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抿唇,神色凝重的应一声是,给镇南王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飞快的消失在了破庙里。
剩下的就只有镇南王三个亲卫了。
“趁着恭王如今还没时机顾得上全城搜捕我们,我们趁乱出城。”镇南王忍着身上的不适咬牙站起身,低声又说了一声:“快走。”
这个时候了,也不是劝镇南王休息的时候,真要是敢在这里休息,恐怕晚上就得被吴峰他们给包了饺子,亲卫们不敢耽误,抹了一把汗,到底想了个法子,出门转了一圈,偷来些平民的不起眼的衣裳,各自换上了,又给镇南王也换上,用来掩人耳目,这才护着镇南王捡小路走,幸好他们都是兵油子,自来是惯会跟人打jiāo道的,如今恭王到底也还没光明正大的宣布身份接管兵权,因此花了些银子,就顺利的出了城。
出了城,才算是可以歇口气,他们又特意寻了个偏僻处的小村子,先叫镇南王养病-----镇南王病的实在是太重了,伤寒这东西,一旦发作,便是镇南王这样的老江也被折腾的去了半条命。
镇南王晚上醒来,三名亲卫有两名守着他,还有一个说是在外头打了个野jī,正给他熬jī汤,锅碗瓢盆都是从寄居的人家借的。
他咳嗽了几声,发觉自己实在是乏力,就知道不是逞qiáng的时候,想了想,jiāo代其中一名亲卫:“提前去崔家报个信。”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亲卫,又特意叮嘱:“另外,告诉崔家,恐怕锦衣卫里有内jian,若是有锦衣卫借机去崔家查探消息,尽快诛杀!”
☆、十六章·宏发
夜深沉,永安宫殿前几盏宫灯将廊下一片地照的如同白昼,院里的两株早梅已经迎风开放,在深夜的灯光映照下更添几分风姿,宋楚宜裹着大氅站在阶前等周唯昭,风大,梅花花瓣纷纷随着风落在她的风帽上,很快又随着风chuī落在地,铺了一层粉红地毯。
廊下一连串灯笼如同蜿蜒火龙,在风里摇摆成极美的形状,如同一片灯海,青莺却顾不得欣赏美景,轻声喊了一声娘娘,凑在宋楚宜跟前道:“娘娘,青卓回来说,殿下恐怕没那么晚能回得来,请娘娘尽早安歇。”
这是继上次建章帝召见内阁阁老之后再一次召集常首辅,并且叫周唯昭旁听,紫云递给宋楚宜一个暖炉握着,一面忍不住有些悬心:“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很快宋楚宜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她才刚梳洗过,周唯昭就回来了,先自己去净房换了衣裳,方才上chuáng搂了宋楚宜,见她衣衫单薄,把她抱在怀里,拿被子一裹,方才同她说起今天召见阁老们所为何事:“晋地那边终于有了消息----镇南王的副将逃的xing命回来,报说恭王私下勾结了吴千离和太原知府,设下鸿门宴对付镇南王,镇南王侥幸逃得了xing命,只是如今却不知下落何方-----他出来之时听镇南王说过,会去晋中投奔崔家,可是此时此刻,却不知道晋地qíng况究竟如何了。”
他顿了顿,有些担忧:“晋地qíng形败坏若此,陈平过去恐怕也是危险重重。”
陈平奉命去晋地对付宏发刺杀恭王,可眼下恭王已然成了气候,再过去,却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还极有可能被恭王逮个正着。
宋楚宜听说镇南王还留有xing命,先松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王爷能从设计jīng密的死局里逃出来,就非常人。”她下了榻,从多宝格上拿出一卷羊皮纸摊开给周唯昭瞧:“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忧,您瞧……”她指着地图给周唯昭瞧:“镇南王之前不是同副将说他要去崔家,您说他为什么去崔家?难不成他不知道崔家在恭王得势之后也会成为恭王的眼中钉,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崔家?凭镇南王的老辣,仍旧选择去晋中,一是因为崔家是晋中地头蛇,又是我的外家,是殿下死忠,二是因为晋中知府胡应明亦同殿下关系匪浅,三……”她顿了顿,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三,是因为我舅舅镇守大西北,是三边总制。”
韩正清固然手底下领着守城的十几万兵马,可那又如何?崔绍庭是三边总制,说到底,韩正清不过是镇守大同的守将罢了。
周唯昭听的眉头也不自觉的松开,见宋楚宜赤足站在地毯上,忙将她抱上chuáng,一面笑:“你倒是同常首辅和宋老太爷的想法并无二致。”
宋楚宜就笑着瞥他一眼:“难不成殿下要跟我说殿下没想到这一点?”一面把脚自然而然的放在周唯昭怀里取暖,一面问:“那常首辅同我祖父的意思是什么?”
常首辅跟宋程濡肯定看得出如今qíng势,恭王既然已经顺利接管太原兵权,接下来肯定是要对晋地进行大清洗,然后就同韩正清会和,举起反旗的。
在这样qíng况下,以常首辅和宋阁老的老谋深算,自然是会主张急召韩正清回京。
事实上常首辅和宋阁老乃至岑尚书都是这个意思,周唯昭将他们三人在御书房的对答告诉了宋楚宜:“你说的没错,三位阁老都一力主张急召韩正清回京。用的是福建倭患严重,沿海告急的由头。”
韩正清如果回来,那不必说,就是死路一条。
而他若是不回来,朝廷立即可以以抗命罪将他撤职,作为三边总制的崔绍庭自然义不容辞的担当讨伐他的人选。
宋楚宜稍稍放心,觉得自己冰冷的脚暖和了许多,又叹:“只是听说王爷身子不大好?”
