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命人将孩子抱走,她当场险些晕了过去。石全一搀扶着她劝道:“皇后娘娘,皇上只是想见见太子而已。父子连心,皇上想太子想的紧------”石全一虽是皇帝的心腹,但这件事qíng他却也是不知。事qíng揭穿当日正好不是他当值,但就算他当值,皇上也屏退了左右。而知道这件事qíng的人,孙奶娘已经自杀了,苏全鸿为了项上人头是绝不会再多一句嘴的。可就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能不能容忍又是另外一番事qíng。
好在半个时辰左右,他就命人将孩子送了回来。她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可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或许是为掩人耳目吧!再怎么说,孩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儿子,是百里皇朝的长子嫡孙。就算她这个做母后的在世人眼里犯了再大的错,但却丝毫动摇不了孩子的地位。所以他也需要做做戏,演给世人看。若非如此,朝廷,宫中就会议论纷纷。
但却也让她微微放了心,至少他愿意做戏。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对孩子下手了。
她缓缓地在妆台前做了下来,台上六曲型的巨大铜镜里那张脸,眉依旧是眉,眼依旧是眼,可眉眼间只是落寞。或许还是如花的年华,但对于她来说,却是chūn光已老,佳期如梦了-----她已经永远不能再静静的站在他身边了,他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了-----过往的一切,只要略略想起,就有一种刻骨的痛----
兰林宫是整个皇宫最为清幽的地方,花糙扶疏,绿木成林,因此而得名。
柳岚靠在锦榻上休息,身旁的侍女在轻摇锦扇。因极静,依稀可以听到外头走廊上侍女的脚步声。她半眯着眼。只听侍女走到跟前,极轻的道:“主子,小陆子来了。”柳岚微微睁开了眼:“让他进来。”侍女应了一声,吩咐了下去。
小陆子乃内侍总管石全一的手下,在承乾殿里听差。看来今天是有事qíng,所以特地过来了。小陆子是个机灵人,一进来,忙已经跪下请安了:“柳妃娘娘吉祥!”柳岚扶着侍女的手坐了起来,纤手微摆:“来啊,赐坐!”小陆子道:“谢柳妃娘娘。”坐了下来,忙凑近了柳妃道:“上次娘娘问起的紫一阁的事qíng,奴才这几日听到一些风声,特地来转告娘娘。”
柳岚颇感兴趣,抬了眼道:“什么风声?”因皇后禁足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后宫内尹妃日益得宠,势力在宫内扶摇直上。若这个新落成的紫一阁皇上又赐她居住的话,对其余三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小陆子轻声道:“奴才今儿个听石总管吩咐了几人,让他们去皇上以前住的府邸搬一些东西,说要按那府邸的布置摆设。这么一来,这紫一阁定是皇上自己居住了。娘娘说呢?”
柳岚沉吟了一下,微微笑了出来:“来人哪,赏小陆子一锭金子。”自举行弱冠礼后到皇上登基的那段时间,皇上是一直居住在宫外的王府的。自皇上登基后,那府邸便一直空着。如今让侍从们去搬一些以往的摆设,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住了十来年了,这么久了,有些东西多少有了点感qíng。那紫一阁只要不赏赐给其余三人,特别是尹妃就好了。
小陆子听闻,忙笑逐言开的跪了下来:“谢谢柳妃娘娘。”抬了头又想起一事qíng:“听石总管还说,这紫一阁西边的长信殿,日后便是给太子住的。”
柳岚点了点头,不甚在意。皇后失宠后,太子却没有迁出昭阳殿,这一年多来就一直与皇后居住。然而皇上并未因太子的关系进出过昭阳殿,只是不定期的让人将太子抱去承乾殿。自她们四人入宫至今,就算得宠如尹妃,都未能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这太子的位子目前还是稳固如山啊。或许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阮无双才依旧保着皇后的位置。关于皇后为何会被禁足,宫内众人至今仍是不解。但父亲大人说了,或许皇后根本没有任何地方惹皇上生气,只是有些人和物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得到心中所想要的,得到了,那么这些人和物的价值也就消失了。
皇后的家族在百里皇朝开朝后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到了已故的阮太后的手里更是到了顶峰,阮无双的两位兄长又是驸马又身居要职,阮父又贵为宰相。但阮家向来家教严谨,并不在朝臣中拉帮结派,也不恃宠而骄,胡作非为。所以朝中众臣包括自己的父亲柳侍郎在内,对阮家还是颇为敬重的。众人心中也明白如镜,若不是当今的皇上当年娶了阮无双,否则今日龙椅宝座上的人,还不一定呢?
