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得难受?当然难受了,忍字头上一把刀,他真是天天被刀割在心上。
可是说是难受,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当初宋毅娶崔氏的时候,她才真的难受呢,那一****站在漫天雪花里站了整整一夜,几乎没有冻死。
可是她哭不出来,也恨不起来。
少年郎一袭素衣风度翩翩捧书而行的那一幕始终刻在她心上,叫她如同万蚁钻心。
后来去清凉寺上香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崔氏,长得jīng致玲珑,画着远山黛,一双眼睛水光粼粼,望之便叫人赞叹。
宋毅也从一开始的不qíng愿变得趋之若鹜,扔下她与崔氏其乐融融……
难熬吗?疼吗?当然疼,疼的叫人坐立难安。
现在虽然要面对崔氏那个蠢妇留下来的儿女,但是终究可以陪在宋毅身边,日日相见,夫妻和乐,比当年可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六·祸心
立chūn之后的第九日便是正月初一,伯府里的下人们早早的就已经开始为除旧迎新做准备了。
先是去年收了的灯笼都要拿出来除尘清洗,大年三十才能挂上,被褥也都要拿出来洗好晒gān,锅炉碗盏、桌椅摆设通通都要拿出来,因此众人忙的不可开jiāo。
宋楚宜坐在炕上瞧着自己面前的一堆东西发呆。
那是徐妈妈捧出来jiāo给她的,最前头的是一个描金的小木匣子,里头装着的是整整一匣子的黑珍珠,颗颗圆润硕大,瞧着便知价值不菲。
后面有个红漆木箱,打开便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箱子绸缎,还有已经团好了的几大堆线团。再往后被箱子挡住了的是huáng梨木打造的箱子,里面摆着一摞摞的书本典籍,听说都是崔氏嫁妆里带的一些点心方子跟一些药方,并有一些珍贵的典籍之类。
放在最上面的是崔氏手抄的金刚经跟心经,翻开来看,一字一句写的工整秀丽,可见崔氏当时用心。
宋楚宜瞧着瞧着就忍不住蓄满了一汪眼泪,正要再看,帘子就被掀起了。
呼呼的风顺着帘子被掀起灌进来,叫宋楚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徐妈妈忙挡在那堆东西前面,敛容呵斥笑嘻嘻的huáng姚:“才刚就吩咐过不要进来,你又当耳旁风!”
人人都说宋毅的新夫人李氏很好,慈悲心肠,对原配留下的子女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但是在崔家浸yín了半辈子的徐妈妈却完全不吃李氏这一套。
她是由崔氏带过来的,眼睛擦的比谁都亮,很多事qíng自然也看的比谁都清楚。
这世上除了戏文里,原也没有听说过哪家的继母对继子女有几分真心,虽说这几年她冷眼看着李氏对宋楚宜千好万好,心里却始终将她们当外人防着,原因无他,倒不是她真的看出了李氏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而是觉得奇怪,李氏对宋楚宜实在是太好了,好的有些过了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氏对宋楚宜越好,她就越觉得心惊胆战,对后来李氏送来的huáng姚跟青桃等人也就防备得很。
这次她听了宋楚宜的话将崔氏留下的东西给她清点清点,早就已经吩咐过叫几个大丫头们都守在外头,别擅自乱闯,谁知huáng姚依旧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不由得生出几分怒气来。
huáng姚听了徐妈妈的喝斥也不觉得恼,倒是探头探脑的往她身后瞧,脸上娇憨一片:“嬷嬷在藏什么好东西呢?”
这么没轻没重,姑娘的东西竟然也敢窥私,简直是目中无人!
徐妈妈更加生气,见huáng姚已经过来拉住了自己手臂想往宋楚宜那炕上瞧,忍不住就把手一挥,将huáng姚颠得险些站立不稳摔在桌上。
“嬷嬷!”huáng姚没料到徐妈妈这般不给她脸,气的脸也紫涨了,眼圈红红的:“你……”
“好了!”宋楚宜自己下炕穿了鞋,伸手将珠帘一掀,看也没看huáng姚一眼,往外唤人:“红玉、绿衣!”
红玉与绿衣立时掀了帘子进来,见屋内徐妈妈面色不善,huáng姚站在旁边啜泣不已,不由得面面相觑。
宋楚宜默不作声瞥了哭的可怜兮兮的huáng姚一眼,冷笑道:“你们二人才刚在哪?”
绿衣跟红玉更加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在廊上绣花。”
“既是在廊上,刚才我jiāo代过不许人进来,你们怎么还放huáng姚进门?!”宋楚宜面色转冷,冷笑道:“想是我病了一场,你们就都不把我当回事了。”
这话说的诛心,绿衣与红玉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垂着头连说不敢。
宋楚宜晓得这两个丫头都忠心,可是忠心不够,远远不够。上辈子红玉随便被人寻了个由头就远远的被发卖了,绿衣更是从始至终都被排斥,可见两人心思单纯,不晓得防人。
而现在她身边能信得过的,也就徐妈妈跟绿衣红玉三个人而已,当然得好好的培养起来。
huáng姚见宋楚宜首先排喧绿衣红玉,也不由唬了一跳。她心里又气又急又是担心,气的是徐妈妈跟宋楚宜都当她是空气,给她没脸,急的是不知道宋楚宜想要做什么。
“你们既然不敢,怎么又违背我的命令私自放人进来?!”宋楚宜疾言厉色,极为生气,怒道:“这次的事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自己去找刘嫂子领二十个手板子,下次再犯,你们就都离了我这里,另捡别处当差去罢!”
