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李氏定力再好,也被气的涨红了脸,差点说不出话来。
只是人家是世子夫人,到底以后是这府里的主人,李氏也不敢得罪她,只得把这话题揭过去提宋二老爷接风宴的事。
“说起来,傍晚老爷就到了。昨日说派去接的是林海等人,怎的转眼又说林海没空……?”李氏斟酌着看着大夫人的脸色,说的小心。
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氏:“林海要陪着大少爷去趟青州,眼看着明后日就要动身了,可不就没空去接二老爷了么?这家里的事他总得打点打点。”
李氏接下来的话就再没说出口,心中反而升起些恼怒。
宋毅也是有官身的人,开年了下了任命也是要去任上赴任的,虽然她们现如今吃住都在公中,可是这家业到底是祖上打下来的。日后也总有这些兄弟姐妹一份,大夫人这咄咄bī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真叫人反胃。
她原本在家中就是个脾气不好的,当年一言不合还顺手就拿了剪子剪掉过李侍郎女儿的头发。虽然近几年了在忍字上很有些造诣,但到底清貴人家的大小姐脾气还在,有些读书人的酸腐气。
此刻就倒竖了柳眉,学着大夫人的调子yīn阳怪气的笑了:“怪道呢,原来是大嫂的心肝宝贝眼珠子要出远门了,难怪这么大阵势。”
大夫人眉头一皱:“又不是没别的人去接,只不是林海罢了。”
李氏当着她的面冷笑了一声:“这家里后院的事如今都是大嫂您在管着,接不接的可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是谁接,怎么接,我们自然都不敢说的。大少爷要出远门了这可是大事,他叔叔也不过就出远门回来,比不得大少爷金贵,大嫂紧着些大少爷也是人之常qíng。”
停了一停,她站起身来边往外走,甩给大夫人一个背影:“若是大嫂觉得麻烦,今晚这接风宴也不必办了的好。我们好歹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并不碍您的事。”
自嫁进来后,李氏从未这么跟大夫人说过话。
大夫人也没料到李氏会这么不给她qíng面,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指责她只顾着自己的儿子,忘了远行归来的小叔子。
她心里有气,气宋楚宜居然给老太太出叫宋珏去青州的主意。青州路远地偏,道又难走,少说来回也要两三个月,竟是连年也不能在家里过了。
虽然宋楚宜这两日是有些不同,可是在大夫人瞧来,这么大的事一个小姑娘如何敢cha嘴?宋楚宜素日里把李氏当亲娘看待,对李氏的话言听计从,可以想见就是李氏的主意了。
竟然用他们大房的人来讨老太太的欢心,把宋楚宜当枪使推出来当挡箭牌,大夫人才不会那么轻易上当。
如今她不过抱怨上两句,李氏竟敢当众言语讥讽,还拿接风宴来威胁!
接风宴能不办么?宋毅可是老太爷老太太嫡亲的儿子,身上又有官身……
大夫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于妈妈早得了消息,侯在门口等到了李氏,张口就道:“您可不能这么着……”
于妈妈跟在李氏身边许多年了,是李氏母亲给的,对她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好。因此李氏虽盛怒之下,却也并不曾给她没脸,不过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进了院子。
“她拿我撒气做筏子我认!我也能忍,忍了这么五六年了我不也忍过来了?!”李氏喝了一口于妈妈递过来的茶,神色差到了极点:“可是她不该不把二爷当回事!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是太爷跟老太太嫡亲的儿子!未必世子爷的儿子就更金贵些?!二爷大老远的回来,大嫂不说派人去接,反而把人给截住了,这什么道理?!”
李氏就是看不得人家委屈宋毅,谁也不行。
于妈妈跌脚叹了一声,看着李氏又是焦急又是无奈:“我的小姑奶奶呀!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您过去为的什么来?不是为了六小姐房里换人的事么?现如今可还怎么换?!”
李氏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停下了,面色有些古怪。
是啊,她过去原本可不是为的置气,是为了换掉小丫头片子旁边烦人碍事的徐妈妈啊!
