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替他倒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这阵子总是很忙,建章帝把祭祀的事qíngjiāo给他,他要做许多事,又忙又乱。她以为她注意不到这些东西,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好笑,他向来是个极周到的人,就算在忙旁的事,也不会忘记关注她的。
周唯昭果然也忍不住笑了,亲昵的刮一刮她的鼻子:“我当然知道啊,你之前就同我说了jian细的事,最近既然没别的事,你肯定就是在忙这个了吧?”
有时候宋楚宜觉得跟周唯昭这样一个什么都看得透的人生活在一起实在太累了,可是有时候她又觉得还是要这样什么都看得透的人才好,看得透的人,做起事来才不会任xing妄为,才不会总是做蠢事让人担心。
她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想了想原先预备说的话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反而问他:“好吧,就是要把他们当饵,你猜会不会有鱼上钩?”
她始终觉得恭王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潇洒,连自己儿子的xing命都可以不要,他又不是儿子多了的人,除非像韩正清那种固执到近乎变态的人,才会嫌儿子多,不把儿子的命当命。
对于恭王这种从小就受正统教育长大的人来说,香火有人继承是一件极为必要的事,否则他就算是打下了江山,以后要给谁呢?周唯昀和周唯阳带不走是无奈之举,可是一旦有了机会,他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身处危险之中吧?
她也相信王侍郎虽然已经供认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可是肯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就像是含烟和轻罗,她们两个跟谁搭上的线,他不就不知道吗?
恭王既然还留有后手,那么在现在一切都已经到了该要做个处理的时候,肯定就要用尽所有招数了。
既然不能知己知彼,那就放长线,看看能不能钓上来一条大鱼吧。
☆、四十七·大鱼
等他们聊的差不多了,周唯昭转过了屏风进了净室,青莺才轻手轻脚的上来,蹲下来在宋楚宜耳边说了马三回来的事,神qíng又有些不安的看着她道:“姑娘,他们特意jiāo代过罗贵,让我们千万提醒您,别告诉太孙殿下他们回来了的事。”
这要求的确古怪的叫人心生不安-----周唯昭可是宋楚宜的丈夫,日后要与她携手一生的人,在这之前,他们俩的人手都是共用的,她跟在宋楚宜身边这么久,也从来没发现宋楚宜有什么一定要瞒着周唯昭的事,而周唯昭也同样如此。
宋楚宜挑了挑眉,马三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么说的道理,她转头问青莺:“他们说了在哪里见面吗?”
青莺连忙摒去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还有些做贼心虚似地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东六胡同。”
东六胡同,不是huáng大仙庙的那座宅子。
马三还特意jiāo代过一定要瞒着周唯昭,宋楚宜垂下了眼睛,随即又翘起了嘴角,他们从西北回来就已经足够令人惊喜,现在看来,他们或许除了这个惊喜之外,还带回来了更大的秘密。
马三和马旺琨回了宅子什么也没做,一回家甚至顾不得吃喝,撑着身子洗了个澡就倒在chuáng上睡的昏天黑地,等他们再被叫起来的时候,宋楚宜已经来了。
他们急急忙忙的赶到亭子里,看着已经冻成了冰的湖面,嘴里呵出一口热气,搓着手站在了宋楚宜跟前,高高兴兴的喊了一声姑娘。
在他们心里,不管什么时候,宋楚宜都是他们的姑娘,那个把他们从泥泞的地里拉起来的,重新叫他们再活了一次的姑娘。
宋楚宜微笑着点头应了,让他们坐下来,又看着青莺倒了热茶,这才笑道:“一路上辛苦了。”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不必说,肯定还遇上了不知多少艰难险阻,现在西北乱成这样,他们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实在是不容易。
马旺琨老实,挠了挠头道:“辛苦是辛苦了些,可是光是辛苦也不怕。就是心里难受。”他说着叹了口气:“这一路上,饿殍多着呢。大同……大同现在不成样子了……到处都是鞑靼人,鞑靼人如今已经打到了荆州了,大人应付的也有些吃力,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宋楚宜眉头皱起来,眼里毫不掩饰的写满了厌恶。
不管是鞑靼人,还是韩正清,都叫她万分厌恶。
马三见她皱眉,忙道:“姑娘也不必太担心,大人他办法多着呢,他不会吃亏的。”
崔绍庭毕竟是镇守过福建的人,让无数将领束手无策的倭寇在他手里尚且能克制的住,何况是鞑靼人?他在西北已经足足呆了六年多了,这六年多不可能是白待的。
宋楚宜嗯了一声,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叫太孙殿下知道你们回来了?”
虽然知道这座宅子已经足够隐秘,马三还是四下扫了一眼,端坐在亭子里的手也攥成了拳头,齐声道:“殿下身边有内jian。”
周唯昭身边有jian细的事,宋楚宜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她是凭着上一世的事和这一世的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马三怎么会知道?
马三把声音放到了只能够他和坐在身边的人能听见的程度,道:“姑娘,您之前不是送了信去固原给大人,告诉他对付韩正清可以从他的儿子们身上入手吗?”
