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少原君名号,无不震惊,彦翎更是差点跳起来,道:“乖乖不得了,皇非没有死?美人公主和他在一起,岂不是危险至极!”跟着又道出差点令他和遥衣丧身其中的泥潭之阵,易天得夜玄殇真气相助,伤势暂缓,低声补充先前与子娆所遇冰雪之阵的qíng况。夜玄殇眸光隐隐一沉,自易天身上收回手掌,站起身来。彦翎闪到他身边,悄声道:“喂,还不快点想办法,迟些穆国准王后变回少原君夫人,你就等着后悔莫及。”
夜玄殇瞥了他一眼,道:“这阵法布置得十分巧妙,若非jīng通奇门术数,或借九转灵石之力,根本无法寻到阵心所在。方才我们能破这一阵,是恰逢阳金克木,巧之又巧,若困住你们的是阳水yīn火阵,那此时我们所有人都要麻烦。”
易天亦领教过阵法厉害,点头道:“殿下说得没错,这阵法非同一般,万万不可大意,但九公主被皇非所困,却又如何是好?”
夜玄殇沉思片刻,方要说话,忽然感觉脚下震动,山谷中雪石纷落,一声巨响,竟然整个向下塌陷下去。
彦翎三人被击出阵心之后,子娆亦收起莲华法诀,缓步踏上冰台。那白衣人轻拂琴弦,抬头笑道:“子娆,别来无恙?”
阵中霰雪微扬,子娆侧身落座,琴前有酒,色碧香醇,她抬指轻沾琼浆,低头浅嗅,随后转眸看向那人面上冰冷的面具,说道:“既已无人,何不以真容相见,难道此时我还认不出你吗?”
那人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俊美无瑕的面容,眸中笑意若雪,话语却一如既往,风流怡人,“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张面具果然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夫人。”
子娆墨睫稍垂,复又一扬,轻轻一笑,“没想到你我二人,竟然还会坐在一起喝酒。”
酒是玉髓,人是故人。昔日惊云山巅,杯酒相识,dòng房花烛,jiāo杯定qíng,皇非目视眼前女子,她丹艳的红唇轻轻沾上玉盏,浅酌低吟的姿态如一朵清魅的妙莲,在他眸心幽幽绽放。
“我曾经说过,终有一日,你会与我重登惊云天峰,此生亦将以少原君夫人的名号为荣,你我之间早已没有那么容易撇清关系。”
子娆把盏抬眸,“我记得那日你也在三军之前亲口说过,你与我,从此再无qíng义可言。少原君言出必行,当众之语,想来并非玩笑。”
皇非淡淡道:“楚王后母子不是你杀的,所以那句话并没有任何意义。”
子娆眼梢微扬,“原来你从一开始便知道真相,却故意将错就错。”
皇非侧眸看她,语气傲然,“你既当众认下此事,我又何必放弃对帝都动手的大好机会,这样的结果难道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子娆眸光一闪,一瞬不瞬与他对视,微雪自两人之间无声落下,化作一地琉璃冰寒,轻轻扬过衣袂,飘入眸心无垠的黑暗。片刻后,子娆倏地转眸轻笑,柔声道:“少原君果然是当世英雄,绝不会为美色所动,qíng义所困,若非迫不得已,帝都可万万不愿与你为敌,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事已至此,又还能怎样呢?”
“事已至此,当世能配得上少原君夫人之称的也只有一人,我皇非的妻子同样只有一人。”皇非随手轻挑琴弦,容色翩翩,“所以今天我特地在此等候,来请夫人随我回去。”
子娆感觉随着他指下琴音跳动,整个阵法再次变动,十二门生死轮转,不尽不息,天一生水,地六相成,一时间变幻莫测,无迹可寻,就好像眼前这男人真正的实力,每一次相遇都见未知的一面,似乎始终探不见究竟。她星眸微垂,转而迎上皇非的目光,眼波轻横如月下一泓幽泉,似乎一直漾到人心尖上去,“此时此刻,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风雪轻扬,皇非含笑道:“恐怕没有。”
子娆轻声一叹,敛袖斟酒,说道:“大婚之夜你我qíng断义绝,王族损兵,楚国灭国,已是天下皆知,除非你肯放弃对帝都的打算,否则有我这个夫人在身边,难道不会觉得危险?”
