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方夫人:“你也不必太忧心,宋家跟陈家毕竟是不同的,到现在我也没瞧见宋家对谁落井下石过。前几次宋家遭难,不也没牵连上底下的人么?既然都已经上了船了,只好就相信人家。”
如今也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方夫人小声的啜泣了一会儿,就停了哭。她想起宋六小姐临走的时候说过,一定叫她心想事成,不知怎的,想到宋家六小姐那双琉璃一般通透明澈的眼睛,她就觉得心里有了谱儿。
方大人见她不哭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这是宋六小姐给你的信。我估摸着是叫你去调唆陈三太太的事儿……你好好瞧瞧,瞧明白了想想该怎么做。”
宋六小姐可比宋大少爷口吻好好的多了,说的话也叫人心里舒服,方夫人看了一回就心中大定,脸上还有了笑意:“六小姐叫我调唆陈三太太闹分家。”
闹分家?现在这个时候闹分家?方孝孺有些意外,接过信自己扫了一眼,这一眼就忍不住对这位宋六小姐起了深深的敬服,这位宋六小姐心机之深可真是叫人害怕。
这个时候闹分家,陈三太太跟陈三老爷固然是因为心虚,又想迫不及待的脱离陈家这个泥坑,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可是外头人看着陈家这做派,却只会想到陈家这是在断尾求生……
而陈老太太这个时候肯定不会答应分家,这三帮人闹在一起,一定会把水搅得浑得不能再浑,水一浑,到时候周成芳再顺势供出陈三老爷拿了钱的事------陈三老爷又果真是收了银子……恐怕连陈三老爷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是中了旁人的圈套,以他的脑子和这个圈套的缜密之处,他也的确不可能知道。
到时候,陈三老爷收受了贿赂卖了考卷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就算陈阁老不认自己卖了考卷,可是卖了考卷的是他儿子,这事儿还是有许多人可以作证的-----有问题的周成芳跟陆丙元可是陈家的座上宾,有一段时间出入陈家简直就跟出入自家府邸一样轻松自如,这要真说出去陈阁老自己半点不知qíng,有谁会信?没人会信的,这世上的人都只会信自己愿意信的,现在满天下的士子都愤怒至极,他们认定自己落榜的原因是因为贪官污吏横行,收了银子抹杀了他们的前途,如今这个已经成了他们这些失意的落榜学子的信念,也是救命稻糙,他们一定会抓着不放,直到咬死陈阁老,或者咬下陈阁老的一块ròu,直到换回他们要的为止。
宋六小姐要对付陈家,从头到尾就没动用过宋家什么力量,更没动用过宋家在朝廷里的人,她用的是最容易被激起的学子的愤怒,用的是建章帝的势。
这个年纪小小可是心机却如此深重的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方孝孺深深庆幸自己没有再选择跟她为敌,否则以他当初算计崔绍庭的那件事,恐怕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退亲
陈家已经乱成了一团,陈三太太不想出门去,缩在家里,面色煞白如同鬼魅,连早晚的请安都不去陈老太太房里了,她可真是怕极了,生怕哪一天陈老太太就跳起来对她骂丧门星-----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事qíng会被闹出来,更没想到送了银子给自家丈夫用的陆丙元和周成芳竟然都真的跟chūn闱舞弊有关。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里弄的绢子……她胡乱的猜测一回,想到自己之前去问丈夫的时候丈夫惊恐的神色,头就更加头痛yù裂,一连哎哟了好几声,丫头婆子忙不迭的都上来给她捶背揉腿。
可这些根本缓和不了她心内的焦躁烦恼,她现在紧张得腿都总是抽筋,只要想起丈夫说的,他当初替周成芳写过一份试题,她就心惊ròu跳的,太阳xué里的青筋都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
那个周成芳真是要死了,好端端的买了试卷就买了吧,gān什么还要拿来叫陈三老爷给写?他旁边放着陆丙元那么大的才子不用,非要来找自家老爷……这一旦事qíng到时候闹开了,自家老爷可怎么说,那个周成芳可不是个拎得清的,为了脱罪,指不定什么话都敢说……
现在公爹已经去了刑部大牢了,最近二叔急的跟什么似地,本家也来了人,前头书房里的灯就没熄过,都在商量公爹的事儿。
其实在陈三太太看来,只要自家老爷收银子的事儿捂得死死的,半点儿消息也不透出去,府里大约也没什么大事儿-----她昨天可听老爷提了一嘴,说是孟继明跟冯应龙两个人都双双病了,拒了圣上要他们当主审的提议,这两位掌着刑狱的大人都摆出这副态度来了,足可见自家公爹还没到倒台的地步,既然没到那个地步,怕什么?何况点的监察还是东平郡王,陈三太太再蠢,也知道东平郡王是向着自家的。
唯一要cao心的,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这头收银子的事儿,不知道是不是要去陈老太太跟前提一提,也好叫他们有个准备……陈三太太刚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整个人都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血脉都流不通畅了-----她可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会想到去陈老太太跟前说这事儿?一旦说了,恐怕陈老太太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老爷还有他们三房推出去顶罪,肯定还得请开祠堂分家……她不能做这样的蠢事……
她在这头胡思乱想了没一阵,就听说陈老太太跟前有请,才刚还想到陈老太太的她只觉得脚都软了,往旁边人身上使个眼色,她身边的嬷嬷就忙着往陈老太太跟前的花枝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悄声问花枝:“花枝姑娘给我们透个话儿,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陈老太太因为陈老太爷进了刑部大牢的事睡不着,晨昏定省都是免了的,日常除了二老爷陈明玉他们,根本想不起他们三房的人来,好端端的忽然来人叫陈三太太,也怪不得她吓得差点就要以为事发了。
花枝脸上带着悲悯神色,叹了一声气揣起了荷包:“是关于晴小姐的,到底什么事儿,我不能跟太太多嘴,等太太到了就知道了。”
跟晴姐儿有关?好端端的关晴姐儿什么事儿?陈老太太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晴姐儿……陈三太太瞪大了眼睛,这回是真的茫然失措了,在嬷嬷的提醒下才胡乱的哎呀了一声,起身去净房换了出门的衣裳,跟着花枝一脑门子的疑惑往陈老太太院子里去。
陈老太太院子外头那一圈儿绿油油的绿萝还是生机勃勃,里头也跟往常一样安静肃然,陈三太太以往总觉得陈老太太这房里太过压抑,可如今想着,遭了这样的大事,还能有这份规矩,说明他们陈家根基还是深厚的,心里不知为何竟还觉得安稳了些。
她揣着一腔的胡思乱想进了屋子,一颗心跳的砰砰响,跟着花枝转过了多宝格,到了明间,先给陈老太太行了个礼,露出个再殷勤不过的笑来:“母亲找我?”
