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点点头,问他萧大老爷的事:“虽说这回是我压着那位侯夫人低了头,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萧大老爷犯的事到底严重不严重?若是不严重……能帮的就帮吧……老大那边我也是这般劝他,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啊。”
“哪里有空去理会这等事。”宋程濡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头:“今日去镇南王府拜年,碰见了端王……”
宋老太太绷紧了身体,聚jīng会神的听。
“他跟我说已经递了单子来户部,今年漳州那边府卫扩充了近四千多人,要三万两银子……还要置办兵器……”宋程濡有些头痛:“他这么有恃无恐,又做的冠冕堂皇的,真是叫人更加头疼。”
端王竟已经无法无天至此?宋老太太心惊ròu跳,半响才问道:“难道圣上就眼看着不管?太子殿下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宋楚宜知道缘故。
端王口口声声称漳州不太平,常有倭寇混迹,他的王府都曾被倭寇袭击,因此要求比别的藩王增添一倍的府卫。
福建那边确实常有倭寇出没,皇帝总不能看着儿子当真被倭寇骚扰,自然会应。
“祖父,端王此次回京动作频频……”宋楚宜抬头看着宋程濡,仔细想了想才道:“事qíng怕是并不简单,他的主意应该也不止打到了您的头上。我看很快要有大事发生了……”
宋程濡跟宋老太太都被说的一惊。
老太爷毕竟久经官场,很快就反应过来宋楚宜这番话的意思。
端王此人狡猾,此前既然想拉拢自己不成,定然就只能找别的路子。可能还是同上一世那样,从宋家家人入手,最后给他栽上一个罪名……
宋程濡想的还要更深一些,宋楚宜所说的,梦里那些刺客提供的有他印鉴的书信,是他到现在的心病。
这必须得是宋家的人,还得是宋家极少数的几个人才能拿得到的东西。
宋家,估计是出了家贼了,他心里沉甸甸的,摸了摸宋楚宜的头,叹息了一声。
宋楚宜和他想到了一起,忍不住问他:“祖父,您的印鉴藏好了吧?”
这回当真是藏的再好也不过了,宋程濡苦笑一声,又问起宋老太太陈锦心的事qíng来。
“已经好了许多,不过身体还是太虚,躺在chuáng上坐起来都难。”宋老太太心里也不好受:“孙太医过几日就来给她瞧一回,说日后估计也就是用药养着了……苏家也真是造孽……”
陈君安这个参将做的很是称职,也不是靠着祖荫的二世祖,打倭寇的时候奋不顾身的冲在最前线,是个好人。
宋老太爷向来对这样的人抱有敬意,闻言叹息一声,还是叮嘱老太太好好的给陈锦心养着:“还是好好养着吧,能养好一点是一点。这孩子的日子以后怕是难过,回了陈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若是陈家是个好去处,当年苏云溪也不会拼死带着女儿回娘家了,只可惜没料到娘家竟也是个láng窝。
宋老太太晓得宋老太爷的意思,郑重的应了是:“就算不是看在那封信面上,我也看在云溪那孩子的面上,不会苛待她的。”
“还是那句要紧话,无论如何把家里人给约束紧了。外头自有我们父子担待,他们几个都是心里有数的聪明孩子。要紧的是内宅,若是出了什么空子,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宋程濡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目光沉沉的瞧了一眼窗外。
五十四·噩耗
正月初七,已经去了青州整整月余的宋珏终于寄来了第一封信。
宋老太太看完之后就病了,躺在chuáng上连动也动不得,一连几天食不下咽。
宋楚宜早上去请安的时候正瞧见宋大老爷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步履蹒跚,似乎一夜间苍老了好几岁。
她上一世的时候很怕这个大伯伯,总觉得这位将来要继承伯府的伯父威严有余慈爱不足。可是等到她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是伯父跟李氏撕破了脸进来瞧她……
“是小六啊。”他看见宋楚宜站在台阶上定定的看着自己,就正了正衣冠,不甚自在的上前来与她说了一会儿话。
可是可说的话无非也就那么几句,说完了也就没了,他向来不知道该如何与女孩儿们亲近,自己嫡亲的女儿一个是贵妃一个是个软包子,说几句都会哭起来,因此对待弟弟们的女儿的时候就更加小心翼翼。
宋楚宜忽然走近几步去牵了他的手。
宋大老爷吓了一跳,几十岁的人了第一反应竟是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甩开小侄女的手。
“大伯,等放了晴您带我去放风筝好不好?”宋楚宜仰着头看着宋大老爷,一脸向往:“祖母说您最会放风筝了,比父亲他们放的都要高。”
宋大老爷小时候不务正业,极喜欢到处跑着放纸鸢,对这门道当真是颇有心得。估计是当官的里的最会做风筝的。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舒畅一些,答应的很慡快:“行啊,等放了晴挑个时间。我带着你们一同去皇觉寺,那里又宽阔又漂亮,可适合放风筝了……”
之前大夫人数次与他提过宋楚宜,说是老太太很喜欢她。他听着自己媳妇的语气,分明对这个侄女也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现在看来,这个小姑娘确实有点惹人喜欢。
要知道,连他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少的与他说上几句话呢……
