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_海青拿天鹅【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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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之颔首。
卢文转身离开。
四周一片安静,馥之抬手摸向脸颊,凉凉的,满面湿润。
“女君。”这时,侍婢在身后轻唤。
馥之举袖,拭拭脸上,片刻,回过头来:“何事?”
侍婢道:“主公醒来了。”
馥之一怔,忙快步走向内室。
榻上,姚虔双眼睁着,果然已经醒来。
“叔父。”馥之走过去,望着他,又惊又喜。
姚虔看向馥之,片刻,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可又是劳累一夜?”
馥之眼圈一红,却笑:“叔父醒来就好。”说着,忙叫人去盛粥食来,又亲自去为他倒水。“叔父可觉腹中饥饿?”未几,她端着水盏过来,轻轻地问。
姚虔却将眼睛盯着她的腰上。
“你那玉坠何在?”他问。
馥之怔了怔,看向腰间,面上忽而一热。
“嗯……今日未佩。”她不想教姚虔分神,只敷衍答道。
姚虔没再继续问,将目光移开。
“馥之。”
“嗯?”
姚虔道:“我可曾说过,待你诸事落定,我也便安心了?”
馥之定住,抬眼看他,片刻,忽然,低头向水盏。
“嗯,叔父说过。”她转头身去,声音轻轻。
姚虔颔首,不再言语,片刻,闭上眼睛,唇边笑意淡淡。
“廷尉今晨已往鹭云山中,将温容尸首运出。”新安侯府中,何万向大长公主禀道。
“傅氏何在?”大长公主问。
“傅氏昨夜已自缢身亡。”
大长公主颔首,道:“她可曾说出什么?”
“不曾。”何万道:“东海公嫡孙温栩,昨夜持金杖入温容府中搜寻,找到傅氏时,已只余尸身。”
大长公主听完,长长地舒了口气,毕了,冷冷笑道:“好小子,倒是知道借力打力。”
何万亦沉吟,道:“不想温容败得这般迅速。”
“他是鬼迷心窍。”大长公主冷冷道:“旁支夺嫡,本大不韪之事,却心存妄想。这等人,稍加利诱则应承,然终是目光短浅,急功近利,以致事qíng败露。我早说过,此人用不得。”
何万点头:“幸而公主留心,否则,几乎为其所累。”
大长公主轻叹口气,将手指揉揉额角。
何万见状,忙上前为她捶背。
“濮阳王虽不安分,却该一直这样才好。”大长公主闭着眼睛,低低道:“他声势愈烈,今上便愈不敢放开手脚。”
何万想了想:“如此,公主可yù阻今上与濮阳王开战?”
“阻他开战?”大长公主笑了笑,摇摇头:“自我皇兄起,朝廷厉兵秣马,为的就是与濮阳王一战。今上雄心勃勃,巴郡ròu中毒瘤,焉得不除?”
何万愣了愣,苦笑:“小人糊涂了。”
“不明白亦无所谓,”大长公主笑了笑。不紧不慢,缓缓道:“阿万,你只须知道。朝廷变动,即便身在高位也难预测。我等要做的,不过顺势而为。”
何万颔首:“诺。”
大长公主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鎏金枝形灯上跳动的烛火:“牢牢抓住,总会有好事。”
四月末,昭帝陵墓修整完毕,皇帝率群臣往陵前祭拜。
五月初,巴郡消息传来,濮阳王称卧病,将遣国中丞相代往京中谒陵。
此事在京中引得一时热议,不久,另一事却再掀起轩然大波——有秘闻自宫中传出,朝廷yù将巴郡盐业开放,以资民生。
四十九章
“啪”地一声。
一册奏章被用力掷到地上,把旁边侍立的宫人吓了一跳。
顾昀抬头,案前,皇帝面色铁青,恨恨道:“老匹夫!”
“陛下息怒。”一旁的徐成忙道,从宫人的手中取过一盏茶来,放在皇帝案上。
顾昀将那简册拾起,看了看,却是襄阳王奏来的。
“你看看他写了些什么!”皇帝指着那简册怒道:“要朕将天下等同而视!”说着,他仍不解气,又拿起案上的另外几份,狠狠地往地上一摔:“还有这几个!一唱一和,串通一气,全拿朕当三岁小儿!”
顾昀心中明了。
襄阳王是昭帝的异母兄弟,在朝中也是老一辈的宗长。襄阳有几处盐矿,产量颇丰,襄阳王此举,无异是拿朝廷改革巴郡盐政做文章,以济私分肥。
“濮阳王大方,只怕朝中受他恩惠的人不少,心存妒忌者亦在所难免。”顾昀将奏章放回皇帝案上,缓缓道。
皇帝冷哼一声:“大方?巴郡盐利多落入了他库中,自然大方。”他说着,站起身来,伸展伸展腰肢,片刻,踱至殿前。
“甫辰。”
顾昀抬头:“臣在。”
“只须一战。”他望着外面的景色,缓缓道:“我只须一战,必将巴郡收入彀中。”
顾昀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凝住。
馥之正在室中照看姚虔,忽闻家人来报,说谢昉前来探望。她忙出去迎接,到了宅前,只见谢昉已经下车,旁边立着谢臻。
姚虔的病qíng众人皆已知晓,行过礼,各自面上皆有忧色。
“少敬现下如何?”谢昉问。
“叔父已醒来,刚用过粥食。”馥之道。
谢昉颔首。
馥之稍稍抬眼,谢臻在一旁看着她,神色微沉。
寒暄两句,众人不再多言,馥之引谢昉父子随自己走入宅内。
寝室中,姚虔正靠在软褥上闭目养神,听得声音,睁开眼睛。
“伯明来京中不易,如何总往我这处来?”姚虔jīng神不错,向谢昉微笑道。
谢昉见他这般神色,亦是欣喜,在榻旁坐下,莞尔道:“少敬府中茶甚香,我每来此饮过,总觉难忘。”
姚虔知他素来嗜茶,笑起来:“这有何难,分些与伯明便是。”说完,吩咐馥之去取茶来。
馥之答应,告礼下去。
姚虔平日里不饮茶,用具都收在了堂下的侧室里。侍婢yù代她去取,馥之摇头:“不必。”说着,径自走向堂下。
室中放着好些东西,馥之找到放置茶罐的木架,仔细查看。她找了找,发现新制的chūn茶都放在了高处。心里虽抱怨戚氏乱摆东西,她也只好踮起脚去取。
刚够到茶罐,忽然,一只手伸去,将茶罐稳稳取下。
馥之讶然,回头,谢臻站在身后。
谢臻看着她,不说话,将茶罐递来。
馥之接过,笑笑,看着他:“你怎来此?”
