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_海青拿天鹅【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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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手上一痛。
一个陶罐正正砸在他的腕上,剑“铛”地脱手落地。
接着,面前寒光一闪,梁升忙躲开,只见一名女子手握匕首从黑暗中划过来,扑了个空。梁升大怒,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反剪。
梁升缴下匕首,冷笑:“夫人好本事!”说着,便yù将匕首割向她的喉咙。
不料,面前一阵郁郁的浓香袭来,梁升睁大眼睛,只觉浑身突然一阵麻痹失力,被那女子一下挣脱开去。
喊了几声无人理会,梯口上的侍从满头大汗,望向高充。
“掌事!兵舟将至!”舟首的人大喊。
“点火,离舟。”高充面色yīn沉,咬牙道。
侍从迟疑片刻,忙应下。长长的舟板已将架好,高充领着众人,走到另一只舟上,撤下木板。火遇到甲板上厚厚的油,熊熊染起,未几,即高高窜起。
馥之奔出甬道,忽然脚下一滑,她忙扶住旁边的墙壁。低头一看,脚下,竟淌着油光。只听“轰”一声,梯口上突然灼亮,浓烟卷着热làng迎面而来,舱内瞬间灌满呛人的火烟。眼见着火苗顺着地上的油烧来,馥之大惊,忙转身向后奔去。
突然,臂上突然被人用力扯住,馥之吃痛回头,一个男人表qíng狰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中仍握着匕首。馥之奋力挣扎,集中浑身气力,将手肘向他肋下猛然一撞。
男人吃痛,向后跌倒下去。油浸在他的衣服上,未几,火苗窜来,痛苦的惨叫声中,男人浑身被火焰吞噬。
馥之又惊又恐,狂奔向庖厨。那扇窗口就在面前,忽然,看到灶旁有一根才削皮的木头。心中急智一闪,馥之使尽气力搬起那木头,从窗口顶出去。
“嗵”地一声闷响,外面传来木头落水的声音。室中越来越热,刺鼻的浓烟将四周包裹,馥之忙爬上窗口,将心一横,屏气纵身跃下。
烈火包裹下,货舟如火山一般,把江面映得金光通红。
这景象来得突然,兵船上的人看着那边,无不惊诧咋舌。
“快驶前,看看可有落水之人!”郡守对从人大声道。
“不必!”王瓒面色沉着,指着前方:“绕过货船,全力往前,必有人借此逃遁!”
众人一讶,郡守却不敢怠慢,忙传命舟人全速向前。
兵舟在江面上划开水波 ,从烧得炽热的货舟旁经过,只见前方的月色下,果然,一艘大舟正迅速匿去。
王瓒心中疑惑,正yù催兵舟追赶,这时,舷便有人惊呼:“江中有人!”
王瓒忙走过去看,果然,被火光照得明亮的江面上,一人正抱着横木漂来,在水面沉浮摇曳。
“救起来。”王瓒吩咐道。
从人应诺,忙停舟捞人。
过了不久,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被抬到甲板上,将那面上的头发拨开,众人见竟是一女子,不由又是一惊。
“让开!”只听王瓒突然喝道,众人不及反应,却见他已推开旁人,神色震惊地将那女子搂起。
女子猛烈地咳起来,痛苦地弓起背。
“快去取被褥!”王瓒急急地朝从人大声道。
忽然,袖口被用力扯住。
王瓒转头,却见馥之面色苍白,死死地盯着他,双目中满是恐惧,颤声道:“孩子……救我的孩子……”
夜色渐深,皇帝阅完奏章,从宣政殿内出来,宫侍和期门卫士早已整装,在宫门迎候。
皇帝步履缓缓,在步撵上坐下。
常侍徐成见已稳当,命宫侍抬撵,仪仗整齐地离开了宣政殿。
宫道长长,明灯的光照中,众人的脚步声细碎而响亮。
走着,徐成小心地问皇帝:“陛下今夜宿何处?”
皇帝端坐着,正闭目养神,未言语,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徐成看看他,见他不搭理,也不敢再问,心中想着皇帝定是疲乏了,可直接返紫微宫。
“去姚美人处。”只听皇帝淡淡道。
徐成闻言,忙答应,让宫侍抬往甘棠殿。
蕙宫在宫城之北,有大小宫室百余间,新入宫的各等妃嫔都分在此处。
皇帝步入甘棠殿时,姚嫣与一应宫人皆已跪拜迎候。
“起身吧。”皇帝笑意淡淡。
姚嫣轻轻应了声,款款起来。她今日穿得甚为素淡,乌发低绾,仅有一支玉簪饰在髻上。
皇帝看着姚嫣,神色平和。
正要往榻上走去,忽然,他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向姚嫣问道:“卿方才在殿中熏了香?”
姚嫣抿抿唇,答道:“正是。”
皇帝颔首,目光忽而瞥见不远处的一张案台上,摆着一只小巧的香炉和两盘时鲜果品,似祭物一般。
“卿莫非在夜里拜神?”皇帝唇角弯弯。
姚嫣抬眼看看他,神色稍黯,少顷,轻声道:“正是。”
“哦?”皇帝觉得有趣:“却为何事?”
