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昭目光在宋楚宜手腕间流连一会儿,笑的露出唇边两个梨涡:“原本还担心你跟母亲两个人要磨合一阵子才相处的过来,可现在看来,你显然很惹人喜欢,一点儿也不需要我担心。”
宋楚宜微微低头,觉得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连耳根都有些发红,过了片刻才qiáng撑着面子问他:“何以见得?殿下怎么就知道我讨娘娘的喜欢?”
“要是不讨她的喜欢,她的及笄礼怎么会在你手上?”周唯昭瞥她一眼,脸上笑意愈深:“母亲对它珍视得紧,这么多年了自己都舍不得戴,现在给你了,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宋楚宜之前听宋老太太提起过,说是卢太子妃未出嫁之前的及笄礼称得上奢华至极,皇后娘娘亲自赐下了一对雕工jīng致,由老工匠雕了三四年才做成的碧玉镯,却没想到太子妃把这镯子给了自己,她有些受宠若惊,才低头看了一眼,就被周唯昭出声喊住了。
“戴着吧,母亲给了你,就是你的。”他隔着桌子握了握宋楚宜的手:“这东西留在她那儿,她看了反而伤心,给了你,就是新的开始了。”
宋楚宜隐约有些明白周唯昭的意思,卢太子妃的及笄礼极尽辉煌盛大,可是她的人生也就好像终结在了那一刻了-----之后她就被卢皇后许给了太子,被迫跟青梅竹马的恭王分开。
她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紧跟着点了点头,忽而想起太子妃的话来,就问周唯昭:“你知不知道娘娘她用什么理由说服的皇后娘娘?”
周唯昭还没来得及答话,含锋就敲门进来,有些气喘吁吁的跟周唯昭禀报:“殿下,各地藩王信使已经抵京,侍郎大人已经安排他们下榻驿馆了……”
这些信使们是来送中秋节礼,顺便提前替藩王们打理在京城的王府,等藩王们进京的,礼部要负责接待。周唯昭应了一声,回头看着宋楚宜:“我得先去礼部衙门同王侍郎碰个头,那些事我母亲都告诉过我,等我回来再详细同你说。”
他如今领着负责藩王进京安置的差事,信使们既然进京,他自然脱不开身,宋楚宜点点头站起身,就听周唯昭吩咐含锋跟青卓:“你们先小心送六小姐回去。”
章节目录 五十五·消息
宋楚宜进了鸣翠宫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太子耳朵里,他坐在从前范良娣常坐的贵妃榻上,斜斜的靠在暗huáng色的引枕上头,轻轻抬了抬眼皮:“宋六小姐来了?”
寝殿的地砖光可鉴人,自从范良娣去后,太子跟东平郡王来范良娣的寝殿反而来的更勤快了,没人敢懈怠,这里比从前还要热闹些,房嬷嬷跪在地上,惶恐的应是:“听说太子妃娘娘早有宣召,六小姐吃了午饭待到了傍晚,等太孙殿下回来了,才由太孙殿下陪着回去了……”
太子有些心不在焉,听见房嬷嬷后头的那句话才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思绪却已经顺着房嬷嬷的话飘远了,他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再休息片刻,才有些吃力的扶着三宝的手站起来,挪去了前殿。
付友德跟珍德已经等了他许久了,见了他都忙恭敬的行过礼,这才跟他说起正事:“藩王信使已经进京,眼看着离藩王们到京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们来是想问问殿下,陛下万寿,您准备献什么礼?”
付友德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他原本年纪就不轻了,好不容易从国子监一步一步熬上来,熬到了太子詹事这个位子,原本以为以后就能安安心心的跟着东宫一起上位,哪知道太子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太子詹事放在眼里,有什么事根本不同他商量,要紧的事还处处瞒着他,险些酿成大祸,他一腔争荣夸耀的心早已经熄了,前阵子已经拖人去宋程濡还有吏部两个侍郎那里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外调出京-----太子实在是有些吓人,不经他们这些东宫属官们的商议就敢私下结jiāo地方大员,还私下收受人家银两,有一就有二,他根本不信太子瞒着他们做下的事只有这一桩,与其等到以后被太子连累或者推出去当替死鬼,还不如早些抽身才是要紧,可想是这么想,现在他还是太子詹事,就只能替太子着想,仍旧是尽职尽责的替太子出谋划策,他咳嗽了几声,抬头看着比他脸色还要衰败的太子,缓缓的在心里叹气。
太子亦已经为建章帝的万寿贺礼愁了好一阵,有杨云勇的事qíng在先,他自然是希望能送一份让建章帝满意的礼物,因此格外费心,他看了珍德和付友德一眼,问他们:“二位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珍德从前是跟着陈阁老的,在太子跟前也算是老资历了,前阵子因为陈阁老倒霉了,好一阵子都缩着尾巴做人,如今风头逐渐过去,他的心思难免就又活泛了许多,听太子问,抢在付友德之前开了口:“信使进京,臣已经着人去打听过了,也听见了一些风声。听说肃王殿下送的是一株高二尺余的红珊瑚,难得的是那珊瑚的色泽,听说完整无缺的一整株,极其罕见。鲁王殿下送的是齐论语,听说是孤本,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他一口气把肃王鲁王的礼物都说了,见太子跟付友德都听住了,咽了咽口水忙往下说:“还有恭王殿下,他最特殊,听说他准备送一个人。”
太子似乎听的津津有味,手在炕几上敲了敲,目光移到他身上,似笑非笑的喔了一声:“送个人?什么人这么重要,他要千里迢迢的从晋地带来给父皇,还作为万寿礼送上来?”