谢臻瞥瞥馥之,没有回答,却淡淡道:“怎不唤仆婢?”
“阿姆不在宅中,我恐他人不识好茶。”馥之答道,将陶罐打开,嗅了嗅,正是自己要找的。
谢臻不出声。
馥之抬头,却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深黝。两人的距离甚近,谢臻的脸就在上方,几乎能感觉到对面的呼吸。
那日在玄武池畔的尴尬倏而浮上心头,却带着些异样,在胸中引得一阵扑扑的跳动。馥之忽然觉得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过头去。
“上回闻得伯父提起chūn茶,几日正好得了些,不知……”话未说完,忽然,她的双肩被用力扳住,正对着谢臻。
馥之睁大眼睛。
谢臻却没有看她,低头,将她腰间的螭纹佩轻轻拿起,目光落在上面。
“他给你的?”谢臻低低问。
热气阵阵窜到面上,馥之却怎么也抬不起眼睛,少顷,点了点头。
“虔叔应允了?”他又问。
馥之心中又羞又窘,
谢臻没有说话,好一会,松开手,玉佩轻轻落回裳上。他深吸口气,看着馥之,忽然,唇边挂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馥之,我总想如何会变成这般,你我自幼结下的jiāoqíng,竟还比不得相识数月的人?”他开口道,声音低沉而缓和。
一番话语突如其来,馥之猛然抬眼。
谢臻注视着馥之的双目,眸若深墨:“我一心说服父母提亲,以周全礼数,可是太笨?”
馥之定定地看着他,心跳如擂鼓般撞击。
“我……”她张张嘴,却觉得实在说不出什么,亦不知从何说去。脑中一片混沌,只回dàng着他方才的话语。
谢臻目光愈加深沉,嘴唇动了动,似有话语,却终未再开口。
片刻,他忽然移开视线,一声不吭地转身朝外面走去,留下馥之怔怔地立在室中。
馥之拿着茶回到姚虔寝室的时候,见里面笑语缓缓,却只有姚虔和谢昉二人。
“如何取了这么久?”见她回来,姚虔停下话,向她问道。
“嗯……总寻不见。”馥之遮掩地轻声答道。
姚虔颔首,又想起一事:“元德向我借一卷简册,我想起在书房,让他去寻你。方才他来告辞,我却忘了问他可曾找到。”
馥之一讶。
“息子爱书成嗜,未找到怎肯离开。”谢昉笑道:“少敬勿虑。”
姚虔亦笑,道:“元德文才俊逸,我还yù听他说说些玄理,可惜今日不得久坐。”
谢昉抚须而笑,道:“年轻人自有jiāo际,吾等已是老叟,但随他去。”
两人说了几句,姚虔转向馥之,让她把茶拿给谢昉。
馥之应声,将茶捧到谢昉面前,眼睛望望他,却忽而转开,低头一礼。
谢昉看看馥之,接过茶罐。他将罐口开启,嗅了嗅,眉间一悦,向姚虔笑道:“果然是上佳好茶,却要欠少敬人qíng。”
姚虔摇头:“区区小物,伯明但取去。”
谢昉看着他,片刻,低叹一声,神色稍黯:“少敬这般身体,果真要往太行山?”
姚虔微笑:“出了京畿便可经由水路而往,并无多少颠簸。我本惯于旅途,伯明安心便是。”
谢昉看着姚虔,沉吟片刻,缓缓颔首:“如此。”
馥之在一旁听着,心微微沉下。
姚虔说俗世羁绊,不想再留在京中,上月末,亲自修书给白石散人。
馥之自然反对。姚虔这般状况,怎耐得长途奔波?她曾苦苦相劝,却是无果,又不敢与他争执。她本以为白石散人定出言阻止,不料就在昨天,白石散人回书来到,说过几日将来亲自来京中接姚虔。
她深吸口气,望向窗外,只觉天光灰蒙蒙的,心事也是一层叠一层。
早晨时,她给顾昀送去信,将此事告诉他。如今已近日中,却不知他得信未曾?
huáng昏时,家人手捧食器走入堂上,鱼贯地将膳食放在案上。
谢昉端坐上首,看看下首的谢臻,挥挥手,让左右家人下去。
“吾闻近日来,今上已颁定巴郡盐律。”谢昉道。
“正是。”谢臻答道。
谢昉饶有兴致:“朝中议论如何?”
谢臻道:“褒贬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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