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好逑_海青拿天鹅【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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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霆结舌,只觉心气上涌。
“你是这么想的?”他问。
宁儿不敢看他,低着头,点了点。
“即便是……”薛霆觉喉头滚了滚,“即便是我父亲这般问你,你也会这么说?”
宁儿怔立片刻,又倔qiáng地点了点,声音弱得几不可闻:“对不起……”
薛霆看到几滴水迹落到了那件旧袍子上,慢慢洇开。
他觉得心里有什么在冲撞,气恼、不甘甚至羞赧……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是。
薛霆啊薛霆,心中自嘲道,枉你每日自以为出色,还是个左千牛,在她眼里,却连个贼人都比不过……
薛霆不再bī问,沉默了好一会,却道:“宁儿,今夜的话,我不会收回。”
他目光深深:“我会一直等着你。”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宁儿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树下,未几,窗前,唯有清风明月。
心还在跳,风chuī在面上,柔柔的,丝丝发凉……
薛霆的任命很快下来。接连几日,府中杀jī宰羊,韦氏又是拜神又是求佛,给庙中捐金舍银,为薛霆祈福求平安。
自从那夜,宁儿一直没有见到薛霆。
据说近来宫中很忙,薛霆连回家的空闲也没有。但是宁儿隐约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
如此过了几日,在韦氏的严令之下,薛霆终于被薛敬带了回来。
“再忙也不是这么忙法。”韦氏埋怨道,“你过不得多时便要远走,在长安过一日少一日,怎可连家也不回?”
薛霆讪讪,道:“母亲,启程在即,朝中jiāo代的事多……”
“再多也无此理。”韦氏皱眉,“若这也是陛下之意,我明日就去面圣,搭上这命也不让你去西域!”
薛霆听得这话,连忙告饶赔罪,劝了好一会,韦氏才将面色缓下。
家中备了珍馐美食,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坐到堂上。宁儿坐在薛霆对面,看着他,心底免不了别扭。
薛霆却很少看她,偶尔对视,笑笑,目光却如那夜一般明朗。
“我前日在吏部听说,裴行俭将任安西都护。”膳后闲坐,薛敬对薛霆道,“你将来去到,免不得要与他打jiāo道。此人才学深厚,又在西域多年,你遇事不明,可多加请教。”
薛霆道:“儿谨记。”
正说话间,一名家人走上堂来,禀道:“主人,府外有一人求见,说是阆州而来,姓褚。”
此言出来,堂上众人皆是一讶。
阆州,姓褚。这几个字如同闪电划过,宁儿立刻想起了她那未见面的夫家,面色一变。
薛敬忙从家人手中接过拜帖,打开,看了看。
薛霆亦是惊诧不已,看看宁儿,又看向父亲,见他脸色沉下,心知大概不好:“父亲,这是……”
薛敬未答话,却抬眼看向宁儿,片刻,和声道:“宁儿,你且下去。”
宁儿的手中已经起了一层汗腻,惊惶地望着他:“舅父,这是何人?真的是……”
薛敬颔首,却道:“放心,舅父自会应付。”
韦氏也在一旁劝道:“宁儿,你且下去。有舅父舅母在,莫怕。”说罢,让侍婢们将她扶起。
宁儿心中惴惴,却知晓若果真是阆州褚家的人,舅父来应对最是合适。看到对面薛霆也投来教她安心的暗示,她只得起身,行一礼,忧心忡忡地离开。
见宁儿走开,薛敬吩咐将来人带来。
家人应下,未几,一人从门外走进来,步履款款,后面跟着仆从。
待到堂前,薛霆望去,却见是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高高的个子,举止斯文。
见到薛敬,青年从容一礼:“甥婿褚棠褚子化,拜见薛公。”
☆、47夫婿
薛霆看着那个叫褚棠的青年。
他面色白皙,看着有些许清瘦,却更衬得文质彬彬之气。
“足下登门而来,不知何事?”薛敬坐在上首,面色沉静地问。
褚棠向他一礼,道:“甥婿此来,乃为婚约之事。”
“甥婿?”薛霆冷笑,“谁人的甥婿?”
“元钧。”韦氏责备地看他。
“褚郎。”薛敬不紧不慢,道,“若老叟不曾记错,我家甥女并未嫁与你。”
褚棠不以为忤,神色平和,向薛敬道:“棠与杜氏娘子,虽未成礼,却有尊长许可,且立有婚书。婚礼未完,乃是因为山贼袭扰,棠愧不能护住娘子,如今前来,正是请求薛公准许完婚。”说罢,他让从人将婚书呈上。
薛敬接过,上面字迹整齐,落有官印,宁儿伯父杜平的字亦赫然在上面。
“说得好听。”薛霆淡淡道,“我表妹去年在去阆州的途中被劫,整整过去两月,颠沛流离到了长安。若非上天体察,被我在长安认出,如今漂泊何方都不知晓。足下如此牵挂我表妹,这些日子,不知牵挂到了何处?”