家里这些丫头婆子都是登记在册的,谁在哪个屋子里做着什么事都有记录,李氏也不能自己就换人,总得跟大夫人说一声。
换在以前这也就是说一声的事,现在却显然不能说得成了。
至少最近是肯定说不成了,李氏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有些烦躁:“大嫂今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真是叫人难堪。我虽是继室,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她一个……”
她没敢再说下去。
当初世家功勋人家一个个遭各种名目被抄家清洗,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宋老太爷为了儿子的亲事cao碎了心,最后千挑万选选中了当时已经没落了的黎家。
十二·深谋
黎家当时已经无人在朝为官,眼看着三代之内就要沦为庶民了。可是老太爷毫不犹豫,顶着压力定下了黎氏。
后来尚了晋安公主的淮安侯一家被灭族、尚了旭州公主的晋北侯一家被流放抄家……满朝勋贵惶惶不可终日,以为尚了皇帝的女儿就能多个保护盾的勋贵多被抄家灭族-----绝对的权力之下,再尊贵的公主也没用。
长宁伯当真是深谋远虑啊。
李氏不敢拿着黎氏的身份再做筏子了,转头与于妈妈商量起宋琰的问题来。
午饭宋楚宜是在宋老太太房里用的,宋老太太叫小厨房炖了一盅乌jī汤,里头加了党参、白芷、枸杞子,中药味混合着汤的鲜味扑面而来。
“你身子不好,正该好好进补。”huáng嬷嬷笑着替宋楚宜用碧玉盅盛了一碗汤:“这乌jī还是庄子上才送来的年货,今年遭了瘟势头不好,总共也才二十几只,分给族里各房之后也只剩了三只。老太太叫捉了两只去大厨房预备着二老爷回来用,留下的这一只却是专程等着你呢。”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一边却督促着宋楚宜把汤都喝完了。
宋楚宜喉咙里似乎梗了东西,咳嗽了好几下才忍住了哽咽,声音清亮的道了谢。
小孙女儿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捧着碧玉盅一口一口的喝汤,老太太却瞧见她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在碧玉盅里。
吃完了饭,大夫人就来说晚上接风宴的事。
“原先预备着要大办的,英国公世子夫人又恰好赶得巧来了,只是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一了,过个三五日三弟他们也要回来,媳妇想着,不如索xing就留到小年那天再大办,人齐了也热闹。今日就咱们家里吃个饭……”
这原是正理,宋老太太点了点头,冷不丁的问她:“听说今日你很是发作了几个婆子?”
大夫人一愣,斟酌了一会儿慡快的认了:“虽说咱们家素来恩恤底下的人,难保她们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把主子的话当回事。从上月起就听说现如今二门上的婆子们晚上有赌钱吃酒的习惯……厨房少了几套白瓷碗盏,细究下来谁查得清?不如就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府里的人,也是让他们用心当差的意思。”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咱们这样的大家子,怕就怕底下的根子烂了。多少祸事都是从家里先乱起来的?先头的成国公……”她说到这里,就咳嗽了一声:“这件事你做的不错,就这么着吧,革了她们两个月的银米,全部换到外院去当工。”
外院并没什么好差事,浆洗长工小厮衣服的粗洗婆子们才在那里当差呢。大夫人觉得甚是和自己心意,且自己还不用当了这坏人,嘴角含笑的点头应了。
又道:“英国公世子夫人来与您商议去忠义将军府赴宴的事,您可有了章程?”
宋楚宜闻言飞快的抬眼瞧了老太太一眼。
忠义将军府!苏照和!
苏家祖上也曾是被太祖亲封的忠义侯,而苏家凭借的既非军功,亦非椒房外戚,全凭着当年苏家老太爷苏信在太祖落魄时给了太祖一座老宅安身立命……
太祖感念这分恩qíng,天下大定按功封赏的时候,也并没忘记苏家,特地封苏信为忠义侯。苏家一路发展到如今,世袭减等之后就到了如今忠义将军的位子。
若是苏家再不能有人才出仕,很快就要泯然于世了。
老太太略想了一想:“她说日子定在了什么时候?”
“腊月二十九。”大夫人含笑回道:“听说那日镇南王王妃也会去。”
这些事qíng原本就不需要避着小辈,因此宋楚宜堂堂正正的听了个正着。
世家勋贵之间常有各种名目的宴会,借以拉拢jiāoqíng亦或是求人办事,更主要的是可以趁此良机相看合适的男孩儿女孩儿,为家里孩子的婚事做准备。
可是请的动宋老太太的宴会却不多了,她辈分极高,又是现今仅存的三个超品诰命之一,是金贵无比的,等闲的公主郡主见了这些老封君也要给几分脸面矮上一头。
宋楚宜有些迷糊了,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腊月二十九也有一个聚会,可却并不在忠义将军府,是在镇南王府……
“既然王妃也去,那我们也同去罢。”宋老太太点头下了决定:“带着蜜姐儿跟宾姐儿一块儿去。”
宋四小姐跟宋五小姐一个十四一个十三,都到了说亲的时候了。
“是,那媳妇就派人去同英国公世子夫人通个信儿。”大夫人一边起身,一边又道:“今日宴席就摆在卷棚里?恰好水仙花都开了,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卷棚,正应景。”
老太太素来喜好风雅,闻言便笑了:“是个好去处,亏你想得出来。就定在那儿吧,只是有一点,我不喜欢太暖和,暖盆别搁多了,省的透不过气儿。”
婆媳二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商量着也要在年后办一个宴席,也是礼尚往来的意思。
宋楚宜因要去迎接父亲弟弟,趁着这个时候就告退出来。
徐妈妈已经候着许久了,见她回来忙拉着她叮嘱了许多吉祥话,告诉她要在宋毅回来的时候说。
顿了一顿,徐妈妈又有些奇怪的道:“今儿倒是奇怪了,二太太竟跟大夫人吵起来了……也不晓得这位是吃错了什么药。”
宋楚宜抿唇一笑。
青桃却深深的看了宋楚宜一眼。
她已经听说了huáng姚昨晚擅闯卧房害的绿衣红玉被罚的事。
这些事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似乎算准了大夫人的xing子,大夫人爱子如命,知道儿子要去青州之后难免担惊受怕不高兴-----偏这个大夫人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很多事qíng上就难免行动就带了出来,譬如说截了原先打算去接二老爷的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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