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_海青拿天鹅【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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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之亦淡笑,转身朝空旷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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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一处僻静的地方,听着嘈杂声都远去了,馥之停下脚步。她看着王瓒,也不客套,正色道:“馥之随大军出塞,自有苦衷。阿四虽唤我阿姊,却是一介乡民,非我亲弟,望主簿留qíng。”
王瓒瞥她。
这人倒是灵醒,知道自己收留阿四另有所图。她来历尚不明了,却要跟着大军出塞。有把柄好过没把柄,都督曾暗示要把阿四掌握住,王瓒正考虑,不巧遇到了那天的事,便顺水推舟了一把。
王瓒面上却无所表露:“扁鹊此话何意?”
“无他。”馥之神色平静:“阿四虽顽皮,却心底单纯,主簿何苦难为一个稚子?”
王瓒觉得可笑,轻嗤一声:“扁鹊莫不是记错了?当初是他一心要跟我的。”
馥之道:“他跟不跟主簿全无要紧,望主簿出塞勿令其跟随,留在平阳郡也好。”
王瓒觉得有趣,看着馥之,轻笑一声:“扁鹊以为我会照办?”
馥之看着他,表qíng不改。她没有答话,稍倾,却缓声道:“主簿可记得涂邑那螟蛉子?”
“嗯?”王瓒形如桃瓣的双目中掠过一丝嘲讽,神色轻松地点头:“记得。阿四说那药并无毒xing。”
“阿四说得不错。”馥之淡笑:“我在涂邑外救他时,曾用螟蛉子迷倒恶人,那时确是无毒。进了涂邑之后,我觉得螟蛉子药力单薄,又重配了一剂,却未曾告知阿四。”
远处的蹴鞠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随着傍晚的风传了过来,几乎将馥之的话音淹没。
王瓒面上镇定自若:“你以为我会信?”
馥之莞尔:“信不信全由主簿,那日距今已近一月,再过三五日便可见效,彼时再来寻我可就迟了。”
王瓒看着馥之,努力忽视心底泛起的一丝疑忌,轻“哼“一声,转过头去:“那过三五日再说。”
馥之道:“全凭主簿意愿。”说完,悠然一礼,转身离开。
刚走没几步,却听王瓒在后面低喝一声:“慢!”
馥之回头。
王瓒紧走几步到她跟前:“我若出事阿四必无万全。”
馥之颔首:“阿四若无万全主簿便危矣。”
王瓒盯着她,眼睛微微眯起。
馥之回视,亦无惧色。
“妖女。”王瓒咬牙恨道。
“纨绔。”馥之冷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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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毒驱虫的雄huáng粉已经配好发下,顾昀到大将军何恺帐中禀报。
大军出征迫在眉睫,此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何恺与都督刘矩、车骑将军吕汜商议过后,先命顾昀率属下两万jīng骑当夜开往大漠;又当即召集军中众将官,宣布次日酉时开拔。
众将期待已久,听说终于要出征了,兴奋不已,答礼之声尤为响亮。
帐中的人很快退尽,何恺却发现顾昀站在原地没有挪步。
“左将军有何事?”他问。
顾昀上前,向何恺一礼。“禀大将军,”顾昀道:“末将还须医官一人。”他抬眼看看何恺:“请大将军准姚扁鹊随末将入大漠。
“哦?”何恺微微讶异。
顾昀却神色平静,继续道:“大漠中多有毒物异类,向来为我等中原之人忌惮。姚扁鹊通习药理,对漠中物类亦有所知,可担入漠军医之任。”
何恺听他说着,目光渐渐沉凝,神色淡淡,始终未发一语。
顾昀说完,帐中的声音倏而寂静。他眼帘半垂,等待何恺的回应。
“姚扁鹊两三日前曾往见左将军?“过了会,何恺突然问道。
顾昀心中一怔,却明白大将军在馥之帐前安排了卫士,她去找顾昀,自然逃不出大将军的眼睛。
“正是。”他说。
“左将军以为姚扁鹊其人如何?”何恺缓缓抚须。
顾昀禀道:“姚扁鹊医术超群,乃难得之良医。以末将多日所观,姚扁鹊救治将士,解除疫疾,出征大计因其得以保全,乃可信之人。”
何恺看着顾昀,没有接话。少顷,他淡淡地说:“大漠艰险,若得良医相助也是大善,便依左将军所言。只是,”他目光深深:“征战非比寻常,左将军须多加用心。”
顾昀明白他所指的意思,上前一礼,答道:“末将遵命!”
“去吧。”何恺挥挥手。
“是,”顾昀再礼,转身离开。
“甫辰。”顾昀刚走到帐门前,忽然听何恺称他的字。
顾昀回头,只见何恺坐在案前看着他,笑笑,缓缓道:“我老了。戎马半生,此战之后,不是入土便是告老还乡;你却不同,大好年华,前途无量。”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到顾昀心里,一字一句:“莫教你母亲失望。”
顾昀一怔,片刻,目光微微沉下。
他没有答话,向何恺略略一揖,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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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如山,将官们将明日出征的消息传下,营中立刻热闹起来,虽已准备多日,士卒们仍奔奔走走,纷纷收拾为明日上路收拾起来。
医帐里亦是忙忙碌碌。医正指挥着军医们清点药材和各式物品,将平日散放的东西规整好,检视车马,也忙得不亦乐乎。
馥之待在药帐里没有出去,刚才顾昀派人来告知出发时辰以后,她要仔细考虑上路后的事,也要将行囊收拾好。
她的东西不算多。几件换洗的衣物和冬衣皮裘,都是来边塞前就准备好了的;其余的东西,不过是叔父的游记和一些药瓶。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些半红半青的野果,是阿四早晨在军营附近的野地里采的。
“这里的野果不好,涂邑的可早就红了。”jiāo给馥之时,阿四咧着嘴笑:“阿姊等我,待送信回来,定要带上一筐。”
王瓒写了封信,让阿四送去涂邑,叮嘱他一定要亲手jiāo给县尉,待县尉看完了才能回来。
馥之看着那布包,觉得有些愧疚。他回了涂邑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那信上,王瓒以都督帐下主簿的名义命令县尉把阿四看住,两个月内不许离开涂邑半步。
这主意是王瓒出的的,他答应馥之放走阿四。而阿四一离开军营,王瓒就立刻找馥之要解药。
馥之也大方,将一瓶螟蛉子的解药给了他。
王瓒他打开药瓶,稍稍嗅了嗅味道,狐疑地看她:“怎与那日所服无甚差别?”