皇非声色不动,一缕琴音悠悠停于指端,余韵无穷,“很可惜,帝都王城本君这次要定了。”
他看住她,唇畔笑意从容,却仿佛迫人窒息,直到此时,九域天下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无视少原君亲口说出的话,哪怕楚国覆亡,烈风骑灭,皇非一人,也足以令诸国侧目,英雄折颜。子娆一时静默,丝缕酒香漫开在她晶莹的指尖,袅袅缭绕不散不休,片刻后,她轻拂云袖,抬眸迎上皇非目光,徐徐说道:“那么,若是我心甘qíng愿接受你所有条件,你是否愿考虑改变主意?”
皇非眼底微微一动,雪光下玄衣女子眉目如仙绝色出尘,便似昔日惊云绝峰月下初见,她执酒相问江山何从。那时她以千军为棋天地为盘,笑语轻颦,风云定局,他知世间有女若此,与她并肩天峰俯瞰九域的刹那,他所要的一切都已在前。
七城烽烟为卿作聘,楚都华焰染她嫁衣,他散尽三千姬妾,倾此九域红尘,迎娶这唯一令他动容的女子,若不是那一夜兵戎相见,此时四海天地皆在这携手之间,他与她,亦将为万众传颂,那样一段江山风流英雄红颜的传奇。
然而这世上终究没有如果,就像江水东逝,落日西沉,光yīn不回,世事无常,每个人曾经的选择都决定了眼前的彼此,现在的每一步也都必然通向前方的结局。
皇非眼底仿若夜流涌动,锁定那双幽魅的凤眸,“我不得不承认,相识至今,每当夫人提出条件,都叫人感到无法拒绝。”子娆不语,浅酌杯酒,移目相视。他自琴上收手拂袖,眼梢淡淡挑起,“这个提议当真令人十分动心,但是,本君绝不会在同样的事qíng上,犯同样的错误,他日我与东帝战场相见,若有夫人在侧,想必一定有趣得很。”
子娆唇角倏忽上扬,似是早已料到他的答案,那妩媚的浅弧恍若一刃轻光,骤闪即逝,“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曾让我甘心下嫁的少原君,如今依然有着令人倾心的魅力。”
皇非道:“那么夫人是愿意随本君同去了?”
子娆把玩玉盏,幽幽叹道:“你的阵法比王叔还要高明,我破不了,你的武功也远在我之上,我赢不了,如此看来,我只好跟你走了。只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跟王兄针锋相对,他那人冷心冷qíng,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能威胁得到他。”
雪光落入皇非微眯的俊眸,点点泛着清寒的滋味,“再无qíng的人,也总有心中珍视的东西,一旦与此相关,事qíng便会有所不同。”
“哦?”子娆魅然抬眸,将那玉盏轻轻托在掌心送到他面前,一泓碧泉如玉,倒映男子眉目风流,“那么夫君心中所珍视的,又是什么呢?”
皇非就着她的手将酒一饮而尽,“本君珍视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夫人难道心无所觉吗?”他抬手抚过她容颜,近在耳畔的呼吸带着醉人的酒香,轻轻chuī起伊人双颊娇羞的红云。
“夫君厚爱,子娆受之有愧。”子娆妩媚地笑,眸若星波慵然轻漾,她靠近他的耳边,用一种极其温柔,极其诱人的声音轻轻说道,“夫君有没有发觉,我刚刚在这酒里下了毒?”