珍德歇了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打听来的全都说了出来:“听说原本是他府上的护卫,打仗厉害的很,恭王殿下说他是不世出的名将,特意带他来献给圣上的。”
太子冷笑了一声,他的这个弟弟向来知道怎么哄建章帝跟卢皇后开心,想要抬举自己的人,还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好似他多么善解人意,多么会替帝后分忧似地。
太子冷笑,付友德却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恭王殿下从小就擅骑she喜武功,若是连他都夸一声不世出,此人肯定有过人之处。现如今福建江浙一带都闹倭患,西北那边鞑靼人又都虎视眈眈,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若这人真得到圣上赏识并立下功劳,以后这些功劳可就都是恭王殿下的……”
太子脸色更加yīn沉,他敏锐的想到之前卢皇后呵斥他的话,说他通敌卖国,又说要收拾了范家,难不成恭王竟早就跟卢皇后通过气,西北那边真的要兴战事了?算起来,崔绍庭去西北也的确已经有好几年了,准备的恐怕也差不多了……
他觉得头有些疼,伸手按了按眉心,问珍德:“那人跟着信使一同来京城了?”
珍德看出太子的不满,忙摇了摇头:“听说到时候是随恭王殿下一同进京,这回并没跟着来。”
果然是费了心思的,都不放心提前让人跟着信使来京城,太子垂着头半响没有说话,反问付友德跟珍德:“既然藩王们要送的礼你们都打听清楚了,送什么礼,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付友德跟珍德对视了一眼,踌躇一会儿,还是上前说出了他们的想法:“杨云勇的事儿虽然用陈德忠遮掩过去了,可是只要有心人一调唆,难免有人背后说嘴,口出谗言诋毁您。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臣等的意思,殿下不如就趁着陛下万寿,湖北bào雨这一遭,带头捐些银两……”他见太子并没立即否决,顿了顿就接着说了下去:“这样一来可以平息流言,二来也叫圣上和天下人知晓,您并不是贪财的人……”
听起来倒是可行,太子有些犹豫:“直接捐银子,是不是也太俗了些?”
珍德就立即出主意:“也未必就要直接捐银子,殿下也可以跟圣上说,愿意拿银子去江南买米来赈灾,这样一来不是直接捐的银子,可是也一样赈了灾,还落到了实处,显得您诚心。岂不是也一样?”
章节目录 五十六·承诺
太子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周唯琪提起的,那在襄樊陈家手里的陈阁老留下的二十多万两银子,具体数目不知,可是绝对不少于二十三万两,要是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之前的窟窿暂时能填满,付友德跟珍德出的这个主意也不是很难完成-----他的确需要叫建章帝开心开心,虽然他向来不把卢皇后的话听进去过一句,可是有句话他知道卢皇后说得对,他是储君,要是贪财的名声传出去,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何况,他也绝不能叫恭王抢了风头,想起这个小弟弟,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直到回了范良娣的寝殿,他也仍旧没缓过面色来,吓得房嬷嬷等一gān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不一时周唯琪进来请安,这令人压抑的气氛才算是有所好转,他看着人上了茶,朝三宝那里一瞧,三宝就知机的把人都带了出去,把寝殿留给了这父子俩。
周唯琪才收到了韩正清的回信,韩正清在信里说从前的事他并不怪范良娣,自然也迁怒不到他身上,让他放心。他虽然觉得横看竖看韩正清都不像是个正常人,可韩正清给的那颗老参他又实在用的上,韩正清这个人他更是用得上,也就忽略了韩正清在妻子儿女都栽在自己母亲手下还能如此表现的怪异之处,心安理得的享受起韩正清带来的好处。
他这回并没迟疑,正要把东西jiāo给自己父亲,就听见太子问:“襄樊那边,没一点动静?”
他把事qíng跟太子和盘托出之后,就并没怎么管魏延盛的事,事实上他虽然想管,可是根本cha不上手,他不过是个郡王,跟一个吏部尚书和二品伯比起来实在是显得有些份量不足,襄樊知府不会为了他得罪宋程濡得罪宋家跟崔家。何况太子也说过这事儿叫他别再管,他摇了摇头:“魏延盛先时还有信寄回来,可后来信就断了。”
太子点了点头,手指屈起缓慢有节奏的在桌上敲了一阵,出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就看着周唯琪问他:“今年chūn闱的事还没闹出来之前,你不是同来赶考的那批举子处的不错?听说今天李二那未来媳妇儿在家里摆宴,你知不知道这事儿?”
周唯琪有些茫然,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子说的李二是谁,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您说的是李巡抚的二儿子吧?我听说了,他不正是同长宁伯府那位过继回来的姑娘定的亲事么?因为有这层关系,他并不大买儿子的账,请了他好几回,他也没来。”
太子哦了一声,又沉默了许久,才叮嘱他:“最近藩王进京,你老老实实的办好自己的差事,旁的事别去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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