馥之淡笑:“自是无差别,那日乃首解,主簿今日服下半钱,每隔三日再服半钱,三次可解。”
王瓒仍半信半疑,“哼”了一声,却将解药收在了袖中……
想到这里,馥之心中苦笑。这方法恐怕也只对王瓒才有用,用来对付顾昀却是危险的。他心思深沉,方才在帐中便可见一斑。这样的人,一旦被其窥破就只怕要弄巧成拙,上路后,自己的xing命可就全在顾昀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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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军营中忽而chuī起低低的号角。
王瓒在帐中听闻,心中诧异,忙走出营帐去看。
“何事?”他问附近走过的一名军吏。
军吏也不甚清楚,行礼道:“似乎是东营。”
东营?王瓒皱眉,那不是顾昀所率jīng骑所在?想着,他快步朝不远的东营走去。
才到营门,果然,只见明亮的火光中,骏马嘶嘶,人头攒动,两万jīng骑已整装列队完毕,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王瓒正要询问守卫,忽而听一声沉喝远远传来,少顷,一将身着锃亮甲胄,骑在骏马上当先弛出。蹄声如雷霆震响,列队的众骑跟在他身后,骑士手中的火把汇聚成河流一般,未几,已经奔出了王瓒面前的营门。
火光下,尘土卷起,王瓒举袖掩住口鼻,突然发现姚馥之的侧脸在众人中一闪而过,睁大眼睛再看,她却已经消失在了人cháo之中。
大漠
日头跳出了晨雾,淡淡的阳光透过高高的杉林,斑斑点点落在huáng绿相间的秋糙上。
顾昀抬头看看天,又望望已经被抛在大军身后的一片山谷,对曹让道:“传令下去,就地扎营歇宿,不得生火。”
曹让应声,骑马下去传令。
众人听命,纷纷下马休息。连夜赶路直天明,军士们已经疲累不堪。不少人拿出糗粮和水囊用食,却是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一两声马嘶,竟听不到一点声音。
谁会想到这里竟有两万jīng骑?馥之坐在地上,望着四周静谧的高山密林,心中有些感叹顾昀军纪果然严明。
昨日入夜之后,馥之跟着他们连夜骑马离开平阳郡,向西一路奔至了榆塞。
榆塞常年设为军事关隘,没什么商旅往来。从这里出去,过一片山地就可进入大漠。
她望望前方,只见地势渐渐开阔,像是快走出去了。现在顾昀终于下令歇息,想是已经自信不会被羯人的细作发觉。
馥之心里想着,正想去拿点糗粮充饥,却发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定睛看看,正是顾昀。
顾昀依旧一身甲胄,风尘仆仆,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他看看四周歇息的军士,最后,目光落在馥之身上。
“左将军。”馥之仍坐在地上,朝他一礼。
顾昀无所表示,却蹲下来看着她,少顷,道:“再往前十里便入大漠,我等长途奔袭……”
“馥之生死由命,绝无拖累。”馥之没等他说完便已镇定地接话。
顾昀目中有些讶色。
馥之平静地看着他,唇边浅笑。
顾昀没有再说什么,略一颔首,站起身来,朝来时的路走去。
馥之望着他的背影,过了会,继续去取糗粮。转头时,她发现旁边的军士不时地拿眼瞅她,似好奇又似猜测。馥之弯弯唇角,没有再去理会。
这些人此去大漠,无不是以xing命赌军功。馥之知道,顾昀虽可以带她去氐卢山,但要他保证自己万全却是不可能的。
不过说归说,顾昀毕竟还要靠她找白石散人,倒也不会由她放任。馥之瞅瞅对面坐着的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大胡子,拿出糗粮,掰下一小块糗粮放进嘴里,细细地嚼,双眼望向头顶碧莹莹的天空。
氐卢山头四季覆雪,秋冬之季有奇花仙糙,叔父几年前曾带馥之去过,为的就是求仙糙,却因时节不对抱憾而归。今年在方士中有“仙乡广纳”一说,各地都有醉心方术之人大炼丹药。馥之觉得叔父很有可能会去氐卢山采仙糙,便把此地作为行程中的一重,必定前往要查看。
叔父若真在氐卢山,倒也不白费一番力气的。馥之心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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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郡里,大将军何恺麾下几万人酉时拔营,已经列作长队开往北行进。
附近郡县中百姓闻知大军出塞,纷纷赶来。何恺治军规整,驻扎时与附近乡人秋毫无犯,早有口碑;又兼传出药方消退了疫疾,乡民们更是感激不尽。大路两旁站满了人,都是来送行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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