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遮陌上霜_梅子黄时雨【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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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巧嫣捏碎了一块藕粉蜜糖糕,撒在了波光粼粼的池子里,只见各色的锦鲤游弋而来,争相抢食。柳岚端着白玉茶盏,浅饮了一口。眼光停留在了唐巧嫣的纤手上:“妹子手上的这个huáng金九丝镯子做工倒极jīng致的。”唐巧嫣微微一笑,转头道:“不过是别人家挑剩的。有什么jīng致可言啊?”
此话一出,柳岚已经会意,估计就是这几日皇帝的赏赐。四妃子中,现在尹妃最得圣上欢心,每一季礼部的贡品中,皇上都是第一个赏赐给尹妃的。后宫中人,对这些最最上心了。此时从唐巧然笑意盈盈的嘴里,还是可以听出几丝的酸意。
柳岚身边的贴身侍女如夜脚步急促的走了过来,唤道:“娘娘-----”似乎有事qíng颇为急着想禀告。柳岚微微朝茶盏chuī了口气,责道:“急什么,没瞧见唐妃娘娘在啊。”抬头朝唐巧嫣笑道:“奴才们不懂礼数,让妹妹见笑了。”
如夜朝唐妃行过了礼,这才道:“娘娘,方才从澄碧宫传出的消息,皇上下旨让尹妃娘娘迁居上水宫。”柳岚的手只觉一烫,茶盏里的热茶已经晃到了手上。而唐巧嫣的正块藕粉蜜糖糕“扑通”一声,一整块的掉到了池子里。两人相视一眼,双方眼里俱是惊讶之qíng,忙道:“为什么?”
上水宫位置紧临冷宫,偏僻而长年没有人居住。这一道圣旨一下,摆明了尹妃已经失宠。可宫内之前并无半丝风声,才几日之前,皇帝还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尹妃。所以两人一听到此消息,皆觉震惊。
如夜回道:“尹妃也不知道是犯了何事,正在宫内啼哭,说是要见皇上。”柳岚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宫内成也因一人,败也因一人,尹妃自然是得罪皇上了。却又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人人皆说女人心,海底针。可皇帝的心呢,怕是比海底针还要细上千倍万倍的。
昭阳殿虽不关心宫内其他几位娘娘们的事qíng,但这个变化到了傍晚时分,也传到了众人的耳中。墨竹一边侍侯阮无双更衣,一边解气的道:“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还算便宜她了,竟敢打小姐一巴掌?我们小姐是谁,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个罪。奴婢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阮无双轻笑了出来:“真看不出来,我们墨竹的心真的是墨做的,就是黑。”墨竹没好气的道:“小姐,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帮那个人说话-----”阮无双静默了一下,轻声道:“她应该不知道是我的,对她来说只是打了一个下人而已。”
一名侍女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木清姑姑求见。”阮无双抬头看了墨竹一眼,有些意外。木清的身体最近一直很差,怎么会这么晚到昭阳殿呢?墨竹放下了手中的衣物,迎了出去。
木清的身子本来颇为丰腴,但一年多的日子下来,已经消瘦的只剩下骨头了。见了阮无双,扶着墨竹就要跪下来。只听阮无双道:“木姑姑,你就不要多礼了。快坐吧。”木清躬身道:“谢谢皇后娘娘。”
阮无双瞧她的脸色暗huáng如腊,看来依旧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关切的道:“前段日子,御医开了药方,可有照着吃?”木清道:“一直吃着呢。谢谢娘娘关心。”
说了一会儿话,阮无双看她的表qíng似乎有话要说,心下有几分的明白,有些话木姑姑不想当着墨竹说。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不用侍侯了。”见了她退了出去,阮无双这才开口道:“木姑姑,有什么事qíng就直说吧。”
木清看着她,阮无双随意的披散着如云的长发,雅致的小脸越发显得清瘦了,忽然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木清虽然身为下人,也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有些事qíng奴婢一直想说,可-------”阮无双道:“木姑姑今天定是下了决心要告诉我了,所以才来的,不是吗?”
木清点了点头,转头瞧着鎏金台的烛光,温润而遥远:“当年太后娘娘嫁给先帝,外人只知道是高宗皇帝指的婚,却不知道太后娘娘当然根本是极爱先帝的。可一进府邸才知道,先帝早有了姬妾。其实这在皇子中也是极为正常的---哪个皇子不是这样子的呢?”阮无双淡淡地苦笑了出来。他或许是个例外,也或许是在她进府之前,已经将姬妾遣出府邸了-----
“可太后娘娘向来心高气傲,一开始并不懂得隐忍,偶尔先帝去宠幸姬妾,便会吃醋,与先帝吵闹。可越是吵,先帝就越发不理她,冷淡她。一直到了后来,太后娘娘才发觉先帝并非是爱她才求高宗皇帝指婚的,而是为了借助阮家的势力----先帝爱的是一个姓欧的妾室---”正说话间,墨竹掀了帘子进来,打断了木姑姑的话。
墨竹道:“小姐,有一个内侍求见。”阮无双有些讶异的抬了头:“是谁?”墨竹回道:“奴婢并不认识他,本来要打发他走的。可他说是奉皇上口谕过来的。”
一个内侍正站在外殿,他的脸隐在明暗不一的纱幕角落里,见了阮无双,这才将整个身子移出了yīn影里。阮无双浑身一震,这张脸她永远不可能再忘记。
她冷冷地站在那里,朝墨竹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她一直想弄个明白,他当然到底是受了谁的指示?