褚棠的神色黯了黯,道:“棠惭愧。前年,棠往岭南访友,中了瘴气,久病不愈。父母心急,听信方士之言,动了娶妇冲喜的心思,与娘子定下婚姻。棠一直卧病,未闻此事,待得知晓,已是娘子遭遇山贼的消息传来之时。棠愧疚不已,即刻报知官府,又遣人往出事之地寻找,只是苦苦搜寻许久,娘子始终杳无音讯。后来,篦城的杜公送信来,说娘子已经到了京城,在公台府上。棠这才放下心来,想亲自去将娘子迎回,却因病qíng一度沉重,耽搁下来。幸好父亲从外地请来了扁鹊良医,为我慢慢治理,今年入夏时,我才终于痊愈,待得康健,立刻启程来到长安。”
“说得倒是圆。”薛霆冷道,“足下既有此心,莫非病重得连jiāo代旁人些封信的功夫也没有。”
褚棠苦笑:“此事本有诸多误会,棠今日来此,君尚且疑虑重重,一封信,便足以让府上宽解么?”
薛霆还想说什么,却听薛敬的声音传来:“元钧。”
他神色严厉,薛霆只得闭嘴。
薛敬捋捋胡子,却看向褚棠。
“来人。”他声音和缓,吩咐道,“收拾厢房,且招待客人歇下。”
宁儿一直躲在堂后听他们说话,心砰砰地跳。听得舅父要出来,她连忙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心忐忑不宁。
方才,那褚棠已经说得很明白,他是来带宁儿回阆州完婚的。
她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褚棠的长相。但即便他长得貌若潘安,宁儿也一点都不想跟他走。可是,舅父的意思如何?他会将自己嫁去阆州么?
宁儿心里越想越没有底气,坐立不安。
好容易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宁儿忙望去,却见是舅父和舅母都来了。
宁儿忍不住呜咽一声,低低道:“舅父……”说着,走上前去。
“怎又哭了?”薛敬与韦氏对视一眼,不禁苦笑,“怎么,怕舅父将你卖了?”
宁儿忙摇头,擦擦眼睛。
薛敬温声道:“宁儿,方才堂上的话,你也听到了,如何想法?”
宁儿望着他,眼圈红红,鼓起勇气,道:“舅父,甥女不想嫁去阆州。”
薛敬颔首:“我也是此意。”
宁儿讶然,望着他,睁大眼睛:“真的?”
薛敬笑笑,温言道:“舅父何时骗过你?褚郎今日刚来,明日舅父与他将婚约退了,此事便再无gān系。”
宁儿转忧为喜,当她将薛敬和韦氏送走,脸上已经满是笑意。
“高兴了?”一个声音从廊下传来。
宁儿望去,却见薛霆在院子里倚着柱子站着,双手抱胸,神态悠然。
侍婢们看着他们,识趣地笑,纷纷走开。
宁儿有些羞臊,看看薛霆,转身就想进房里。
薛霆无奈地笑:“与我多说一句话都不肯?这般讨厌我?”
宁儿收住脚步,回头,犹豫了片刻,小声问:“表兄有什么话?”
“原来有话的。”薛霆注视着她,唇边带笑,“可我见你方才拒婚要哭出来,就无话了。”
宁儿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表兄……”她想起一事,咬咬唇,道,“那位褚郎,方才所言的都确实么?前面之事,他果真都不知qíng?”
薛霆摸摸下巴,想了想:“我亦觉得蹊跷,可你当时也未曾见过他,只听说他病得奄奄一息。”
宁儿颔首,道:“可此人什么都有,婚书也……”这时,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表兄,那婚书会不会是假的?”
薛霆讶然,觉得有些好笑:“假的?仿冒来做甚?”
宁儿哑然。是啊……就算是假的,仿冒来做什么呢……
薛霆看着她,却忽而一笑:“你说的这个,也未必全然不可能。他看着是无利可图,除非……”
“嗯?”宁儿睁大眼睛望着他。
“除非他是山里专食美人的大妖怪,冒充做未婚夫,把你捉去吃了!”
他的模样严肃,像是在说一件十分紧要的事。
宁儿却一下笑了起来:“世间才没有妖怪,都是人扮的。”
“你怎知?”薛霆睨她,“谁告诉你的。”
“我父亲。”
薛霆笑笑:“是么。”
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终于,宁儿的答案不是邵稹……
“君方才言语太过。”才回到房中,韦氏忍不住道,“那褚家儿郎千里迢迢来到,也算有心之人。如此由着宁儿,并非好事。”
“嗯?”薛敬在榻上坐下,看看韦氏,“夫人之见,当如何?”
韦氏倒一杯水,放到薛敬面前的案上,道:“君以为,褚郎其人如何?”
薛敬捋捋胡子,道:“观其言谈举止,倒是有所教养之人。”
韦氏想了想,道:“妾亦是这般想法,君何不再观察几日,若此人果真不错,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薛敬摆手:“不可。我已答应过宁儿,这婚事,定然不可许。”
韦氏看着他,唇角弯了弯,没再说话。
宁儿未婚夫来到的事,宅子里很快传遍了。
据说,此人颇有文士之风,翩翩俊逸。
据说,此人棋技了得,薛敬这两日赋闲在家,与他对弈,竟僵持许久,称赞有加。
第二日,连宁儿的两个侍婢也在她面前说起来。
“那郎君长得可真不错。”
“是不错,可不够我们家郎君好看。”
“那可不见得,各有各的好看么……娘子,这位褚郎和我们家郎君,你觉得谁更好看?”
她们正在给宁儿梳妆,宁儿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高兴地淡淡道:“我不曾见过他。”
两个侍婢看出宁儿面色不豫,相觑一笑,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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