陈老太太jīng神尚好,面上瞧不出喜怒,略冲着陈三太太点一点头,把脸朝旁边一撇,冲一个斜欠着身子坐在圆凳上的圆脸妇人道:“我们老三媳妇儿来了,有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了。”
陈三太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认出那个圆脸妇人正是童侍郎府上的管事嬷嬷,心里就有些诧异,诧异过后又是欢喜-----她的晴姐儿的婚期快到了,她之前一直忙着这事儿呢,只是后来又为了银子,又出了陈阁老的事儿,她才忘记cao持了,现在人家恐怕是上门来催了。
圆脸妇人恭敬疏离的起身朝陈老太太先福了福身子,才转过头来瞧着陈三太太,带着满腹的歉意似地垂下头:“婚期在即,本来怎么也不该说的。可是我们府上二少爷前儿骑马摔了腿,如今大夫说恐怕是好不了了,日后恐怕得落下病根……我们老爷夫人都是和善人,想着还是得把这事儿告诉您一声,我们老爷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家二少爷既然成了这副模样,着实是不好耽误您家如花似玉的姑娘……”
陈三太太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整个人脑海里一时一片空白,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茫然的看向陈老太太,再看了看那个圆脸妇人,瞪大了眼睛。
刚才这个人说什么来着?童家的二公子摔了马断了腿?所以这话里话外不耽误的意思,是要退婚?!陈三太太心如擂鼓,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觉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昨晚还听丈夫提起过,说是童侍郎也称病不敢当主审,她还以为是看在姻亲的关系上,现在怎么好端端的又闹这么一出要退婚?这是要跟陈家划清界限的意思?(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人qíng
说什么摔断了腿所以不敢耽误晴姐儿,这是骗鬼呢!当初童家小姐断了腿,他们可是迫不及待的就把童小姐跟英国公世孙的婚事定了下来,连脸面也不要了,生怕人家不肯接。现在换成儿子了,反倒开始体谅别人,怕别人掉火坑了?!
陈三太太转过脸去瞧陈老太太,目光都直了,根本反应不过来该如何接话-----虽然童家的名声已经被童芍败坏光了,一点儿也不好听。可是童家毕竟是侍郎啊,而且童二公子还是嫡出,这门亲事对于陈明晴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陈老太太不愿意管这事儿-----三房她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陈三老爷是庶出的,打小她虽然也曾教养过,可是这不是她肚子出来的就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也变不了,陈三老爷当初姨娘死的时候哭的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着实是恶心到了陈老太太,她自己的大儿子又死了,实在没心思再放在这个庶子身上。
这些年来陈三老爷好不容易拼死拼活的睁了个同进士,外放出去当知县了,不在她跟前晃悠,她越发的待他冷淡下来,前些日子陈三太太的面子她也一再驳了不知多少回,实在是这三房没叫她看得上眼的事儿,光是带着向老太太去宋家闹的那一场,就叫她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
三房既不得她的意,这婚事成与不成她根本就无所谓,从前成的时候她没在意过,现在不成的时候其实她心里也并没什么波澜,可是问还是要问一声的,并不是为了三房问,是为了陈阁老问-----一应都是东宫的人,童侍郎也是绑在东宫这条船上的,现如今,刚刚推了主审差事的童侍郎派人来家里退亲,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跟陈家划清关系的意思了?这个才是最要紧的,她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看着一脸镇定的圆脸妇人:“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摔着的?可要紧不要紧?我们家里也认识几个擅长治跌打的供奉……”
在这个时候了,还是没有惊慌失措,陈老太太倒是个立得住的,圆脸妇人想着来时老爷的jiāo代,也不敢摆出什么旁的脸色来,急急忙忙的答了一声:“不不不,不必偏劳老夫人您,请的就是相熟的供奉,说是这伤要么养个三年五载,要么就要留下病根,说不得这一辈子都有些小毛病……我们老爷夫人跟府上是世jiāo,想着不好耽误您家的女孩儿……”
52书库推荐浏览: 秦兮 宅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