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都不耐烦听,她如今所虑的,唯有宋楚宜的亲事,只是宋楚宜刚回来,事qíng繁多,还有崔应书眼看着也是这几天就要进京了,端慧郡主那边宋楚宜因为流言的事儿耽搁了没上门,今天就去了,她也找不到时间跟机会同宋楚宜提一提她的亲事。
端慧郡主憔悴了许多,崔华鸾在到京城的第二天就被余氏带回了郡主府,她跟女儿抱头痛哭了一场,细细的问了在船上遇刺的事儿,虽然早知道女儿没事,可是心里就是担忧。等崔华鸾说到宋楚宜落水被周唯昭救了这一节,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殿下亲自跳水下去救的?”
看来母亲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崔华鸾叹了一声气,把头靠在母亲怀里,经历过生死,她心里原先对母亲存的那一点儿怨气就没了,亲生母女之间血脉相连,她靠在母亲怀里,闻着母亲身上的馨香,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是啊……殿下待小宜是不同的。”
周唯昭待宋楚宜的确是很是特殊,这一点端慧郡主也早有察觉,可是端慧郡主从前真的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实在是她跟荣成公主都是一样的心思,周唯昭就是根木头,根本就没开窍的时候,她们根本无法想象他居然也会有心仪的人,加上宋楚宜也是个特殊的孩子,这俩人当初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能生出那个意思来的……崔夫人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又忍不住苦笑,是啊,这两个人都那样与众不同,可偏偏就做什么事都能那样默契,可不就是天生的一对?
她搂着女儿在怀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半响才叹气:“母亲原还想着叫你……现在看来,也罢了。”既然周唯昭心仪宋楚宜,她原先的一片好心如今就显得没有了必要。
崔华鸾抱紧了母亲的腰,眼里有眼泪滚滚而出:“母亲……我当初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可是这种事qíng,原不是看谁先来后到的……您不知道,我做了好多蠢事……”
她把在晋中跟宋楚宜的事说了,末了抬头看着崔夫人,一双眼睛又亮又透:“秦夫人跟小徐嬷嬷说得对,原没听说过名门望族的哪家小姐上赶着要喜欢谁,还上赶着跟姐妹争风吃醋的。我实在是太失分寸了。”
崔夫人原本还想同她说道理,如今一瞧她自己分明什么都明白,也就省下了这番口舌,反而还笑了一声:“我原本也是觉得你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亲上做亲是再好不过的。可是既然他没这个意思,我也不会把你qiáng塞给人家,我们崔家的女孩儿,自然该选一个能长长久久互相依靠的人。”
这些话崔夫人并没避讳宋楚宜,等宋楚宜上了门就跟她说了,又道:“我也不瞒你,从前我的确是有过把华鸾嫁给唯昭的打算……早知你喜欢太孙,我就不多这回事了。”
当初崔夫人也是怕宋楚宜不愿意嫁进皇家,又觉得皇家是非多,才劝宋楚宜别趟皇家的浑水,宋楚宜了然的点头:“这些我都明白。”
她是真明白,崔夫人也不再多说,感qíng的事谁说的清楚?越说越乱,不如不说。她拉着宋楚宜的手,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应书这事儿,我着实是没了办法……”
在家里宋楚宜就已经听宋程濡提起过内阁对此事的处理意见,人证物证俱都是齐全的,叫刑部再审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九江知府衙门的确是被洪水冲烂了,新修的学院也被冲的七零八落,因为洪灾,瘟疫爆发,九江死伤四五千人,这个责任总要有人来负。
宋楚宜把自己的分析同崔夫人说了:“舅舅是工部下去的侍郎,图纸是要他看过方作数的,东西是要他批了人家才能去采买的,所以一切责任人家都能推到他头上去。”
崔夫人急的差点儿哭出来:“我也知道这一点,可是现在他们众口一词认定是你舅舅贪赃枉法偷工减料才致长江决堤,洪水围城,哀鸿遍野。连圣上跟娘娘都不肯见我……难不成就没了办法了?”
把责任全部推给崔应书,还把证据做的这么齐全,这不是一人之力能办到的,这得是倾尽了江西官场的力量,才能这么团结一致的推卸责任,叫工部侍郎来背这个黑锅。
陈老太爷设这个局,最难解的地方就在这里------一二个人你好对付,可是若是牵涉到一连串的官员呢?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先得罪哪一个,旁边都等着一大串跳起来咬你一口的。
“不,有办法的。”宋楚宜看着自己的舅母,绽出了一个微笑:“舅母别担心,很快您就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法子了。”
崔夫人向来很信宋楚宜的话,主要是她说的话向来都应验了的,闻言竟觉得松了一口气,连头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宋楚宜安抚完了崔夫人,回府的时候就碰上了周唯昭------青卓不走近道,反倒非要绕远路经过重音坊,经过重音坊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被含锋拦下来了。
章节目录 一百七十六·相见
青卓事后还是被青莺骂了一声胳膊肘朝外拐,他心里委屈,拉着含锋数落青莺的脑子有些不好使:“我本来就是殿下的人,胳膊肘怎么会是朝外拐的呢?我这分明就是朝这内里拐的啊!”
