于雪色,其光如莹。夜玄殇带子娆穿林越溪,一路提气疾奔,转眼离开苍云峰范围,向北行去,在渠弥国师衔尾而至之前没入一片雪雾松林之中。
雪染松枝,林中寂静如同冥域,无数藤蔓深连错综,不见天日,唯有浓重的雾色重重弥漫,随着两人衣袂不时轻浮dàng漾,似是引开前路,又似将一切隐瞒。
千径诡异,幽暗迷踪,当那所隐藏在烟雪之下的白石道观幻境一样出现眼前之时,子娆忽然停下脚步,一种qiáng烈的预感涌上心间,或是不安,更多诱惑,微雪浸落玄衣,林外传来疾速的破风之声,瞬间进入林中。夜玄殇手掌在她肩头轻轻一搭,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相视,仿佛浑不在意迫近的大敌。
子娆微微吸了口气,轻声道:“走吧。”
道观深处烟云缭绕,楼阁虚境,雾隐雪飞,越发予人神秘莫测的感觉。两人舍去正门越墙而入,小心施展轻功,越过一片雪地花林来到观中玉石砌成的灵池之畔,夜玄殇突然做个噤声的手势拉了子娆向后闪去,两人轻身之间自池中石桥之上翻至桥底,运起内功吸附其上,不落半点声息,落雪窸窣的微响更成了最好的掩饰。
一道极轻的衣袂破风声响起,有人落至桥上,似是环目看察周围,“有人进入松林迷阵,方才感觉这边似有人声,为何现在全无踪影?”
随着一个女子低沉冷媚的话语,另外一个声音yīn柔的男子开口道:“能通过林中迷阵寻到玉真观,倒也奇怪,不知是何方高人?”
夜玄殇与子娆隐入桥底时,只见那女子一角紫衣道袍飞掠,此人与她同时出现在桥上,却不曾带起丝毫声息,几乎叫人不能察觉,可见武功修为要高出那女子许多。因桥底灵池乃是源自地脉的温泉泉眼,此时轻浮的暖雾霭霭升起,将桥上落雪全然融化,所以不曾留下足印,惹得二人怀疑。子娆听得这两人声音,心头狠狠一震,只觉无比熟悉,甚至不能置信,幸而先前见到穆王服食的药丸时早已有过无数推测,甚至想过最为离奇的qíng况,不至因心中震惊而泄露行踪。
只听那女子冷冷道:“你先走吧,这里的事qíng由我处理,不必你多管。”
那男子道:“你不要我cha手也无妨,我不过遇上了,顺便看看是什么人。”说罢轻声笑了一笑,动身而去。
那紫衣女子却无声息,一时四面雪落,天地似无人迹,夜玄殇自然不会认为她已离开,空出手来指了指桥下雾气笼罩的池水,子娆会意,两人悄然放手,双双潜入水底,只露出口鼻呼吸,如此借着夜色的掩饰,再加漫天飘雪,对方纵然武功不凡,一时也难察觉。
渠弥国师追踪二人进入松林,林中所设的迷阵自无法将他阻住,稍迟片刻,便寻到白石道观。
四面山野空夜,尽飞白雪,观门之后,现出若隐若现的楼台,不知去路。
渠弥国师环目扫视,皆不见夜玄殇与子娆踪影,知二人必是藏身观中,冷哼一声,踏步而入。
雾锁烟云,轻出空阁,雪夜中忽有一道人影轻纱般掠过,好似惊鸿一瞥,转瞬无踪。雪中风起如幕,只显得四面影绰虚实莫辨。
“装神弄鬼!”渠弥国师身形忽移,瞬间向雪底花林迫去。
林中一股飞旋的雪雾蓦然卷上半空,如云扑面罩向来袭者,其中蕴含yīn柔冰冷的真气,只要被其拂中分毫,难免重伤当场。渠弥国师冷哼一声宽袖前扫,掌中真气与之相撞,“噗”地散开漫天雪粉,一缕紫纱魅影飘袭无踪,同时she出一十三道轻光,一击不中,随即倏然横移,穿破飞雪落向灵池桥畔。
那人现身之时,渠弥国师目中忽现异芒,欺身一手探出,急速抓向那人面上轻纱。紫衣女子半空中一连数度旋身,重纱异华飞绕,当风疾扬。只见池上半空飞雪急舞,两道人影迅若鬼魅纠缠如烟,令人眼花缭乱,只看得桥下二人屏息静气。
一抹紫纱倏地扬上半空,双掌相对,紫衣女子娇哼一声,飞身疾退,踏足石桥。
渠弥国师跟着落至对面桥头,隔了半边夜色,看向伊人风姿绰约的背影,声音yīn沉骇人,“当真是你?”
面纱自两人之间飘旋而落,坠入雪中。白石桥上,紫衣女子衣袂轻飘,终是转过身来,露出绝世容颜,“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淡淡开口,似冷似媚,飘雪溶于幽泉,有着冷暖jiāo流的滋味。渠弥国师踏过冰雪残纱,步步而至她近前,“你居然还活着,居然在穆国。”他的目光狠冷却灼人,突然抬手锁住她纤细的喉咙,bī近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容,“是你,婠儿,你藏身穆国,也一直躲着我!”
婠夫人武功虽逊他数分,却并非全无抵抗之力,谁知竟是丝毫不做躲闪,任他手掌在自己咽喉处收紧,扼住她香艳的呼吸。
桥底子娆微微一动,却被夜玄殇抬手制止,只听婠夫人幽幽道:“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我不躲着你……”渠弥国师手底的力度令她呼吸变得急促,她仰起头,美目中逐渐流露出近似绝望的神态,“我不躲着你,是不是该将自己送到你面前,让你在这里再刺上一剑?”她抓着他的手蓦然松开,宽大柔软的道袍应声滑开肩头,直落胸前。
道袍之下居然衣衫全无,凝光雪肤灼目,一道剑伤猩红如血,烙在她双峰挺秀的胸口。渠弥国师似被人猛地刺了一刀,掌下力量顿失,目中却she出危险狂乱的光芒。
婠夫人身子一软,堪堪向前跌去,“你……你那么恨我,恨到要亲手杀了我,现在为何又放手?”削滑的肩头衣袍半遮,微雪辗转零落,将夜色温柔涂抹,反令那香软肌肤更添妖曼之美,她缓缓抬眸,一点媚若冰晶的眸心隐隐透出琉璃清紫的色泽,美冶诱人,却又弥漫着错综恨意,“但你凭什么要杀我?那时候我便想问你,凤赫,我有哪里对不住你,杀瑶辛的是凤离,害你被逐的是凤妧,巫族对不住你,凰族对不住你,但我有什么错?若说错,我便错在不该从凤妧手中救你,更不该替你医伤,帮你隐瞒!”
“闭嘴!”渠弥国师怒喝一声,猛地抓住她手臂,他扣住她bī至桥畔,眼中遮不住痛恨与杀机,更抹不开迷乱的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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