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的后宅女眷们之间自有一套自己的jiāo往准则,往往从几句话里就能知道对方意思。宋老太太托病不肯见,何氏就知道了宋老太太-----或者说是宋家现如今的态度。
可是知道归知道,该问的还是得再问一问,她怀着一点希望抓住大夫人的手:“只是我来,原也不是为了拜见老太太来的。咱们这么多年的jiāoqíng,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现如今德胜门那事儿……究竟有没有消息露出来?”
宋大夫人心里突的一下,被宋大老爷再三叮咛之后猛增的警惕心此刻就更加深了一层,忍住心里的汹涌淡定的摇了摇头,面上瞧上去倒也是qíng真意切的模样。
“闹的那么大,听说肯定是听说了。只是我们家老爷你也知道,不过就领着工部的职位,哪里能跟这事儿扯得上关系?至于我们家老太爷,也听召进了宫还未回来,现如今我们家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也着急呢,哪里有什么消息?”(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一百八十二·覆灭
宋程濡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瞧着张阁老跟陈阁老二人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心里却在为兴福的表现诧异。
兴福果然似是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面对着如此jī飞狗跳的qíng形也能力持镇定,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一副罪人姿态。听安公公跟冯公公透露,兴福今天一大早就进宫了,在御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说自己冤枉-----只是兴福如今恐怕也是不如从前了,换做从前他大权在握又圣心尚在的时候,安公公跟冯公公哪里敢透露他在御前的窘态?
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场上qíng势就有了变化,岑必梁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冲建章帝磕了三个头,义正言辞的斥责起兴福:“身为我大周的臣子,却勾结鞑靼bào兵,互有金钱往来,逢年过节甚至还互相都有礼品相送,相处往来如同亲眷,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不仅如此,他还纵容紫荆关监察御史史同舟向鞑靼人散发通州城防分布图,甚至还特意标注出其中豪宅巨富之家方位……这样里应外合之下,我们的将士们怎么能好好守住城门?!圣上英明,请查明此事,还通州丧生的民众一个公道!给紫荆关阵亡将士、通州粮仓镇守的将士们一个公道!”
他说到激动之处,根本控制不住心中激dàng,口水横飞,到最后眼泪鼻涕都流出来。
陈阁老也就紧跟着跪了下来,瞧着上首坐着的神色不明的建章帝也稳稳当当的磕了三个响头,连头上冠带也取了下来放在一边:“通州一事震惊朝野,极大的损伤了我朝威信跟国威,也叫大周的将士们寒心!兴福láng子野心,为了一己之私竟通敌卖国,此举天理不容!”
陈阁老会这么激动大家都清楚原因-----要不是后来叶景川去了,陈家别庄估计就要全军覆没,连他的嫡孙嫡孙女都保不住xing命。
建章帝终于有了动作,他将手里的奏折扔在桌上,不顾地上跪着的乌压压一片,转头去看常首辅:“首辅如何看?”
常首辅瞧了一眼余光撇过来与他撞了个正着的兴福,紧跟着也就跪了下来:“此事既然有了人证也有了物证,微臣认为就值得一审。空xué来风,未必无因,兴总管若是遭人污蔑,这次借着详查的机会也可洗清嫌疑啊。”
兴福的目光瞬间就变得狠厉起来-----常首辅这个老狐狸!
“什么人证物证俱全?”建章帝就有些疑惑,将手里岑必梁呈上去的史同舟的供词轻飘飘的扔了下去:“你们上呈证据之前,就没瞧瞧里头写的是什么?”
宋程濡放在身侧的手就不自觉的紧了紧,就知道兴福不可能毫无准备的束手就擒,原来果真是有猫腻。
他身旁的杜阁老不动声色的往他身边挪了挪,也是一副三不知的样子。
岑必梁跪得最靠前,闻言就一把拽住证词-----只是这一看,他就忍不住面色煞白的惊呼了一声,这分明就不是原先的那份供词!
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建章帝又带着讥诮似地笑了一声:“至于人证……才刚安邑对朕说……”
连史同舟也出了问题,可是分明是进宫之后他才把人jiāo出去的……岑必梁猛然瞪大眼睛,随即就耷拉着肩膀有些无奈-----他怎么忘记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有多少是兴福的徒子徒孙?难怪他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原来早在宫里就做好了准备!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果然,建章帝咳嗽了一声:“史同舟说,他是被叶家拿家人威胁了,才会做伪证的,只是他后来良心发现了,因此就把供词给改了。”
“他撒谎!”岑必梁只觉得两边的太阳xué突突的跳的厉害,气的青筋直跳:“他之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建章帝的脸隐在yīn影里,看不清楚他的神色究竟如何。
常首辅却也僵直的跪在了地上,仍旧是那副慷慨激昂半步不肯退让的样子:“史同舟的证词左右反复,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请圣上下令严查此事。”
兴福以头触地将头磕的砰砰响,声音也带着哭腔,一副被人围攻的无奈模样:“圣上明察,一早听见了消息我就进宫同您jiāo代了,实在是没有功夫也没有能耐分身出去做这样的事啊!”
