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手指轻敲桌面,小巧的耳垂在阳光照耀下近乎透明,她仿佛不经意似的朝底下看了一眼,底下脸上带着一抹冷冷的嘲笑。
随即就有人接了话:“什么叫不是灾星啊?当初不是巫医自己说的,向家大小姐是灾星转世,克父克兄克弟的吗?!”
那媳妇子颇为不屑的看了向老太太一眼,yīn阳怪气的嗨了一声:“什么灾星转世,什么克夫克父克弟,都是那个姨娘说的!听说她整整用了五十两huáng金收买了巫医,叫巫医这么说的。巫医还招认说向家公子根本没病,是姨娘跟她求了药装病的!目的就是要把向大小姐烧死……啧啧啧,你说多大仇啊,又要烧死嫡女,连嫡夫人都毒死了。”
陈世美的戏如今还是戏台上必点的曲目,妇人们对惨遭抛弃陷害的女人们总是抱着深刻的同理心,闻言都七嘴八舌的数落起了向家刻薄。
向老太太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被人扯乱了,衣裳也都被七手八脚的下黑手的人扯得皱皱巴巴,她听说向明姿是灾星的事竟也是被白姨娘攀扯的,且已经事发了,不由就两眼一黑。
还是向镰先反应过来,踹开门挪动着滚圆的身子飞快的扑进了门里。
向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喊了一阵,发觉并没人同qíng她不说,还全是指指点点的,也就觉得没意思,噗噗噗的朝人群里吐唾沫,跟在乡下骂人占田似的把人都给吐跑了。
青桃轻手轻脚推了门进来,恰好瞧见向老太太撒泼的一幕,就捂着嘴笑了笑,凑在宋楚宜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
看见人散的差不多了,又是陪着宋楚宜出来的,李家姐妹就问宋楚宜是不是还要再四处逛逛。
宋楚宜摇头笑着说逛够了,仍旧跟李家姐妹按照原路上了马车回家。
下了车就看见宋三老爷也正匆匆忙忙往里赶,宋楚宜喊了一声三叔,见他是从外头回来的,就问:“案子审出结果了?”
宋三老爷点了点头擦了把头上因为奔波而热出的汗:“审出来了,他家那个姨娘先是不肯招,后来明晃晃的金子摆在眼前,和chūn堂的大夫和郑嬷嬷王嬷嬷都作证,她辨无可辨。”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宋家人的愤怒,足以把一切都做的天衣无fèng。加上有巡抚大人的帮忙,一切的文书都会做的妥妥帖帖毫无破绽,就算是上了刑部,这秋后处斩的死刑,也是免不了的。
宋楚宜和宋三老爷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宋老太太吩咐huáng嬷嬷:“拿单子去向家,陪嫁的东西一件不少的都要还给咱们。聘礼咱们也会准备好,不日就从京城给他们运回蜀中去。”
这是在要向老太太的命,当初因着体恤向家贫寒,宋府并没有对聘礼有要求,向老太太虽说也算是搜刮尽了家里的好东西,可是那点子东西在宋琳琅的嫁妆跟前充其量也就是九牛一毛。加上这些年宋琳琅前前后后贴进向家的银钱,恐怕向家卖了老宅也未必能赔得起。
因着宋老太太什么事都不避讳宋楚宜,宋三老爷这么些日子也就习惯了不遮着藏着,将审讯的结果都说了:“白姨娘被判了秋后,名单不日就上jiāo刑部。至于向云章……从家里又搜出不少来历不明的东西来,听说里头还有贡品,恐怕涉及贪赃,又宠妾灭妻以至出了人命……暂时收了官印待审,收押在大牢里,案子会移到刑部。”
到了京城,官字两个口,更加不会有向云章的活路。
宋老太太并没表现得特别高兴,沉沉的叹了一声之后沉默良久,才看着李夫人诚恳的道:“这回多亏你和阿峪。否则向家这样目中无人又是地头蛇,我们恐怕还没这么轻易就能讨个公道。”
“婶子又说客气话!”李夫人微笑着拉紧了两个女儿的手,似是有些感触:“从小我母亲就教我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从前一直不甚理解。如今才算是彻彻底底信了……好在如今也算是报了仇,希望她九泉之下有些安慰。”
她顿了顿,摸着李欣桐的头又朝宋老太太看去:“何况天底下父母疼惜自己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欣桐不久就要嫁到京城去,我们这做父母的也不能跟在身边。今次我伸手帮忙,日后婶子看在今日的qíng分上,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女儿受欺负。”
李欣桐又羞又臊,又感念父母想的这样深远,不由眼圈都红了。
宋老太太啐了李夫人一口:“瞎说八道什么?!她这一去定是要夫妻和乐子孙满堂的,偏你当母亲的红口白牙的咒人家!”
众人笑了一阵,门房上忽然有人进来回话,说是有位郭公子递了张帖子求见。
宋老太太接了帖子一瞧,顿时就有些怔住了,颇有些惊疑的道:“竟是郭怀英的嫡子,郭燕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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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七十五·脸面
李夫人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个郭燕堂的来历,不由吃惊道:“当初郭怀英这个二世祖竟然自请出京,如今似乎是在浙江当个巡按……”
沈鸯当初和崔展眉向来jiāoqíng极深,幼年时的沈鸯听说还曾在崔家住过一段时日。
宋老太太将帖子放至一旁,冲宋三老爷道:“慈哥儿,你先去书房招待招待这位郭少爷,看看他的来意。”
宋楚宜也觉得很是惊奇,这位郭少爷这个时候来青州城做什么?按理来说他不然就该在浙江父母亲身边,要么就该回京城去过年,怎么好端端的跑到了青州?
