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_茂林修竹【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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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难受。却还是听话的牵了月娘的手,到元徵跟前去,“七哥,我们出去吧。”

  月娘比雁卿还敏锐了,自然也想到了。出了门她便十分沉重,已无半点玩耍的心思了。便告乏自个儿回屋去。

  雁卿就领着元徵去外头玩。

  这一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到处都是娇嫩新绿、蓬勃生机。阳光明得耀眼,可落在糙木嫩叶上却只反she出绒绒的柔光。

  这么好的景色里,雁卿却连qiáng颜欢笑都做不出。闷闷的陪元徵站了一会儿,就十分自责的道,“七哥,我心里难受。对不住,本该陪你玩耍的……”

  元徵就叹了口气,“你焉知道你难受时,我就能有心思玩耍?”

  雁卿心里越温暖,便也越愧疚。太子的事已然如此,她再多想也是无用的。便回溯着反省道,“那日我对太子生气,你却要我向他赔罪。我还觉着你不可理喻——他都这么坏了……”

  元徵心里就一紧,却也没急着分辨,只静静的望着雁卿,听她说下去。

  雁卿果然就道,“我确实比旁人驽钝些,有些事怎么想都不明白。”

  譬如她为什么非要向太子俯首赔罪,难道她先前学的是非曲直竟都是错的吗?

  “可至少该晓得七哥为我好。竟因为当日你不肯顺着我的意就恼了你……七哥,七哥很伤心吧?”

  元徵就将目光投远,去看院中chūn景。笑意却已不自觉的泄露出来,就像外间的chūn光一样暖人。便道,“你又焉知我是伤心,而不是生气?”

  雁卿便疑惑的抬头望他,“七哥生我的气了?”

  元徵简直苦笑不得——你才要欢喜她懂你的心,她就立时不懂你的口是心非了。

  却也只说,“那日委屈你了。”

  雁卿点了点头,忙又摇头,“我不该迁怒七哥……我知错了。七哥不要伤心,也不要生气。”

  元徵就道,“你若不要我伤心、生气,便不要去荆州了。”

  雁卿不解,“为什么?”她眼里这分明就是两件事。

  “那日你明明说,要日后和我同游三峡的。自己先去了,岂不是失约?”

  雁卿越发不解了,“我先去,并不是说以后就不与你同去了呀。我先去了,日后还能尽地主之谊,带着你玩呢。”

  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可就不晓得题外之意,未免令人着急。

  元徵只好说,“荆州远在千里之外,一来一去,光路上就耗去小半年。且音讯不通。你若去了,我们就又要分别许多年了。”

  “可以前我们也不是天天在一处啊。”

  “你便不想多和我见面?”

  “想是想的。”雁卿认认真真的道,“可哪里有不离别的?不瞒你说,我日后想要天南海北的都去看看。既要行万里路,就难免常在旅途。总是要离别的呀!且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元徵盯着她,看她黑眸子清且黑柔,分明是qíng真意切的,却又凉薄至此。可待要说他难以置信,他分明又是早已知晓——她说在意便是真的在意,说难过便是真的难过。说想要去看风景,自然也是真的想要去看风景。她是能轻言别离的。

  倒是他白白欢喜一场了。

  他自幼的乖僻xing子便又有些浮上来,几乎就要脱口说出置气的话来。可到底是忍住了,只依旧耐心道,“我却不想和你分开,想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

  雁卿脸上就一红——哪有时时刻刻在一起的呀,起码洗澡睡觉时总要分开吧。

  元徵倒也不急着bī她明白过来。这回确实是伤了心了,一时也无多话。虽仍是静静的陪着,可脸色已沉下来。

  雁卿自幼就和他亲密,哪里觉不出他心qíng的变化。她是最不想令他难过的,忙就补救道,“也可以啊——七哥可以和我一道去!我们从头到尾都结伴。”

  元徵终还是没忍住追究,“若我去不了呢?”

  雁卿心想,这难道也要怪到我身上吗?却还是努力争取着自己的权益妥协了,“那,那要不然我们就折衷。或是找个七哥也能去的日子。或是……我,稍早些回来?”

  元徵开口时便已晓得是自己过于bī迫了。见雁卿不安又茫然的“折衷”着想安抚他,心里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何必要焦躁?她分明就还什么都不懂。

  他便又一如既往的微笑起来,“这么小就想着到处跑,你就不问你阿爹阿娘答应不?”

  可雁卿没向往常一样松懈下来,她似乎能觉出他笑容背后掩藏的那些qíng绪。好一会儿之后才闷闷的道,“我自然会好好和他们商议啊。”

  ☆、32第三十一章

  其实和元徵之间类似的矛盾已然不是头一回了。去岁通信,元徵不就埋怨 过她“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吗?