是啊,挑拨离间,煽风点火,这一招还是她上一世跟韩止和沈清让学来的,真要多亏上一世沈清让混的不错,能跟韩止成为朋友。
是人就有弱点,就像韩正清,他看似没什么可怕的,可是其实也不尽然。他自己就算没有弱点,他儿子们呢?真的能看着韩正清为了另一个甚至连名分都没有的儿子而对他们这些从小长在身边的儿子们不闻不问冷眼相向吗?
宋楚宜脸上带着微笑:“舅舅有成效了?”
“大着呢。”马三也笑开了:“大人让定远侯去办这事儿,定远侯也厉害,他联系上了要去湖北找东平郡王的韩语,又说服了韩语去找了在太原的韩阳。”
马三尽量把事qíng说的简洁明了:“韩阳告诉定远侯,韩正清派他去找恭王是想给恭王出主意,怎么叫朝廷里也乱起来,到时候朝廷内忧外患,他们就能浑水摸鱼。”
外患不必说了,就是引鞑靼人入城。
那内忧呢?宋楚宜眼皮跳了跳,认真的看向马三。
“韩阳说,韩正清在太孙身边有人。”他挠了挠头:“这人是谁韩正清却没说,只告诉告诉尽管放心,让恭王也找人通知他自己的心腹一声,让他们可以动手了。”
动什么手?青莺听的心惊ròu跳,正要问,就听见马三道:“他们想对皇后娘娘用毒,想皇后娘娘出事……韩正清还说,圣上的龙体早已经外qiáng中gān了,支撑不了多久……”
韩正清跟韩止一样,话总是说的又绝又满,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能掐会算,而是他们真的能做的到。
宋楚宜右眼又剧烈的跳了跳,整个人的神经绷紧,真的紧绷得如同一张弓,她想起了宫里卢皇后的病。
不,那或许不是病,那不是病。
原来皇陵的石碑,还有满城的流言,是要用在这里、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不了解韩正清,可是她很了解韩止,韩止就是韩正清一手教出来的。她设身处地的把韩正清换成韩止这么一想,站在韩正清的立场上,韩止会怎么做?都不必说,凭韩止的xing子,一定是不死不休,更不会给人留任何余地的。
马三说的这几句话,已经叫她明白了韩正清到底想做什么,他不仅仅是想让京城这些bī死过大范氏的人死,他更要她们生不如死。他们这两个姓韩的,都不是会给人留余地的人,一盯上猎物就要把他们玩弄的筋疲力尽之后让猎物提心吊胆,到最后筋疲力尽,这是他们惯用的招数。
☆、四十八·结网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做事从来不止是为了荣华富贵,对他们来说,满足心里变态的**才是真正叫他们逞心如意拍手称快的事。
这就说明,给恭王传信的人,已经先步到京城了,并且已经这么神的动了手。
可是是谁呢?宋楚宜把卢皇后身边的人个个挨个想了遍,这些人通通都是对卢皇后忠心耿耿的,至少面上直都是忠心耿耿的,要从里面挑出个jian细来,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马三很是担忧,看着宋楚宜的脸色担心的自责:“只可惜我们并没有查出来内jian到底是谁,不过也有好消息。”他喝了口热茶看着宋楚宜,满脸的麻子在这刻都变得生动有趣起来:“姑娘,韩阳可不仅仅只告诉了咱们这个消息。还有旁的事。”
马旺琨在旁边忍不住接话了:“是啊是啊,姑娘,韩阳会帮定远侯和镇南王拿到万三千多名护卫军的兵权的。”
这个可真是好消息,也像是舅舅的做派,舅舅这个人用人,向来是要利用到极致的。也难为他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能通过自己的封信就把韩家查了个底掉儿。不过说起来也要怪韩正清自己,他以为他无懈可击,以为什么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却偏偏忘记了是人就有七qíng六yù,没有人是会完完全全按照另个人的心意行事的,只要是人,就有私心有弱点,利用好了这些弱点,什么都有可能。
他平时对儿子们这么不屑冷漠,他儿子们的怨恨点点的累积,年深日久的就成了颗pào弹,只等引线被点燃,而东平郡王的事,无疑就是这个引线。
另外,镇南王在晋中,定远侯若是真的能拿到威海卫的万三千名护卫,那就能毫无阻碍的把威海卫和晋中联合到起,这样来,huáng清那边的攻势也会加剧,恭王到时候腹背受敌,只要崔绍庭牵制住韩正清,那恭王就更加不足为患。
当然,这些是战事,她也只能大概揣摩下舅舅和定远侯的意思,她的心机手段在这样的战事跟前,是起不了什么决定xing的作用的,崔绍庭远比她要擅长这些的多,因此她并不担心,再问了些崔应允崔应堂jiāo代的事,知道崔家尚且支持的住,并且跟胡应明同仇敌忾,而且居然还顺带煽动了阳泉的百姓和县令同抵抗恭王的时候,脸上还是不由露出抹笑意来。
虽然有舅舅这个三边总制坐镇,可是固原离晋中实在是太远了啊,中间又还阻隔着由恭王把持的这么多城池,她虽然不说,可是心里直很替舅舅们担心,毕竟恭王举兵造反的第件事肯定就是肃清内患,而崔家,当然当其冲。
等问清楚了,马三跟马旺琨都看着她,问:“姑娘,你还有什么信要我们带去给镇南王吗?或者去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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