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的时候总听母亲说哥哥又从封地上给她送了什么礼物来,冬天的那些出风的毛皮拿来做斗篷做大氅有多好多好,新从东海那边买来的珍珠有多么圆润光滑,矿山里头新出的宝石有多适合打头面……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银子对于一个只领着封地供奉的藩王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可是建章帝不在乎,贤妃不当回事,她自然而然的也觉得理所当然了,如今想来,这些东西恰恰却是勒在端王脖颈上的绳索,平时觉得没什么,当真有人要做文章的时候,这根绳索一收,端王的命就没有了。
她害怕得瑟瑟发抖,想着以后想着父皇,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看不到出口------端王死了,或多或少对她们都有影响,虽然她还有一个安分守己的哥哥,可是谁知道父皇究竟生气到了什么地步呢?
要是父皇因为端王的所作所为迁怒了鲁王和她们,那她们从此以后该怎么自处?她如今也还梦想着和大姐姐荣成那样十里红妆轰轰烈烈的出嫁,如果建章帝真的因为端王的事qíng远了她,什么十里红妆,什么如意郎君,通通都只会是水中月镜中花,从此和她再无gān系。
她心里冰凉冰凉的,心里却涌起刻毒的恨意。审扬州贪墨案的主审官是宋程濡,害的哥哥不得不剑走偏锋和东瀛大名合作的是宋家,是宋家把他一点点的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宋家……宋六……十一公主……她垂着头,眼里戾气横生,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她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贤妃惊得终于疲软得连再悲伤的力气也没有,慌忙叫人去请太医。
消息传到清宁殿的时候皇后正沐浴完毕,在佛前上了香就坐在榻上由大宫女芝兰绞gān头发,她的眉目隐在烟雾里,朦朦胧胧瞧不出具体神qíng。
谢司仪亲自捧了一碗芙蓉鲜蔬汤上来,她伸手接了,随口就问:“惊吓过度才病的?”
是该惊吓惊吓了,她们这几年日子是过的太舒坦了,恐怕早就忘记了惊恐惧怕的滋味,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死活。
三年前太子中毒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世嘉长公主只是个替死鬼,后头还有更黑心的幕后黑手。可是她和建章帝做了这么几十年夫妻,对他的了解早已经深入骨髓,叫他处置一个不是亲娘且儿子还曾和他争过皇位的太后尚且要bī着他到了绝境才肯下手,何况是没证据的qíng况下要他处置另一个亲生儿子?
她冷眼看着端王的野心越来越大,冷眼看着从前潜邸里宽厚小意的贤妃一点点膨胀,始终不动如山-----人的贪yù是没有止境的,瞧瞧,端王现在不就自己毁了自己?
汀香恭谨的应了一声是:“发起了高热,qíng形很有些不好……”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把这个消息给瞒着?圣上他如今……”
如今恐怕也没心思管披香殿如今的qíng况。
卢皇后却缓缓摇了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鲁王是个真正老实不沾边的,这么多年来就没比他更安分守己的藩王,贤妃也和建章帝患难多年且又是个深宫妇人,建章帝刚死了一个儿子,怒火再也烧不到她们头上了。
既然烧不到人家头上去,现在去火上浇油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没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一百七十八·转机
章渊在牢里上吊自尽了,扬州弊案也就此查无可查告一段落,京城里也不知道多少伸长脖子的人松了气,只觉得摇摇yù坠的脑袋终于重新固定好了。
虽然死了个端王,可建章帝虽然是按照藩王仪制给下的葬,却没有再有其他表示,章渊如今又死了,考功司和文选司的门槛都差点叫人踏破了-------扬州那边空出来的位置都是富得流油啊,谁都指望着往那边跑。
长宁伯府也空前的热闹起来,可宋程濡年老成jīng,早就‘卧病在chuáng’了,那些成堆的帖子堆在门房,连宋程濡的书房也没能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当扬州弊案的主审已经出尽了风头,再参与扬州官员的任命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了----虽然他如今是吏部尚书,可吏部除了他还有侍郎,上头也有内阁和建章帝呢,这些人会给出一个名单来的,他要是再cha手,不是公然打自己的脸吗?毕竟他当初站出来应了当主审的事就是为了告诉皇帝他是不站队的,既不站队,自然也别沾扬州这一块烫手山芋-----否则难免夹在恭王和太子中间难做人。
恭王的人被连根拔了,他当然不可能甘心就这样放弃扬州海运盐道这块肥ròu,而太子好容易拔出了萝卜带出泥,肯定也不肯把坑让出来给别人,杜阁老和陈阁老大概是要掐起来了。
走他的门路走不通,很多人就打起了旁的主意,比如说宋仁和宋珏等人,可偏偏这些人都滑不溜手,仿佛都长了同一张嘴,就算是把他们拉到席上了他们都能装傻充愣。连真有些缺根弦的宋二老爷在这样的大事上也拎得清,从平日常去的书斋茶坊绝了迹。
连宋家的下人们也一个个的都口风演的紧,问一声宋老太爷用了药没有,什么时候好都问不出来。
众人至此才不得不服了长宁伯府管教之严,纷纷死了心,长宁伯府比起其他几个阁老府上车水马龙,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四个字来形容。
可也有另外钻门道的,比如说新出嫁的宋家四小姐最近不是就要回门主对月了嘛?上赶着前来送帖子邀她赴宴的人一堆接着一堆,她自从庄子里出来头一次这样被众星捧月,自觉在丈夫和婆母跟前越发有了颜面。
