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_茂林修竹【完结】(34)

阅读记录

  待要在说狠话欺负她,固然快慰,却又有些无趣了。

  且他今日是来议和的,也不用非在这个时候难为她。

  元彻就转而问,“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莫非是习武?”

  雁卿忍着不喜,敷衍着回答。他还越问越上瘾了,不依不饶的接着问,“会骑马吗”“喜不喜欢打马球”“有没有读书”“你几岁了啊,似乎我们差不多年纪”“对了,你爱吃什么点心?你脸这么圆,肯定很爱吃点心吧”……

  雁卿:……

  她如今说话虽流畅了,却依旧算是个沉默寡言的。谁成想今日遇上个话痨,还是互动型的!且他也太不自知了吧——距在庆乐王府上遇见才几天呀,以为她就忘了他凶残的本xing了吗!怎么可能毫无障碍的和他攀谈?

  幸好太夫人和燕国公夫妇也都在这里。

  见雁卿眼看就要忍无可忍了,太夫人忙替她解围,道,“雁丫头嘴拙,xing子又有些憨直,做事是比说话利落的,幸而xingqíng还算温良。”就对元彻笑道,“殿下便不要为难她了。先前虽是误会,唐突了殿下却也是真。老身在这里替她赔礼了。”

  元彻才攀了亲,自然不会让太夫人俯身,忙笑道,“不值得如此——不过都是些小事罢了,请别放在心上。”

  太夫人便道,“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有对雁卿和月娘道,“你们谢恩吧。”

  ——明明是他做错了,却还要他不计较,你还得谢恩。

  是所谓形势比人qiáng,雁卿也算上了一课。

  待行过礼,太夫人又道,“好了。大人说话,你们就下去吧。”

  雁卿和月娘都如释重负,匆忙行礼告退。元彻其实还有许多话想说,却都是不方便在人前开口的。目光便追着雁卿去,很有些不甘心。片刻后终于又想起件事来,就阻拦道,“慢!”

  雁卿最防备的便是他的反复无常,已下意识的将月娘护在身后,戒备的回过头来了。

  元彻看着她的模样,又觉得果然如此,又有些羞恼。便不紧不慢的拨弄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将雁卿晾得差不多了,才又微笑着柔声问月娘,“你叫什么名字?”

  月娘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太夫人和赵世番,见他们都轻轻点头,方垂眸答道,“赵月娘。”

  元彻便笑道,“月娘妹妹。”

  这才放她们离开。

  #

  第二日东宫便有人来燕国公府,送了几样点心给太夫人品尝,说是,“昨日吃了府上的点心,今日请老太君尝尝东宫的点心。”

  俨然是真的将太夫人当作自己亲戚了。

  若不是听林夫人和雁卿姊妹说过太子逞凶的事迹,太夫人是真觉得这少年十分活泼有趣,平易亲人。虽言谈间和雁卿颇有些冤家路窄,又存心挑拨着月娘疏远雁卿亲近自己,却也不过是少年的小心思罢了,还真算不上凶残恶劣。

  便对林夫人道,“我看着太子是真有心挽回,倒不一定非要将两个丫头送走了。”

  林夫人道,“我依旧觉着他口蜜腹剑——不过您说的并不错,看样子他暂时是不会为难府上了。”

  暂时不为难也就够了,谁能说得准以后的事?

  让家中老幼跋涉千里毕竟是下下之选,能安稳的留在京城自然最好。林夫人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无奈的叹息——雁卿这xingqíng也确实不适合留在京城,豪门望族间的jiāo际不止需要智慧和手段,还很需要对权势的敬畏。雁卿却至今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她眼里可爱之物便可亲,丑陋之物便可厌,是不为权势富贵而改变的。

  这也是林夫人给她的教养——林夫人宁愿她笨拙而纯真,也不愿她笨拙却势力。纯真无可非议,可笨拙到底是令人难过的。

  除了点心,东宫还额外赏了许多珍贵药材。又有十余枚硕大的南珠,指明赏给月娘,道是,“南海有鲛人,月明之夜出水,泣泪而成珠。姑娘既然叫月娘,自然就要有珍珠。”

  月娘有,雁卿无。初时月娘还以为弄错了。待确认无错后,脑子里就有些懵——太子殿下他不按套路出牌啊!

  月娘十分惶恐的将珠子献给林夫人和太夫人,林夫人何尝不明白太子是故意添乱?只笑道,“太子赏你的,你自己收着吧。”

  太夫人却是厚道人,道,“这是赔礼。他弄伤了你,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开口,就赠珠致歉。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你收着便好。”

  月娘又要和雁卿分,雁卿便大大方方的挑了两颗。月娘非要分一半给她,雁卿就道,“这两颗用来做簪子,做好了咱们一人一枚。再多的给我,我也没用处啊。”月娘知道她是真没放在心上,才轻轻的笑起来,悄悄的对雁卿道,“不瞒你说,我也觉着这东西怪没用的,还很烧手。”便也挑了两颗,道,“我也做簪子,咱们一人一对儿。”

  虽没用,可到底是十分贵重的东西,尤其还是只送给她一个人的。月娘心里便觉得美滋滋的。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原本就不怎么记仇,且太子又温柔俯就,又赠礼安慰,她心里便也不那么畏惧太子了。反而又想起太子昨日的模样,挺拔、白皙、俊美又文雅,正是她所憧憬的贵公子。