陈阁老冷哼了一声,从牙fèng里挤出了个冷笑:“这可未必,谁不知道兴总管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平素底下的少监火者无数……”
无端的猜测说出来反而会惹建章帝恼火,常首辅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陈阁老的话,衡量再三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从袖子里拽出一叠子信来,双手捧过头顶:“圣上!老臣这里还有证据!请圣上一观!”
宋程濡垂着的头略微动了一动,嘴角勾勒出一抹放心的笑来。他总算是把这个烫手山芋以最贵的代价送了出去,且获取了最大的利益还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了。
建章帝朝他手上一看,冯公公就乖觉的下来将那叠信纸取了,亲自奉到御前。
常首辅不动如山,面对岑必梁跟陈阁老的疑惑神色也视若无睹,目光直视前方。
建章帝只看了一张,殿内气氛就陡然冷了下来,等他看完了所有的信,殿内已然如同一座冰窖一般,叫人jī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你对朕哭了一早上,说有人因为私仇要冤枉你。”建章帝神qíng平静的将最后一张信纸阖上,似笑非笑:“这就是你对朕说的冤枉?”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将那叠信纸扬手一扔,纷纷扬扬的撒了一地。
兴福只瞥了一眼,就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瞪大眼睛惊恐得终于瑟瑟发抖-----这信封上有他专用的火漆跟印戳,信上的笔迹更是他本人的,他就算是想赖,也赖不掉。
可是这么要紧的东西,为什么会落到常首辅的手里?!(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一百八十三·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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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首辅目不斜视的瞧着正前方,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正直不阿的样子。
张阁老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冷汗淋漓的瘫在了地上-----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原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都以为消失了的密信居然会在这个关头出现,居然还直接送到了御前,让他们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这会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换成了兴福,说到底,权力再大,他也是一个凡人,凡人就没有不怕死的。拥有了之后再失去,比从未拥有过难过万倍。
他膝行着跪在建章帝下首死命的磕头,不一会儿就把头都磕的通红通红,额头上还渗出些血迹来。
可是众人都知道他这回就算是直接把自己碰死在这大殿里,也丝毫没用。通敌卖国,建章帝平生最恨之事,兴福全部都做了,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发出来,建章帝要是饶了他,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众人尽管通敌卖国?
“把他拉下去,jiāo给三法司会审。”建章帝冷笑了一声,虽仍旧瞧不出面色有什么大波动,但众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怒气:“好好的给朕审,审的严些。把这些拿着我大周朝的俸禄军饷,却做着通敌卖国之事的叛徒都给朕揪出来,五马分尸!”
岑必梁一颗眼泪还挂在眼角,万万没想到事qíng峰回路转,他还以为事qíng就这么完了,兴福没事,他们兵部反而要背黑锅,却没料到常首辅居然还留有这么一手。
兴福还想上前抱建章帝的腿,却被建章帝一脚踹下了台阶。
“朕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凌迟处死!”建章帝猛然bào怒,指着兴福疾言厉色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转头看着内阁的几个阁老:“通州之事有了结果,功过你们内阁拟个章程递上来。袁虹虽然是受了陷害,可他自己确实也治下不严,将他调离紫荆关。紫荆关叫谁去守,你们也都一并给朕推举几个人上来。”
岑必梁还要再说陈襄的事,却被早有预料的常首辅扯了一把,不由怔在了原地。
这么一怔的功夫,建章帝已经转入后头去了。他朝常首辅看过去,就见常首辅等人都从地上站了起来。
越是在官场混的好的、有资历了的老狐狸,就越是不会把喜怒得失摆在脸上。因为官场瞬息浮沉,谁都不知道眼前摔在了谷底的人他日还会不会从头爬起来身居高位,因此都讲究一个客气。
常首辅尤其擅于此道,哪怕是对着已经必死无疑的兴福,他也仍旧并不显出什么骄矜之色来,反而长叹了一声拍了拍岑必梁的肩膀。
事qíng到此刻可以说已经基本尘埃落定,可是岑必梁却揣着满腹的疑惑,他疾行了几步赶上常首辅,声音压得低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您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常首辅左右看了一眼,卷着手似乎咳嗽了一声,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提。
这件事说起来,牵扯进的人就更多了,比如说这些最后起了作用置兴福于死地的密信,就是看似从头到尾都跟这事儿扯不上任何关系的宋程濡给他的。
他自以为已经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料到现如今却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的比他还胜一筹,不由深深的回头瞧了宋程濡一眼。
宋程濡却也正好也朝他看了过去,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仍旧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岑必梁自然是不肯被蒙在鼓里,出了宫门就叫轿夫跟上常首辅,陈阁老也是满腔的疑惑摸不着头脑,有心跟上去,人家却是亲家,有些事哪怕能对对方说,也不会对自己说,也就悻悻的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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