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好逑_海青拿天鹅【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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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稹:“……”
他愣了一会,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比宁儿还要放不开,轻咳两声,也脱了鞋。躺下前,他往旁边的案上chuī一口气,油灯灭了,重归黑暗。
雷声在外面吼着,闪电的冷光不时从门fèng里透来,大雨的声音嘈嘈杂杂。
邵稹平躺着,旁边,宁儿背对着他,身上裹着他的旧袍子。二人中间隔出来一道空隙,谁也碰不到谁。
虽然已经十分困倦,但邵稹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黑暗里,他似乎能听到不远处,有另一颗心在跳。
忽然,一个雷炸响,似乎就在头顶,把两人都惊了一下。
邵稹明显感到宁儿动了动,侧目看去,她蜷紧了身上的袍子,似乎缩了起来。
“害怕?”他忍不住,问道。
宁儿睁开眼,回头看看邵稹。
“嗯。”她声音轻轻,不好意思地说,“我从小就怕打雷。”
邵稹沉默片刻,把手边的刀拿起来,递过去。
宁儿睁开眼睛,讶然。
“我小时候也怕打雷,可我祖父不肯抱我,我就只好抱着这刀睡。”邵稹说,“你试试,这刀煞得很,管用。”
宁儿哂然,接过刀来,看了看。
邵稹见她犹豫,眨眨眼睛:“要不然……我抱你睡?”
宁儿大窘,忙道:“我抱着刀睡!”说罢,立刻把刀抱在怀里,摆好睡姿,闭上眼睛。
邵稹忍不住闷笑。
说来奇怪,宁儿抱着刀,果真,再有雷声吼,她也不觉得害怕了。
将要入梦之际,她好像听到邵稹的声音低低传来:“别怕,有我在,雷公也不敢来。”
宁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觉得心似乎放得稳稳的。
嗯,有稹郎在,她什么都不怕呢……
☆、23长安
一夜bào雨之后,天气重新放晴。
万里无云,和风清凉。刚下过雨,路旁的河水湍湍而浑浊,却不掩两岸的楼台的桥梁风光如画。
“那是灞水。”邵稹悠闲地说,“东边还有骊山,可惜你现在看不到,都是好地方。”
“五陵在何处?”宁儿好奇地问,“我父亲说他从前曾游五陵,是好大的地方。”
邵稹笑道:“五陵是大得很,可在咸阳那边呢,到了长安,空闲下来,我带你去!”
宁儿抿唇,点头道:“嗯!”隔着羃离的皂纱,邵稹的眉目在阳光下棱角分明,带着飞扬的神采,有一股说不出的俊气。
想来奇妙,昨夜吵吵闹闹地折腾一番,两人还睡在了一张榻上。可是宁儿却并未感到多少尴尬。她早晨起来的时候,邵稹已经不见踪影;他睡过的地方,平平整整,gāngān净净。而当宁儿走出门去,却见邵稹正像平日里一样喂马,转头看到她出来,笑笑,道:“起了?今日还算早。”
宁儿看到他,脸忽而红了。她面皮薄,想了好一会,道:“稹郎,你昨夜睡得好么……嗯,伤处压到了么?”
邵稹皱皱眉,道:“伤处倒不曾压倒,但睡得不大好,因为总有人说话。”
宁儿讶然:“说话?”
“是啊。”邵稹说“说得可多了。一会说樱桃熟了想吃樱桃,一会说米糕好了要吃米糕,”说着,他眨眨眼,“一会哭着说天底下稹郎最好了,我再也不大声训斥稹郎了,雷公莫找我……”
宁儿起初听得耳根发热,她有时熟睡,确实会说些梦话。到了后面,她回过味来,瞪起眼睛:“你又讹我吧?”
邵稹笑得不正经:“谁讹你。”说着,他凑前,一副憋着笑的样子看她,“你真的会说梦话?”
宁儿这下才彻底醒悟过来,哭笑不得,跺着脚:“邵稹!”
……
那些面红耳赤的心思,就这样在二人的吵闹里结束。
他们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邵稹还是邵稹,爱说爱笑,时不时耍点嘴皮;宁儿也不再提昨日的事,路上,她坐到车前陪邵稹,他也不再阻止。
二人一路看着风物,在路上歇了两回,午后,长安的城墙已经在望。
宁儿伸着脖子望,几乎想在马车上站起来。
邵稹笑道:“现在看能看到什么?等到了城门前,不用伸脖子也看得清楚。”
宁儿应一声,却仍觉得震撼。
“真大!”她赞叹道,“比成都大多了!”