李夫人见有客来了,就起身告辞回家,宋老太太再三挽留也没能留得住,只好亲自送了她出门。
李夫人忙拦住了,笑道:“这可真是折煞了我,哪里能叫婶子亲自送我?正要问婶子的示下,眼看着回京过年是赶不上了,不如今年来济南同我们一同过年?”
北地到了冬天大雪封路是时有的事,现在赶回京城不说时间上来不及,就算是来得及,在路上被大雪堵路,恐怕也要耽搁一两个月。
宋家一行人又是舟车劳顿才来的山东,要是再急着赶回去,恐怕身体也吃不消。
宋老太太领了李夫人的好意,却还是婉拒了:“等开了年过上年的时候,我带着小宜来济南看你。”
等送走了李夫人,宋老太太就吩咐玉书玉兰服侍她去更衣,一面回过头来吩咐宋楚宜:“小宜也去换件衣裳,待会儿陪祖母出去一趟。”
宋楚宜今日因为要出门去瞧热闹,已经换了见客的衣裳,宋老太太却还是叫她再去换一身,绿衣不由有些打鼓:“瞧着不像是去寺里……”
青桃一面跟紫云说了换衣裳的事,听绿衣这么说就笑了:“瞧这阵势也不像是去寺里的,恐怕老太太这是去……”
绿衣也就知机了,吐了吐舌头不由有些向往:“我也好想去瞧瞧,看看那位向老太太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说话间宋楚宜已经换好了衣裳,正是去年冬天宋大夫人送那套松涛红的夹袄和樱糙huáng的八幅裙,整个人立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叫人不注意都难。
宋老太太瞧着这打扮就笑了,又看看她发间点缀的珍珠和造型jīng巧别致的玲珑翡翠簪,满意的携了她的手上马车。
“今日瞧见那位向老太太了?”宋老太太上了马车就窝在布置得柔软舒适的座位里,眉间带着一抹冷意:“觉得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着提亲接亲来的都是向云章和向云章的族叔,宋老太太实际上并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亲家。虽然也从云鹤等人嘴里听说过向老太太刻薄,可是到底只存在想象里。
宋楚宜咳嗽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她说:“跟咱们接触过的所有伯母婶婶们都不一样……激动了还会坐在地上边说边唱……”
宋老太太笑了一声,头上的抹额显得她更加的富态和慈祥:“但愿待会儿她还能笑的出来。”
此时此刻huáng嬷嬷恐怕已经拿着嫁妆单子去催向老太太还陪嫁了,向老太太既然那样喜欢撒泼打滚,恐怕此刻又在地上连哭带喊呢吧。
宋老太太猜的不错,向家此刻已经乱成一团,向老太太正抱着最小的一个孙子坐在地上哭号:“什么钱?什么钱?!我们向家何时用过了她一分银钱?她成日家的花钱如流水,燕窝花胶跟喝粥似的平常,这些难道都不用钱?!早就被她自己给散光了!现在你们还来找我们要钱……这分明是要bī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儿子此刻已经下了大狱要拉到刑部去,白姨娘也已经被判了秋后,她手里要是没有银钱,日后怎么给儿子打点?又怎么拉扯大这些孙子们?这些钱绝对不能jiāo出去……
宋楚宜扶着宋老太太进门,就瞧见向老太太在地上打滚,这样冷的天,她自己穿得厚没事,那个看着才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又蒙又冷,倒是已经吓得脸都青白了。
她见过的贵妇人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吞媳妇嫁妆也习惯吞得体体面面的,像前世何氏吞她嫁妆的时候,就是步步蚕食不露痕迹,叫她连说嘴的地方都没有。可没见过向老太太这样以为蛮横不讲理就能得偿所愿的。
宋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了,当年一些泥里打滚出来的勋贵们也不是没见识过,可真没见识过这样不顾脸面的,不由一时没反应过来。
向老太太却已经扔了手里的孩子在地上一把扑过来了,抱住宋老太太的腿就不愿意撒手,哭的鼻涕眼泪都一齐出来,抽抽搭搭的喊她:“亲家!你可不能这么着啊!这是在要我们向家的命……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亲家,总也有些qíng分在吧……”
宋老太太被她气得忍不住笑了,眼风一扫,秦嬷嬷就上前掰开了向老太太的手把她给扶了起来。
“qíng分?”宋老太太看着撇着嘴斜着眼睛的向老太太,语调都有些拔高了:“跟我谈qíng分?我家可是告你家的苦主,你的儿子纵容妾侍nüè待我女儿最后还一碗毒药把我女儿给毒死了,老太太你如今还跟我谈qíng分?”
她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嘲讽:“何况当亲家这么多年来,逢年过节的也没见亲家按照规矩准备礼物,都是我女儿在替你们全面子。我们家生日摆宴过年摆宴你家更是连鬼也没出现一只,就是这样的qíng况下,老太太跟我谈qíng分?!恕我直言,我看不出咱们还剩什么qíng分,我只知道我女儿死了,被你家害死的!我只知道,如今巡抚已经判了案子,准了我女儿跟你儿子和离,按照规矩,我女儿的陪嫁,你都该悉数还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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