宋楚宜确实是个不算多好的主子,却从未对丫头这么疾言厉色过,她向来对贴身的几个大丫头都是极宽容的,从没端过什么主子派头,这回突然发这样大的火,绿衣跟红玉不消说,吓得手足无措,连huáng姚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心里打鼓。
还没等huáng姚反应过来,宋楚宜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她,沉声道:“才刚我也吩咐过你同样的话,你可记得?”
宋楚宜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qíng,说出来的话也远比对红玉绿衣说的缓和许多,huáng姚却觉得更加可怖,不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奴婢……奴婢是因为听到了消息,说是二老爷已经带着四少爷到了沧州了,这才一时忘怀……”
是了,宋毅前阵子就启程去晋中接在外祖家小住的宋琰了,算算日子,该是这两日回来,恰好赶在大年三十之前。
“不论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你也不该擅自闯进来。”宋楚宜说着,忽的一笑:“总不能日后祖母太太那里,你一有了什么消息,也不管不顾的闯进去罢?”
huáng姚见她这么说,更加害怕,连忙磕头不迭。她心里明白得很,且不说现在李氏还端着慈母的名头,必定对宋楚宜有求必应,就是违背主子命令,私闯卧房这一项罪名,也够她倒霉了。
到底还是个*岁的孩子,根本没有日后的刁钻老成。
徐妈妈盯着huáng姚,又看看身后那满满一炕的东西,心中登时沉了下来,这回闯进来的若是那个青桃,她想必还能放心几分,毕竟青桃虽然也是李氏挑进来的,但沉默寡言,这些年冷眼瞧着也不是个心眼多的,可huáng姚显见着就藏了祸心……
七·铺垫(上)
绿衣红玉果然乖乖的去找了管事领罚,回来时一双手掌都肿的老高,瞧着就令人心疼。
小丫头们都凑上来七嘴八舌的安慰。
又有人抱怨宋楚宜心肠太狠,对向来忠心的红玉绿衣都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这府里这么久了,可还没听说过姑娘叫自己大丫头去管事婆子那里领罚的事呢,六小姐这里可是头一份。
红玉xing子向来沉稳安静,闻言只是默默垂泪,一言不发。绿衣心里也委屈,又觉得这个罚来的莫名,不由得将众人都赶了出去,窝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等晚间上宿的时候,绿衣跟红玉两个人的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神色也恹恹的,安静得有些过分。
宋楚宜见绿衣往香炉里洒了香片就要出去,就唤住她:“绿衣!”
绿衣听她叫,忙立住了脚垂首站在一旁,心里惴惴不安。
见她们两个都害怕,宋楚宜就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怨我?”
说没有一点怨气是假的,她们是宋楚宜的贴身大丫头,向来跟副小姐似地,兼之又从小与宋楚宜一起到现在,qíng谊不比旁人,今日却为了这么件小事就被罚,导致颜面全无,自然委屈。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默默无言。
“我知道你们觉得委屈。”宋楚宜将手里的书放下,起身走到红玉身边拉了她的手,道:“可是今日确实不能不罚你们。”
“姑娘……”红玉委屈得眼睛又红了,忍不住啜泣道:“我……”
宋楚宜拿帕子递给她,展颜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今日我有些小题大做?”
红玉纠结了一会儿,不顾绿衣不断给自己使眼色,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你们呀!”宋楚宜问她们:“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两个丫头都被问倒了,半日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们两个都是崔家的家生子,若是没了我母亲与我,实际上与这伯府一点关系也没,是不是?”宋楚宜见二人一时愣住,不由又徐徐说道:“huáng姚又是哪里来的?”
红玉尤有些茫然,绿衣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不由惊叫一声,道:“姑娘!”
绿衣跟红玉又有些不一样,她是徐妈妈最小的女儿,跟宋楚宜差不多岁数,可以说是喝的同样的奶水长大,在徐妈妈言传身教下,当然对李氏跟huáng姚她们都有些防备。
可是宋楚宜却全然把李氏当成了亲生母亲一般,与她亲密无间,先头徐妈妈跟绿衣还跟着劝,到后来见实在是劝了没用,不禁渐渐的也松懈许多。
徐妈妈想的多些,整天唉声叹气,恨不得生有三头六臂,能护住宋楚宜,对着绿衣也是耳提面命。
可惜宋楚宜不分好坏不辨亲疏,绿衣又只是一个小孩子,加上huáng姚惯会讨好卖乖,自然慢慢的对huáng姚她们也没了防备。
此刻听宋楚宜这么说,绿衣不由得又喜又惊,心里仅存的一点怨气也没了,哭道:“小姐,我明白了。”
红玉转念一想,也想清楚了里头的门道,忍不住又是后怕又是心惊,看着宋楚宜担忧道:“可是小姐,太太面上对您这么好……”
面上的好维持不了一辈子,何况宋楚宜重新活了一次,当然不会由李氏带着这个慈悲的面具多久。
她笑笑,道:“我现在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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