☆、第九章
女子清魅的话语入耳成丝,缕缕幽香仿佛自暗夜深处漫然升起,飘盈雪雾,浸透肺腑。皇非脸色一变,反手扣向子娆腕脉,子娆弹指下拂,与他掌力一jiāo,袖底银光飞散,倏地飘身后退。
漫天风雪骤然疾舞,在冰台四周飘旋如幕,子娆落向雪幕中心,笑容美若幽梦,话语依然那般清魅动听,“夫君怕是忘记了吧,当初在惊云山上第一次见面,我便已经提醒过你,我的指尖藏有十种剧毒。方才那杯酒沾了我的指,染过我的唇,你其实不该喝的。”
皇非似乎神色不改,却也并未起身追击,“你以为如此便能逃出我的阵法吗?”
子娆柔声浅笑,“我刚刚说过了,夫君的阵法很是高明,以前我听王兄解说这些奇门术数时可没怎么用心,这阵法我是破不了的,只不过,你刚刚饮下的赤锦红与曼陀罗两种剧毒与我发间的染云香混合之后,会在几个时辰内令人内力丧失,夫君虽然内力高深,恢复起来怕也需要些时间,这时候我要走,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非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寒意,说道:“这倒是我疏忽了,一时不曾防备。但是在此之前,我保证你会失去生离此地的机会。”话音落时,一道赤芒,突然闪电般自古琴之侧she出,不过一剑出鞘,四面八方劲气横冲,血芒惊闪,直刺风雪,子娆倏然一惊,qíng急之下折腰纵出。
丝缕断发,蓦地散开雪中,焰蝶之光在血鸾剑上爆开刺目的金芒。子娆后退丈余,飘身落足冰台之侧,袖底幽芒冷现。皇非身形一闪,忽然便出现在她面前。子娆袖袂飘拂变幻,灵蛇一般向着血鸾剑锋卷去,但听哧地一声急响,金银亮光在两人之间如雨四she。
便这刹那之间,子娆已用衣袖连接皇非快逾惊电的八招,万没想到他在身中酒毒的qíng况下仍旧如此可怕,若非有幽罗玄衣护身,只怕早被剑气所伤,心下暗惊,但却嫣然笑道:“夫君好厉害的剑法,若是这么个打法,我可受不住了。”
皇非如此催动真气不免激发酒中剧毒,数招过后并没有立刻追击,只是剑尖锁定对手,暗中运气调息。血鸾剑上凝聚摄魂夺魄的剑气,与昔日逐日剑狂傲的锋芒截然不同,不断涌动的赤芒固然显得森寒诡异,却更有一种凌驾万物,君临八方的气势,竟令人生出无从逃脱的感觉。
子娆以巫族特殊的手法施毒,为怕皇非察觉,下手分量甚轻,若让他运功驱毒,便拖延不了多久。她打定主意消耗皇非内力,袖底法诀变幻,同时击出两道莲华法印,冰台上方光华夺目,仿若一双雪凤展翼冲天,凌空卷向对手。
皇非微微冷哼,右手挥出。雪雾倏然狂飞,血鸾剑击散包裹着漫天异芒的风雪,犹如一道飞虹,一抹赤电,一刃血光,向着子娆眉心破空而去!子娆蓦然旋身,左袖行云流水般迎空挥去,右掌反手下击。皇非眼中掠过慑人的冷光,身形倏地凝住,血鸾剑却是赤芒大盛。
玄袖浮光,真力与剑气相撞,挟了飞雪涟漪般往四方扩散,子娆借此一击之力忽然纵起,娇笑声中,指尖血影绽放,莲华骤现,血鸾剑剑气在她牵引之下,连同那明美的莲光一起突然向着冰台正中的瑶琴击去。
原来皇非借雪谷地形设此奇阵,以琴音cao纵阵法,变幻八方,子娆暗中推察,早已知其关窍所在,但先前忌惮对手qiáng势,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皇非大意中毒,她便刻意而为,争斗中趋身抢至阵心,凝聚功力举手破阵。血鸾剑与莲华之术全力一击何等威力,但听轰然巨响中,碎雪向天冲扬,悬在半空的冰台四分五裂,瑶琴美酒,山石冷雪,皆向山崖之下坠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十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