不知道镇南王能不能坚持到去崔家的时候。
周唯昭亦忍不住叹:“只可惜如今晋地消息渠道已经被恭王切断,我们不能得知晋地qíng况。现如今别的倒是不怕,就是怕宏发借锦衣卫的名头对崔家发难。”
宋楚宜面上带出一丝冷笑:“就怕他当缩头乌guī,他要是敢动,崔家也不是一味吃素的。”
恭王不能在幕后躲多久了,他要是不举起反旗自证身份,他在天下人心里始终就是个死人,可是他若是现在举起反旗,那他就是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根本不得民心,现在他正是处境难堪的时候,此刻想对崔家下手,也只能暗地里出手,或是寻崔家的不是,可崔家在晋地也经营多年,哪里就能这么轻易的被捉到不是?如果没有猜错,恭王的确会叫锦衣卫暗中做些手段,譬如说栽赃崔家窝藏余党,yù行不轨。
可既然是暗中做手段,以崔家的实力,倒也不怕这些,何况之前发现宏发有问题,马永福马旺琨递消息回来之后,宋楚宜就已经着青莺派了马三快马加鞭赶去晋中报信了,崔应允和崔应堂经过崔绍英和崔宇的事之后,再也不是当年那等只知光风霁月,不晓得世事险恶的儒生了。
恭王要是指望宏发来对付崔家得到镇南王,恐怕是要扑个空。
远在晋中的崔家的崔应允和崔应堂先接待了宏发-----这个人自称是来搜捕劫杀了恭王的、马圆通的余党的,还义正言辞的说是这些余党如今都改名换姓投到了崔家名下的镖局里当镖师来掩饰身份,要求崔家配合锦衣卫查案。
崔家没有傻子,何况马旺琨和马永福也在,他们二人上下一合计,就知道宏发来者不善----恭王被截杀的消息只能骗鬼,他们俩却最清楚这里头的猫腻。现在宏发居然还拿这个糊弄天下人的由头来当借口,分明是不安好心。
☆、十七章·千钧
崔应堂和崔应允再蠢也不可能叫锦衣卫真的查镖局,这么一查,没事恐怕也要有事了,何况马永福和马旺琨都说了,镇南王来晋地,就是为了接管晋地六万藩王护卫的,眼下这个时候,宏发越过镇南王行事,分明就蹊跷非常。
马永福长得忠厚可是最不忠厚,略一思忖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镇南王先前就下落不明,现在锦衣卫越过镇南王来对崔家发难,恐怕……恐怕不是在搜什么余党,而是奉了恭王命令来搜镇南王的,由此可见镇南王应当会投奔我们。”
他的分析有理有据,崔应堂也忍不住跟着点头:“现如今整个晋地,若说镇南王敢放心投奔的,也只有我们晋中了。只是锦衣卫怎么打发?”
马旺琨就更不客气了,直言不讳:“便是锦衣卫指挥使又怎么样,咱们一没接到朝廷命令,二他拿不出圣旨,凭什么在晋中横行?”
他思前想后,知道事qíng有不对,锦衣卫应当是来奉命追杀恭王的,何苦以赖成龙跟宋楚宜的关系,锦衣卫决计不可能对崔家不利,唯一的可能就是宏发是叛徒。
想到为何恭王能顺顺利利的到晋地且行踪不明,镇南王又消息全无,马旺琨和马永福对视一眼,更加相信宏发没安好心。
只是虽然猜测是如此,试却还是要试他一试。
只是没等他们试,宏发先发难了,崔应堂崔应允商量商量的功夫,宏发已经凭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使唤了山西卫所的锦衣卫,带着大批人马冲进东西二府,要阖府搜查。
他已经等不得了,不管镇南王到底在不在崔家,都得先把崔家拿下,断了镇南王的后路,也把晋中这块难啃的骨头握在手里才是。
可崔家自来就养了大批护卫,更兼他们手底下有镖局,会武的镖师就能拉出来一大把,何况崔家还有个绝大的优势-----他们是晋中的土霸王。
宏发前脚围了府,后脚知府胡应明就闻讯领着大批人手赶到了。
胡应明是个jian猾的,他并不跟宏发硬着来,先让他请圣旨:“恭王殿下殒身的邸报我等都收到了,深以为憾,可并不曾接到陛下说我晋中仍有马圆通余党的消息。何况不是说,杀恭王的马圆通余党在前往晋地的路途上就已经被尽数诛灭了吗?怎么好端端又说晋中有余党?恕我不曾听闻。”
宏发背着手看他半响,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胡知府很快就会听闻了。”
胡应明不置可否,只是决然反对宏发搜崔府:“崔氏一族乃是名门望族,备受圣上宠信,且工部侍郎崔应书、三边总制崔绍庭皆出自崔家,事关朝廷重臣,如何能没有圣旨,说搜便搜?”
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一步,明着是决计讨不着便宜了,宏发知道此刻恭王早已拿捏住晋地命脉,把晋地牢牢握在了手里,因此当机立断下了决定,硬闯。
可他没讨到便宜,崔家的人不说,都是会武且还造诣不低的,胡应明手里的人更是要命,竟都不是普通的衙役,也是直到此刻宏发才发觉,胡应明带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事后胡应明笑的颇有些后怕:“多亏王爷身边的亲卫提前来知会了一声,说是派下来晋地追杀恭王的锦衣卫如今已有不对,否则晋中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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