  雁卿学习扎实,那句诗的意思她记得很清楚,说的是“就算我不去找你,你就不能给我来个信儿吗”。其实那个时候雁卿每个月都会给他去信,且无所不言。怎么也不算是“宁不嗣音”啊。

  雁卿觉着,元徵大约是真的想时时刻刻都和她黏在一起。

  问题是——他们显然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呀。元徵又不是月娘,且就算月娘也总有一天会与她分开。

  想到日后自己远行,若写信少了、或是和元徵别离久了,他就在背后一脸哀伤的埋怨她……雁卿就觉得压力很大。

  当然七哥最体贴了,再见面时他绝对依旧会温柔的微笑着,说着暖心又可靠的话。可,可也不能就有恃无恐了吧。

  ——大姑娘活到九岁上,终于头一回被感qíng问题困扰了。

  于是这天夜里月娘洗漱完毕换上软软滑滑的明绸睡衣准备上chuáng入睡时,她阿姊穿着同款的睡衣敲响了她的房门——害怕月娘房里没有备用的寝具,怀里还抱着个枕头。

  月娘见雁卿从帐子外钻进来,真有些受宠若惊。

  雁卿脸蛋红扑扑的,紧了紧怀里的枕头,有些羞赧的问,“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想月娘分她的chuáng时她如何的慷慨,就晓得她的为人——自己用心待人好时,却不理所当然的觉着别人就该回报她。

  月娘显然是十分欢喜的,务求令雁卿舒适满意。忙吩咐秀jú和丹桂取最好的褥子、最软的被子,最贵的熏香。又亲自用袖炉将雁卿的被窝暖过来——便如当时雁卿给她暖被窝。

  折腾完了,月娘便坐在chuáng上目光炯炯的望着雁卿,道,“阿姊,可以了。”

  雁卿便爬上chuáng去。

  姊妹两个同chuáng睡过多少回了,只因为换了个房间,竟都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了。

  待终于躺下去,明明都想要卧聊,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睁着眼睛清明的望着chuáng顶红绡。

  chūn风又润又暖的迢递进来,有芳糙和清泉的浅香。那chuáng影摇晃时,姊妹两个同时出声,又同时闭口让对方先说。

  短暂的空白后,还是月娘先道,“呃……我是不是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雁卿不好意思的说,“要不下回还是你去我那里吧。”

  就同时轻笑起来,片刻后月娘点头说,“嗯。”又拉了拉被子,轻声问,“阿姊睡不着吗?”

  雁卿说,“是……脑子里面很乱,不晓得该怎么做。”

  月娘就说,“我也觉得今晚会睡不着……只是没料到,阿姊会来找我。”就侧过身来正对着雁卿,道,“阿姊说吧。”

  ——她其实也是忐忑的,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大人们沉重思索的面容。便很烦躁,想去找雁卿睡,又觉着不能总是依赖她。谁知雁卿就先来了。

  雁卿就又想了想,才道,“七哥似乎生我的气了。”

  月娘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时候,雁卿居然会为了元徵生她的气了而烦恼。明明就是个不相gān的外人,他爱生气就让他生气呗!月娘就有些恼火了。她觉着这个元王孙真是个祸水,雁卿见着他就把正事都忘了。

  雁卿其实也就是想倾诉罢了,月娘不说话,她就接着道,“为我要去荆州的事……”

  月娘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她,“阿姊不会因此就不去了吧!”

  她反应激烈,雁卿有些始料未及。道,“自然不会。”

  月娘就道,“这是阿婆和阿娘定下的,又是阿姊和我要去。纯粹是我们的家事。与他有什么相gān?他开口gān涉已欠缺自知之明,竟还生气……莫非是将燕国公府当他家庭院了?”

  雁卿本来想说的是,她没觉着自己做错——若因为元徵生气就要改主意,她心里也会难受呀!可不改主意,又不忍心元徵难受……

  此刻却是说不出口了——月娘分明也生气了,鼓着腮帮子,眼圈憋得红红的。

  雁卿觉着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明明都放了风筝,怎么太子不来了,她身旁最亲近的人反倒合起来跟她闹起别扭了。

  就只好再去安抚月娘。

  心下不由就想,先生说的太对了。有些话不当讲便宁可烂在心里,也不能向人抱怨,哪怕是极亲近的人。

  月娘却是已不肯理她了。

  月娘这别扭一闹就是三五天,雁卿颇有些吃不消。忙前忙后的俯就讨好,吃个苹果都要平白分她半个,好找话题逗她开口。

  这一日下了学,照旧雁卿哄着月娘说话。月娘别开头去,一脸“你去找你七哥玩去,何必找我”的赌气表qíng。

  忽就有人半途将女先生拦住,悄悄的说了一会儿话。雁卿望见是她阿娘房里的下人,便留了心,令自己的陪读丫鬟青稞出去看看。

  青稞胆子大,偷偷的靠近了去听。听了两句,怕被先生发现,忙跑回来对雁卿道,“似乎是有贵客来咱们府上了,夫人想让先生多留两位姑娘一会儿。”果然女先生就折回来,独独将雁卿和月娘留下,又讲了半章《论语》。眼看着要到晌午传膳的时候了,依旧不放她们下课。

  雁卿和月娘虽心里疑惑,却也都用心向学,并没提出什么异议。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女先生房里丫鬟将午饭送到学里来,女先生留她们用午饭了。

  雁卿和月娘终于开始感到不安,虽不十分确定,却也隐隐的觉着——莫非是太子寻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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