姚嫣低下头:“妾听得武威侯夫人数日前失踪,心中甚忧。常闻拜月乞愿甚灵验,今日见月色正好,又是吉日,便在堂前设案祭拜。”
皇帝目光微微凝住。
不远处,一支蜜烛“啪”地炸了一下,火光微微摇曳。
姚嫣眼帘半垂,长睫的如羽,影子淡淡扫在脸颊上。
“若朕未记错,卿与武威侯夫人是堂姊妹?”只听皇帝缓缓开口道。
姚嫣声音轻柔:“正是。”
皇帝看着姚嫣,殿中融融的光照下,她的面容素净,低眉间,光洁的肌肤与乌发相映,平添一股温婉之姿。
“卿抬起头来。”皇帝嗓音在近前低低传来。
姚嫣慢慢抬头。
皇帝的脸近在咫尺,注视着她,双目深沉幽远,片刻,唇边扬起一抹笑意,越来越深。
姚嫣望着他,只觉心跳急急催起,如擂鼓般撞在心间。忽然,腰上一紧,她站立不稳,已被压倒在了榻上……
殿外,夜露落满庭院,新月如镰,静静挂在西天。
羽箭
九月初,濮阳王太子火灾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天下。同时,更有一个教人闻知惊悚的秘闻——濮阳王太子一行人,死时皆在各自馆舍之中,无火起逃走的痕迹,疑是被人谋害致死。
濮阳王府中,尽皆缟素,哀恸的哭声遍地。
“小人未尽护卫之责,恨不得万死以代,岂王公赐死!”王镇灵前,高充满脸涕泪,向濮阳王王钦大哭道。
王钦一身麻衣,双手扶着拐杖,一动不动地望着垂下的白幡,苍白的脸上消瘦许多。
“我儿啊!”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只见刚刚晕厥过去的王后从后堂里奔出来,扑在棺木上,捶胸顿足地嚎哭:“阿母自尔去后日日在神前祷告,谁知竟是再见不得!”
后面,一身斩衰的王太子妃双目红肿,闻得此言,愈加泣不成声。
堂上的哭声愈加哀戚,王后看向默立的王钦,猛然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嘶声竭力道:“我儿必是遭人暗算!王公定要将歹人拿来万剐于灵前!”
王钦仍看着面前,似恍然未觉。
“母后……”王瑾一身丧服,满面泪痕地走过来,将浑身瘫软的王后搀起。
王后抱着王瑾,痛哭道:“你兄长如今去了,阿母便只剩你一人!”
王瑾亦大哭。
蔡缨还未进门,就见蔡畅立在廊下,望着庭中树木出神。
“父亲。”蔡缨走上前去,向蔡畅一礼。
蔡畅转头看看她,略一颔首。
“父亲可闻得外面的传言?”蔡缨望着蔡畅,忐忑道:“都说王太子是陛下杀的。”
蔡畅听了,淡淡一笑:“阿缨以为如何?”
蔡缨想了想,道:“王太子虽是濮阳王嫡长,可巴郡还有王子数人可继,朝廷若为除嗣杀王太子,岂不愚蠢?”
蔡畅不语,片刻,却忽然道:“你阿母走了可有十年?”
蔡缨一愣,颔首:“再过五日,正好十年。”
蔡畅微笑:“此等大事,须往庙中虔心祈福一番才是。阿缨可还记得为父去年带你去的白露观?”
蔡缨略一思索:“可是蒲岭中那座?”
蔡畅点头:“正是。为父半月前已传书与观中真人,托他cao办法会。”他沉吟片刻,看着蔡缨:“锦城至蒲岭须三日,你下昼启程,待到达白露观,还可做主准备一番。”
蔡缨讶然:“这么急?”
蔡畅苦笑,叹口气:“为父府中事务繁琐,过得两日才能动身,家中亦无他人,只得劳你。”
蔡缨闻得这话,没有言语。母亲过世多年,父亲为自己不受欺负,从无继室添子之意。如今家中冷清,与自己也有莫大gān系,想起来亦不免伤感。
“阿缨去便是。”蔡缨低头道。
夜色渐深,前堂上,恸哭声仍隐隐传来,带着些gān涩,耳中一片嗡嗡的响。
王瑾走到王钦屋外,只见这里静悄悄的,两名侍婢手捧着刚热好的羹汤,低头入内。
门前的近侍看到王瑾,忙迎上前来,向他一礼:“殿下。”
王瑾轻声问:“父王可还歇息?”
近侍答道:“王公方才已醒来……”话音未落,忽而闻得王钦缓缓的声音响起:“可是仲玟?”
王瑾忙答道:“正是儿臣。”说罢,小步趋入。
室中烛光温和,王钦仰头靠在榻上,闭着眼睛,手中拿着一支羽箭。
“你母后如何了?”王钦眼也不睁,低低问道。
王瑾恭敬答道:“母后方才躺下,已睡去,长嫂与她相伴。”
王钦没有说话。
“你长嫂亦是辛苦,又有幼子,可让其他妇人去侍奉你母后,让她回去吧。”过了会,只听王钦淡淡道。
“诺。”王瑾应承道。说着,他微微抬眼,目光却一下落在王钦手中那箭上,瞥见箭头上泛着乌黑的光亮。
“他们说,你兄长本已出了京城,可羽林追了来,你兄长中箭而死。”王钦突然睁开眼,看着王瑾。
王瑾忙垂目。
“兄长去得甚突然……”少顷,王瑾道,声音带着些微的哽咽。
“你抬首。”
王瑾一愣,片刻,抬起头来。
王钦盯着他,目光明亮而深邃,似要将他的每一点表qíng看清。王瑾迎着他的视线,双眸秀美而真挚。
“上前来。”王钦又道。
王瑾走过去,站在王钦面前。
王钦的眼睛仍看着他,一瞬不移。未几,他的唇边扬起一个笑容,眉间慢慢舒展。
“为父听师者说,你学业甚刻苦,策论she御,皆有所成。”他倚回几上,不紧不慢地说。
王瑾低头:“师者谬赞。”
王钦笑起来,声音洪亮。
王瑾一惊,抬头看他。
“小子!”王钦仍是笑,伸手一拍王瑾肩头:“师者夸赞有何打紧,嗯?父王如今也只剩你一人了!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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