“这可是长安。”邵稹笑笑,说罢,忽而压低声音,“稍后入城怕是少不得盘查,若不是问你,你不必答话,就算问起,依着过所上写的来答便是。”
宁儿神色一整,点点头。
长安的城墙,虽然早已经望见,宁儿却觉得走了很久才走到它的脚下。
巨大的城门,仰头望去,山一样高大。并排的五个门dòng,每一个都能容下两三辆马车并排而走,却仍然出入繁忙。
虽然先前也遇过几次查验,可宁儿看到一位将官模样的人走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紧张不已。
那是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人,身上的衣服却与别人不同,锦袍银銙,器宇轩昂。
将官看着过所,亲自盘问,邵稹依然镇定,对答如流。没多久,大概看不出什么破绽,将官将过所还给邵稹。正要挥手放行,忽然,他的视线透过纱窗,看到车里的宁儿。
宁儿的心惊了一下。
正担心他要为难,那将官却微微一笑,走了开去。
宁儿坐在车上,听着车轮走动的声音,直到四周变成街上的景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将官真是的……她心里抱怨,没事盯着人看做什么……
可没等她胡思乱想多久,长安城内的模样就再度占领了她的视野。
宽阔的大街,一眼向前望去,竟是茫茫不知尽头。两旁高大的树木如同卫士,后面各式各样的重檐飞檐,有的玲珑,有的拙朴,时而还有高高的佛塔,在延绵起伏的屋檐中孤高伫立。更壮观的,是街上的人。纵是在成都生活过许久,这一路上又去过梁州、商州,大街上人来人往,可与它们比起来,长安的繁华竟是数倍不止。
行人车马络绎不绝,这般开阔的街道,竟全然不觉得有多少绰余。有贩夫走卒,也有官宦贵人,还有好些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人,穿着仆从的衣服,头发卷卷的、短短的,皮肤黑黑的。
“那些都是昆仑奴。”邵稹说,“是从比岭南道、真腊还要远的地方来的。”
宁儿好奇不已:“他们怎会长得那么黑?”
邵稹摸摸下巴:“听说那边都是海,他们每日曝晒,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宁儿若有所思地颔首,未几,又惊讶看向不远处:“稹郎,那些人,也是胡商么?”
邵稹看着一队迎面走过的商旅,点头。
“他们头上的帽子,哈哈,尖尖的!”宁儿笑起来。
“波斯人。”邵稹道,“从比安西还要远的地方来的。”
“咦?玳瑁!”几匹马奔过,宁儿惊呼。
邵稹望去,那是几个招摇过市的贵族子弟,许是出城游猎,马背上蹲着猞猁。
“现在知道云卿是跟谁学的了?”他懒洋洋地笑,“下回他再带猞猁出来,你就说长安子弟都喜欢在脸上画一坨胭脂,他保管也会画胭脂。”
宁儿笑起来。
邵稹一路上并不停歇,赶着马车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处坊前停下。
宁儿仰头看看,只见坊前牌匾上写着“崇仁”二字。
邵稹冲她笑笑:“此处有长安最好的客舍,今日我带你去吃pào羊!”
裴荣从城门回来,才转过一处路口,忽然见前方一匹马驰过。
他眼疾口快,叫了一声:“元均!”
薛霆勒住马,回头,笑了笑:“文敬。”
裴荣走上前去:“何时回来的?”
“昨日。”
裴荣道笑着,却目露凶光:“这么多日不曾见你,还以为你困在了哪位娘子的闺房里。今日遇到我叔父,他说你去剑南剿匪立了大功。”说着,他拽过薛霆的马鞭,咬牙道“剿匪,嗯?薛大你可真出息啊!”
“不是我想去的。”薛霆苦笑,拿回鞭子。
“嗯?”裴荣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讶然,“怎么了?出了何事?”
薛霆叹口气,望着远处的暮色:“家事。”
裴荣不解:“家事?与剑南剿匪何gān?”
薛霆摇摇头,片刻,忽而想起什么,问,“是了,你近日不是分派了城门督查?可曾看到过一个从剑州篦城来的女子,十六七岁,姓杜,或许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姓田?”
“篦城?姓杜的女子?姓田的男子?”裴荣想了想,哂笑,“篦城的没见到过,不过长安有多大你也知晓,光是明德门,一日内走过的十六岁的女子和二十出头的男子,我能给你找出好几十对。”说着,他忽而眼睛一亮,“说起来,今日我见到了一对益州什么县里来长安的表兄妹,那个女子真是个美人……”
“益州?”薛霆问,“可曾仔细盘问?”
“问了,并无纰漏。”说着,他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那女子是真的美,隔着纱窗也能瞅出好看来,可惜我那时太忙,未将她名姓仔细记一记,转头就忘了……”
薛霆无奈地听着,等他叨叨地说完美人,道:“文敬,我从剑南带回了一些在逃贼犯的名录,明日给你,务必仔细查验。”
裴荣愣了愣:“贼犯?还有人漏了?”
“有。”薛霆淡淡一笑,“捉到他,可是大功一件。”
☆、24明灯
邵稹带着宁儿,住在崇仁坊的客舍里。长安地价金贵,客舍不大,陈设简单,却gān净舒适。
邵稹就带着宁儿在坊间转了一圈。只见此处的来往行人,与街市上所见迥异,大多仪表齐整,衣饰光鲜,看起来都是仕宦子弟。
“都是从各地来京求官、应试之人,此处近皇宫,办事便利,故而宿在此处。”在食肆里用膳时,邵稹见宁儿不住往外瞟,解释道,“故而崇仁坊多馆舍,都是为这些人开的。”
宁儿点点头。
时近傍晚,用膳的人越来越多。
楼上楼下点起了明灯,与落日的霞光相称,颇有几分明媚。这食肆有些名气,又有歌伎弹唱,不少年轻仕人结伴而来,热闹非凡。
席间并无多少壁障,好些人看到宁儿,露出惊艳之色,却碍于邵稹在旁,只得偷眼瞟来。
宁儿被人看得不好意思,却发现看向这边的并非只有男子。
献艺的歌伎,盛酒的吴姬,还有附近几位跟随主人出来的侍婢,都朝邵稹频频顾盼。
宁儿瞥瞥邵稹。崇仁坊中多是仕人,他穿得也并不寒碜寒碜,黑靴锦袍,革带铜銙,加上一柄长刀,利落英俊,十分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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