她目送着大老爷走远了,才转头进门。huáng嬷嬷苦着脸端着几乎没动过的一盏莲子汤出来,叹息着冲她摇了摇头。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huáng嬷嬷小声的告诉宋楚宜:“从昨晚到现在,又是只喝了几口白粥,其他什么都吃不下。”
宋楚宜进了门,宋老太太正卧在炕上,屋里的地龙烧的暖,她身上只盖了一chuáng绒毯,见了宋楚宜才露出一丝笑意。
宋楚宜快步上前握住宋老太太伸出的手,坐在玉兰准备好的锦杌上,轻声劝道:“祖母,您这样总不吃东西怎么成……”
宋老太太摆手打断她的话,咳嗽几声才苦笑着摇头:“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想到自己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女儿就觉得心里难受。”
连宋楚宣恐怕都比宋琳琅硬气一些。
宋楚宜也觉得宋琳琅有些做法简直叫人难以理解,明明宋珏千里迢迢的去了青州,可是宋琳琅竟似乎不知道似地,过了整整*天才见了这个侄子。
更离谱的是,向云章从头到尾就没露过面。
把嫡妻的娘家人疏忽成这样,嫡妻娘家还是颇为显赫的长宁伯府。向云章的这份胆量也算是当世少见。
宋珏的信里说,宋琳琅病的极重,又不肯看大夫,恐怕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她在向家过的不好,身边以前的老人几乎都被打发走了,瞧不见踪影。
更叫宋老太太难以忍受的是,宋琳琅居然答应了要将庶出的那几个儿子记在自己名下来讨向云章的欢心。
“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宋老太太猛地咳嗽起来,qíng绪激动:“我教导她十七年,就把她教成这样?!她出嫁到如今,统共也才回来过几次啊……生养之恩,她就这么报答我……”
宋老太太想不明白,她倾尽所有教出来的女儿,怎么就能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不要自尊踩着骄傲,宁愿卑微到泥土里也要死扛到底?
她想不明白,心里的那口气就越发的堵在心口,叫她坐立难安。
在宋珏送来第二封信的时候,宋老太太终于死心,她qiáng撑着身体亲手写了一封回信,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老了五岁。
“我把珏哥儿叫回来了。”宋老太太靠在软枕上,满头银丝披散在肩头,紧紧的握了握宋楚宜的手:“她自己找死,我拉不回来。”
宋楚宜也有些茫然,她曾经以为重生回来以后要改变一些事qíng会很容易,可是宋琳琅的人生轨迹却依旧是按着上一世的在走,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惶恐。
这一丝惶恐从她的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叫她毛骨悚然。
晚上青桃上宿的时候,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叹息。
第二日早上起来,她眼底就是厚厚的乌青,脸色极差。
徐嬷嬷心疼的不行,又知道近几日老太太那里也是这样,只当她是因为老太太难过,抱怨了几句就去煮蛋给她敷眼睛。
“青桃。”她趁着徐嬷嬷出去,迅速抓住了时机看着青桃,脸上神qíng很有些复杂:“我jiāo代你父母去做的事qíng,还是没有消息吗?”
按理来说,才半个多月,探听不出什么消息来也是正常。可是宋琳琅的事,叫她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安,她真的怕极了,怕命运还是带她走向上一世的悲惨结局。
青桃敏锐的察觉到了宋楚宜这几日来的浮躁,低下头做出承诺:“毕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要探听起来不是很容易……不过我父母都很上心,想必不用过多久就会有消息的……”
宋楚宜点点头,抬头狠狠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xué,想压制住那莫名的头疼。
青桃立即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劝她:“姑娘,你最近太累了……还是叫孙太医来瞧瞧吧。”
宋楚宜这才察觉到自己近来确实很有些沉不住气,她苦笑一声,想了想点点头算是答应:“别惊动嬷嬷。你陪我去祠堂一趟吧……”
这些事qíng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上,她除了崔氏,无人可说。
五十五·借刀
京城的最后一片雪也化尽了,chūn日暖阳透过长宁伯府高达的花木斑驳的洒在地上,带来与前阵子下雪时截然不同的暖意。
西花园的荼蘼架上荼蘼花开的正好,微风一过,大片大片雪白的花瓣就随风飘落。若是在往年,宋珏定然会邀上几个同窗好友来此赏景喝酒。
今年宋珏肯定是赶不及了,倒是便宜了宋二老爷。
他的任命已经下了,开了年就要外放长沙知府。长沙虽然远了些,但是也容易出政绩,他对这个差事极为满意。
宋大老爷也替他开心,索xing就约了三老爷五老爷一起,兄弟几个在西花园里设了个席面,仍像年轻时那样喝酒畅聊。
都是嫡亲的兄弟,自小培养起来的感qíng,喝到最后宋二老爷连眼圈都红了,说是辛苦了大老爷,既要侍奉父母,下又要照顾他们兄弟。
宋大老爷看他喝的有些多了,就叫人送他回房。
52书库推荐浏览: 秦兮 宅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