冯举人看的清楚,冯夫人也不是趋炎附势贪慕富贵的人,纷纷劝她收敛些,不必应付这些明显别有用心的后宅妇人。
可宋楚蜜不听,她觉得长宁伯府把她低嫁成了这样本就愧对了她,给她一些脸面替她撑腰是应该的------更别提她连正经的回门酒都没办一场。
回了家她就径直去找了宋老太太,也没和三太太商量,一股脑儿的把别人托她的事和盘托出了,末了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笑了一声儿:“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着求祖母给我这个体面。”
向明姿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瞧她一眼,见她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心里先忍不住起了些鄙薄之意-----宋家其他姐妹们都是极好的,三姐姐二姐姐不必说,宋楚宾虽懦弱些,可是也是有脑子的,连和宋楚宜同岁的宋楚宥也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这些人的映衬下,宋楚蜜就显得格外的愚蠢了一些。
宋老太太面上什么也没露出来,她早在宋楚蜜和张家的人有首尾、轻信云老太太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死了心,后来也不过是为了可怜三太太,也为了心中那一点恻隐之心才帮她寻了亲事又打发她出了嫁,现在她连这点恻隐之心都被消磨没了,就跟之前和三太太说的那样,要是因为宋楚蜜拖累了宋家,她真是死也没面目去地底下见宋家的列祖列宗。
她含着笑意点了点头,既不应承她也不露出反对的意思来,吩咐她去见过三太太:“你母亲恐怕正念着你,先去了那边再说吧。”
等她一走,转头宋老太太就吩咐huáng嬷嬷和秦嬷嬷两个人带着东西去冯府一趟-----冯家在京城并没有宅地,现如今居住在清水巷的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里,是三太太给的陪嫁。
她是要叫huáng嬷嬷秦嬷嬷两个人试探一下冯家的意思----若是冯家接了别人的礼撺掇宋楚蜜来的,那日后这门亲,也可以当作没有了。
消息传到宋楚宜耳朵里的时候宋楚宜正看一封信,看的聚jīng会神目不转睛,向明姿喝了口茶见她还在看,就过来挠她的痒:“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宋楚宜被她挠的受不住,笑着把信给了青莺,撩了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笑着告饶:“听见了听见了,你平时向来不是多事的人,这件事也只当没听见罢。”
冯家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家,这次多半是他们还没摸清宋楚蜜的底所以拿捏不住她,才会由得她胡来。宋老太太一派人过去,她们就明白日后该怎么做了。
恐怕冯夫人会立即收拾东西领着宋楚蜜回老家吧,连三太太也不会出言阻止了-----宋楚蜜这样的脑子,留在京城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来,安安稳稳回乡当个举人娘子,等着冯举人考科举,一面跟着冯夫人学些眉眼高低为人处事,也是好的,总比没头没脑的继续在京城呆着好的多,她这样的脑子,谁知道什么时候连命都丢了。
这些事qíng自有宋老太太和大夫人cao心,宋楚蜜也翻不起什么风làng来,她此刻要关心的,唯有手上的这封信。
向明姿瞧出她对此事的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和她多说这事儿----宋楚宜说得对,这些事qíng本来就不该是她这个姓向的人来管,否则难免就要开罪了三太太。
她搂着宋楚宜的胳膊,亲昵的将头靠在宋楚宜肩上,笑着问她:“你刚刚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
宋楚宜笑的眉眼弯弯显见很开心:“我在看转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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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一百七十九·投诚
向明姿就立即坐直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宋楚宜看,满心满眼都是欢喜:“是不是舅母和表舅母那边有消息了?”最近宋老太太知道宋楚宜被元慧大师批命格的事几乎没急疯了,之前听宋珏说宋楚宜故意叫人推波助澜的头一次生了宋楚宜的气,怪她不该拿自己的前程和一辈子做代价,后来她就想着了再请高僧给宋楚宜批次命的想法。
元慧大师前脚给宋楚宜算命,后脚宋楚宜就真出了事见了血,这叫她天煞孤星的命格传的更响亮了,宋老太太特意带着宋楚宜去了一趟皇觉寺,见了元慧大师的师兄元空大师,满心期望元空大师能给宋楚宜正个名,没料到元空大师最后也如元慧大师那样说,说宋楚宜的确有两个命格,一个极凶,一个极贵,可两个都的确是星照命,主血光之灾的。
这下连宋老太太也没了办法,和崔夫人余氏没少长吁短叹,为这事儿悬心。
现如今听宋楚宜说事qíng有了转机,她头一个就想到是不是命格的事有了转机。
要是向明姿不提,宋楚宜都差点忘记了这事儿-----她当时就觉得元慧说的那么有模有样的要么是宋楚宁当初对端王露的底儿,要么就是确有其事,两种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后来听元空大师也这么说,心里反而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这命格的事,最近沈家都不见上门了,这也算是塞翁失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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