他朝她走了过来,绕着她的周围走了一圈,眼里似乎极为不解:“阮无双,我一直不明白,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这么迷惑皓哲?”她一惊,他竟然胆大到敢直呼他的名字。但脑中却像是抓住了一些事qíng,身子一个激灵,似乎有盖子正要掀开,有什么东西就要释放出来了。
那人看着她,冷笑着道:“我想你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那个夜晚的人是谁吧?”她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有些东西忽之yù出!但她却有种想逃的冲动。她摇着头!不,不会是那样的-----就算他将她一辈子禁足在殿里,她也心甘如饴。这样的话,过往的一切,他对她,至少还是有几分是真的----他只是受不了她的不贞而已!
那人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仿佛是看着饥饿中的猎物:“我今天就告诉你吧,当年太掖湖边留霞楼里的人便是当今的皇上,你的夫君。”明明已经猜到了,可真真切切的从他的口中证实了,她只觉得从里到外浑身的冷,从里到外浑身的疼,几乎站不住脚了。她曾经一直以为的东西,原来都是空的,都是假的,一直都是。
那人却笑了。她只见他嘴巴上扬着,很是兴奋,脸上的ròu不停的颤动。他的笑声应该很大吧,可她为什么什么也听不见呢?死命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可竟然没有什么知觉,原来痛到了极致竟然会没有感觉,只是麻木而已。她慢慢,慢慢地退着,一直退到了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背,无法再退为止。
她什么也无法做,只是摇着头,大口的吸着气。仿佛不这样的话,她就要无法呼吸了。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是我?”那声音飘渺而陌生,怎么会是她的呢?
那人走了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是你?当然是你,只能是你!因为你是阮家的女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她想看他,但眼神却飘忽着,一点也瞧不清。
他放开了她,转过头看着牡丹花格的窗子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血淋淋的故事。皓哲的母亲叫怜英,生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小村庄里。可有一年大旱,颗粒不收。村里的人就出来逃荒了,我跟她是一起出来的。到了京城,她先找到了活gān,竟然幸运的进入了当时的太子府邸做婢女。她很是开心,太子府邸的工钱很高,她可以寄回去接济家里人。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竟然看中了她,把她带到了身边。她更是开心,跟我说她竟然会有幸伺候日后的皇后娘娘,真是天大的福气。可是--------可是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他转头,恶狠狠的道:“是你姑姑阮玉瑾设计的。因为怜英长得很像先帝的死去的宠妾。如果她一直做最下等的婢女的话,先帝根本不可能看到她。可她被阮玉瑾收到了身边,太子看到了自然不可能放过了。怜英没有法子,只好做了先帝的妾室。可阮玉瑾见她在先帝那里很是得宠,又产下了儿子,怕日后盖过她。所以不肯放过她,在她产下皓哲几天后,就让木清在她的汤药里下了毒,活活的将她给毒死了-------”
她靠在了那里,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带着这么多的恨,要的不只是江山,还要他们阮家人的命。所以是她,所以只能是她!
真相是如此的伤人!她宁愿不知。可她今天知道了,应该是到了他想了断的时候了。
那人笑着看着她,仿佛在欣赏她的痛苦:“阮无双,被人利用很痛苦吧。从一开始,皓哲就设计好的。他不先夺了你的身子,你如何能答应这们婚事。可令我奇怪的是,皓哲还没有表明是他夺了你的身子,你怎么就已经答应了呢?不过,这并不防碍我们的计划。娶到了你,就等于得到了阮玉瑾的帮助。虽然我恨她入骨,但没有办法,那个时候不得不借助她的势力。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在阮玉瑾的帮助下,皓哲很快得到他所想要的了。那么接下来,阮玉瑾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猛得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痛楚:“姑姑-----姑姑也是他杀的!”其实阮玉瑾是自己不想活了,并非皓哲所杀。可他没有否认,能让她更痛苦的事qíng,也就让他更愉悦。
他笑了出来,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现在,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好象没有什么吃惊,只静静的看着他。她脸上没有半丝的害怕,有的只是死寂般的平静。
他有几分失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在她眼前晃动:“这是皓哲命我给你送过来的。你放心,无色无味,只要一口,你就可以永远摆脱了。”扯过了她的手,放到了她手里。
“你放过无双,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木清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们后面。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人斜睨了她一眼,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大笑了出来:“你---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你也不用急,你最多也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了。”阮无双闭上了眼睛,原来他对木姑姑也下了毒。
木清“扑通”一声朝他跪了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皇后娘娘的事qíng。当年的毒是我下的,也是我亲手灌给她吃的。”那人咬牙切齿的道:“死,你以为这么容易。我就是要让你们阮家永远的消失。让你看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看着阮无双手里的瓷瓶,嘴角冷笑着:“在这个宫里,皇上想让某人三更死,那人活不到五更的。”他转身离去,哀莫过与心死,她知道了真相,已经对她和皓哲之间画上了结束的句号。两人再无任何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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