第21章
午后,天空里头看不到一丝的蓝色,只见暗灰色的铅云大片大片的在天边徘徊,沉沉重重的压过来。
百里皓哲把玩着手里的碧玉簪子。这是刚刚进贡来的珍品,玉色深邃,触手温润,更难得的是簪子上的蝴蝶雕的栩栩如生,这样望去仿佛要从手中展翅飞去。她素来不喜欢花式复杂的飞步摇,以往无论在王府还是在宫里,只要在她的小天地里,她就喜欢将头发轻挽,斜斜的cha上一只玉簪。
把玩了好一会,才抬了头唤了声:“石全一。”石全一候在殿外,一听皇帝的声音,忙进了来,躬着身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好一会儿,却见皇帝不发一声。石全一微微抬了头,只见他正望着手中的物件怔忪出神。石全一盯了物件细瞧了一会,发觉是根簪子。这才想起,昨日礼部呈上了一批各地进贡的物什,其中珠宝首饰一块就有这么件簪子。他也只瞧见了一眼,但簪子上的那只碧玉蝴蝶做的跟真的似的,也就留下了印象。
忽地猛然想到一事qíng,这一年多来,礼物所呈的各种物件中,皇上似乎特别喜欢碧玉翡翠。每次呈上的物品中往往要留下几件。可留着的,也没有见赏赐给哪个嫔妃。
他正思量间,只听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传朕的口谕------”他顿了顿,指尖摸了摸簪子,温润滑腻,不堪留手,仿佛她的肌肤----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肌肤带着微微的温----石全一听他的语气,仿佛还不大确定。正琢磨着是否要接话。一会儿皇帝的声音才又响起道:“传朕的口谕,即日起将太子的住所迁到长信殿。”
石全一应了声道:“奴才遵命!”还未出殿门,几乎就可以想象皇后娘娘的反应了。心里有几分同qíng,在宫里皇上不宠幸,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现在还要将皇后的天伦之乐夺掉----石全一跟宫内众人一样,也一直揣测皇后到底犯了何事?但就算他如此的接近皇上,也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皇后向来端庄贤惠,人又长的清雅动人。据他以往一直以来的观察,皇上是在意皇后的,一般小事决计不会如此的----石全一只不敢往深处细想。
昭阳殿的花园,繁花如锦。墨竹正推着秋千逗太子玩耍,远远就瞧进石全一领着人过来。自皇后被禁足后的这段时间,已少有人进出昭阳殿了。以往来昭阳殿奉承的那些人大半早作鸟shòu散了,她们以往虽不甚在意,但如此的凉薄,却还是多少有些心寒的。不过这个石总管却还是极少数不间断来给小姐请安的人。某一日曾跟小姐说起,小姐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石总管能在宫里爬到如此地位,你们以为呢?不过也算是个有心之人了。”但今日似乎跟往日有些不同,后面跟着的人太多了些。
石全一宣了皇上的口谕。一抬头只见皇后脸色苍白如纸,几乎不能站稳。
阮无双扶着墨兰,双脚软如棉,一丝力气也没有。他要将子信迁往长信殿-----不!不!他不会是要对子信做什么手脚吧。她拼命摇着头。石全一低下头,有些恻然的道:“皇后娘娘,太子也已经三岁多了。按皇家规矩,太子也到了上书房的年纪了。”
她还是摇着头,眼睁睁地看着石全一身后的侍女从奶妈手里接过子信,向她行了行礼,欠身告退而出。子信还小,自然不懂得发生了何事,趴在侍女的肩膀上,露出圆圆的眼睛,软软的看着她。走了好几步,仿佛发觉不对劲般,开始挣扎:“娘---”侍女一转身,子信的脸就不见了,消失在了门口,仿佛连同她的心也要消失了--------只听见他哇哇的哭声传来:“娘---娘—我要娘---”宫中规矩要喊她母后的,但她一直觉得过于生疏。从呱呱学语开始,就教他喊“娘”。可如今这一声声的娘亲,仿佛像是刀子一般,生生的割在心上-----她捂着胸口靠在墨兰的身上,几乎不能喘气。
石全一躬身行了礼,准备退出殿外。走了几步,微微抬了头,只见皇后的脸隐在月牙色的袖子里,袖口绣着银丝的芙蓉,jīng致万分。眼光微微朝上,却见皇后如云的发髻边只斜斜的cha着一根翡翠玉簪,被乌黑的发丝一衬托,越发显得玲珑剔透了。
紫一阁的三楼,颇为独特。窗户四面皆可打开。皇帝一个人站在窗前,默默望着远处出神。晚膳时下过一场雨,本来颇有凉意。此时已过二更,寒意四起。石全一微微抬头瞧了好几次,只见皇帝的脸色似乎颇为yīn沉,一直不敢上前打扰。此时,也不得不上前几步,躬身道:“皇上,该安寝了。”
皇帝动也未动。石全一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低头思忖着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事qíng。这段日子朝廷里相当太平,而后宫也没有发生任何事qíng啊。正思虑间,却见皇帝转过了身,他忙向候着的侍女们打了一个眼色。侍女们依次向前,替皇帝更衣。
石全一这才舒了口气,上前几步准备关窗。因处在三楼,且位于宫内中心略偏东的位置,一眼望去,大半的宫中殿阁尽收眼底。此时虽是晚上,但各殿各宫的灯火一目了然,而最先入眼的便是昭阳殿-------他猛然一凛。皇帝自紫一阁建成后,命他派人去王府取了很多物件过来。其中王府的寝房的物件几乎原封不动的搬到了紫一阁的三楼。他起初以为皇帝是念旧,毕竟从十八岁封王后,就赐了王府。这么多年的光景,很多用过的东西多少有些不舍。
他一直以为皇帝住在上面是为了欣赏整个宫内的美景,图个新鲜而已。毕竟每个皇帝都各自有自己的喜好。他跟在皇帝身边这几年,只觉得皇帝似乎对什么都淡淡的,连女色也是如此。难得前年下旨要建这么一个楼阁。可他一直没有多加在意的是,住进去到如今,皇帝开的一直是西窗,而位置---------位置是直对着皇后的昭阳殿。
皇帝明明是在意皇后的。否则的话,何需要如此大费周折啊?想着前几日玉簪子的事qíng,现在也一并了然了。按以往规矩,呈上的进贡都是皇后娘娘第一个挑选的,选剩下的,皇帝视qíng况赏赐一些给其他四个妃子,余下的再充入国库。皇帝日理万机,竟然会留意到皇后喜欢玉簪。且每次都将进贡来的珍品留在身边-----这分明是喜欢到骨子里头的表现。可为何还要将皇后软禁在昭阳殿,却再也没有踏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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