把含锋笑的了不得,他也算是看透了,青卓这家伙平时想的多也不是全没好处,至少这一回就真的是猜对了太孙殿下的心思,他家殿下在天水镇那一遭简直差点儿丢了命,奋不顾身的下水就是为了把宋六小姐给捞上来,那里可到处都是急流险滩,一个不慎就可能撞上尖石,可殿下当时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他伸手拉都没拉住……
周唯昭给宋楚宜倒了杯茶,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忙的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向来jīng神奕奕的他都染上了几分疲惫,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哑:“原本该上门去拜会的,可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若是去了长宁伯府,不知道要惹来多少是非,所以只好在这里见一见你了。”
他自从落水后就病了两三天,之前太白真人虽然给他清了余毒,可是伤却还是没完全养好,被冷水一泡身体就差了下去,那几天他跟叶景川两个人几乎都忙活死了晏大夫跟胡供奉他们。
宋楚宜看了他眼圈的乌黑一眼,垂下头探了探他杯子的水温,重新再抬眼瞧他:“这几天一定兵荒马乱不得安宁,还不如留在东宫休整休整。”
宋楚宜不是会说好听话的人,她这么说,已经就是表达她的关心了,周唯昭不在乎她说的是什么,听见她的声音就好,何况他也听得懂她话里的关心,闻言就笑起来:“本来是想休整几天再来看你的,可是怕你受委屈,gān脆就不休息了。”
宋楚宜的脸一点一点的红起来,头恨不得垂到衣领里,连两只耳朵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周唯昭重病的那几天,她着实不好过,心里愧疚慌乱还有担忧一股脑的涌上来,加上连日赶路的疲惫,她差点儿没有当场倒下。
那个时候她拥着厚厚的毛毯,在夏夜的船上把自己裹成一头熊,好叫汗快些发出来-----她不能病,她若是病了,周唯昭跟叶景川还没人照顾-----叶景宽要忙着处置天水镇跟皇觉寺勾结的那批人,赖成龙更是星夜出发,带着皇觉寺跟马圆通等人先行一步回京城,省的路上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船上只剩了她一个主事的人,她并不害怕,死过一次的人大约除了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是很少会觉得害怕的,可是她恐慌,恐慌周唯昭会再也睁不开眼睛……
后来周唯昭中途在晏大夫等人的诊治下睁开眼睛,头一次疾言厉色的朝青莺她们发了脾气,叫她们带她回去休息。
有时候宋楚宜真是不知道张天师是怎么养的周唯昭,能把他养的这样正直正派,她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前世今生加起来见的人算是极多,无一例外都是有自私的那一面,连她自己也有,可是唯独周唯昭,他好像就是一个太阳那样,从来叫人看不见yīn暗的那面。
她后来这样同周唯昭说的时候,周唯昭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靠在枕头上虚弱的朝她笑:“若你这么说,那我就是圣人了。可我毕竟不是圣人,我对旁人是没有对你这样的耐心的。你瞧,我对皇觉寺的人可没手软……”
然后他顿了顿,说出了叫宋楚宜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太动听的话:“小宜,我只对你有这份赤诚跟耐心。不管你做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没有不肯给的。我同旁人不一样,不需要三妻四妾,一颗心也不想分成无数份送出去。我不是要娶一个多好的太孙妃,我只想要一个妻子,而我觉得,我这一世想要的妻子,就只有你了。”
宋楚宜陷进回忆里,再抬头看周唯昭的时候,手里握着的杯子都已经凉了,周唯昭耐心的重新替她蓄上水,仍旧噙着笑意看着她。
宋楚宜只好没话找话:“殿下何必要请皇后娘娘下那样的旨意?这下子……”
这下子帝都心里明白的人,哪个看不出来皇后的打算?
周唯昭面色虽苍白,可是笑却是不吝啬的,听她说这话忍不住又笑起来:“我就是特意这样做的,也给其他虎视眈眈的人提个醒……”他看着宋楚宜:“否则到时候帝都的那些丈母娘们斗起心眼儿来,这样的事是禁不绝的。不如就借着魏家这个出头鸟,叫她们收敛收敛吧。”
太孙到了要选太孙妃的年纪,刚当差就又立下平乱这样天大的功劳,已经成了香饽饽中的香饽饽,但凡帝都有适龄的姑娘们的豪门望族,就没有不打他主意的,他才刚回京,皇后娘娘跟东宫太子妃的门槛就险些被这些夫人们给踩烂了。
这不过才几天时间,魏夫人还把主意打到了宋楚宜身上,想要叫宋楚宜的坏名声传扬出去,彻底端了宋家这门亲事,周唯昭这样好脾气的人也难得生了气-----这命格的事qíng说起来玄之又玄,可耐不住就是有人信,譬如他皇爷爷,虽然向来圣明烛照,可是对这些东西却也是信的,否则也不会年年都不辞辛苦的把张天师从龙虎山挖下来给他烧青词了,就期望着有一天西王母能派青鸟来给他送长生不老药。不过话说回来,幸亏建章帝极信这些,所以周唯昭这个寄名在天师名下的长孙才这样受他喜爱,这也算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了。
周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用好了,是能杀人的,他不能放纵这样的危险出现在宋楚宜身上。这次魏夫人若是传了流言还能安安稳稳的,日后就会有更多人敢拿流言中伤宋楚宜,周唯昭实在是不得不为这件事发一回脾气-----自然,他发脾气也不会亲自去冲着魏夫人怎么样,他多的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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