  当然——要说月娘心里贵公子的范本,鹏哥儿还是排在太子前头的。

  临睡前,张嬷嬷服侍她洗脚时,月娘便难得的哼唱起歌谣来。

  张嬷嬷心里其实是替她忧虑的,可这半年里她何尝真正有过这么快活的时候,便不忍心扫她的兴。

  只笑道,“姑娘是有福气的。”

  月娘却摇了摇头,“妈妈又安慰我。”片刻后又抿起唇来,笑道,“我只是在这一刻很开心罢了。”

  #

  立后的事虽提出来了,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好的。皇帝也只命礼部暂且甄选、筹备着。

  过了上巳节,晋国公一行终于浩浩dàngdàng的回到了长安。他这一回出去,剿灭梁国余党,颇有开疆辟土之功,且在扬州与陈国间的攻伐里也很有建树。

  有道是,“大丈夫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这个时代凯旋归来的武将可比宅在京城的文臣风光多了。晋国公入城那日,朱雀街两侧挤满了人,满楼都是姑娘们招展的红袖。她们丢下的帕子变如chūn末飞花般缤纷而落,荷包香囊将风都熏暖了。

  这般疯狂也是有理由的。

  当年的京城双璧,庆乐世子已然玉碎,谢家二郎便是天下无双。如今他随晋国公回京,虽已过而立之年,风姿却不减往昔,反而更添清矍与沉稳。

  只是时过境迁,当年倾倒长安的贵公子是何等的少年意气,快马轻裘。如今身后儿子都已十一二岁了。

  却也生得气清神秀,面俊骨雅。更难得的是xingqíng慷慨。据说当日有人不留神自楼上推落一坛子酒,差点就砸到小公子的头上。那人在楼上吓得抖如筛糠,小公子却轻巧拨马,将那酒坛接在怀里,从容拍开封口一嗅,笑道,“好酒!”便将此事揭过了。

  林夫人听说了,便笑着问鹤哥儿,“若换做你在那里,那酒坛你能避过吗?”

  ……鹤哥儿被绣球砸中了七回头之后,深深觉得谢景言旁的且不论,欠抽之处真是十二年如一日的欠抽。

  ☆、34第三十三章

  鹤哥儿是打从心底里想抽谢景言。

  ——他在谢景言身上真吃够了亏。虽已六七年没见,可记忆太惨痛了,以至于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鹤哥儿就觉得牙酸,酸得牙根疼。

  自谢景言回京,每回听人说他如何的才貌双全,如何的朗阔慷慨,鹤哥儿就想,被骗了吧,就知道你们又得被他骗!

  在鹤哥儿记忆中,谢景言其人是贼坏贼坏的。却又坏得很隐蔽,坏得很有欺骗xing。你必得亲自受害了才会明白他的可恶,而且你说出去还没人信。

  托谢景言的福——鹤哥儿很小就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谢景言生的很漂亮,当然不是元徵那种夺目耀眼、喧宾夺主的漂亮。他是骨雅、内秀,那漂亮本身自带属xing一般,见过他的人不论和没和他打过jiāo道,都必觉得他是灵慧沉静的。

  确 实,三五岁上时谢景言就已经很“沉静”。同是三五岁大小的孩子,旁人逃学打架翻墙上树,玩闹得满身都是泥,他就能gāngān净净的坐在书桌前读书。先生从后院儿 回来,一瞧,这回居然有个乖乖留下来的,真是又欣慰,又越发恼火——欣慰的是谢景言谦恭向学,恼火得自然是旁的勋贵子弟无法无天。

  ——那个时候秘书省里还有“幼学馆”,是长安城中宗室勋贵子弟启蒙的地方。因附属国子监,里面教书的都是国子监里的祭酒和博士,在儒林里都是很贵重的人物。虽说富贵上比不得勋贵们,可若真马起脸来说狠话,勋贵们还是得闭上嘴虚心听训的。

  自有了谢景言,原本被小纨绔们整治得消极怠工的先生们纷纷再度勤恳敬业起来。

  便端起了师尊的架子,qiáng硬的将调皮捣蛋的学生被扣在学里抄论语。家去晚了,自然就要给家长们送个信儿。道是有不愿意孩子受罚的,就自己来领吧!因鹤哥儿格外调皮些,送信时还狠狠的向林夫人告了一状。

  林夫人待明了原委,真是哭笑不得。就直接给先生送来一柄铁戒尺。

  铁戒尺啊,说打手就打手!比尚方宝剑还凶残——至少学生将墨汁倒进你鞋筒子里,你总不能拔出尚方宝剑就砍他吧。

  当然,鹤哥儿其实也没挨过戒尺——先生育人还是信奉潜移默化、言传身教的。

  但有铁戒尺在先生手里,他自然就成了幼学馆里的笑柄。譬如遇上他不想做的事,以往可以直接拒绝;可这会儿拒绝,便要有人说他是怕挨打。激将法的可恶之处在于,你中计固然头脑简单,可你不中计也仿佛也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窝囊。

  平白受了多少气。

  鹤哥儿就想,要不是谢景言多事,他哪里会沦落到这地步?便和谢景言不对付起来。

  当然,那个时候他依旧以为谢景言是个“沉静知礼”的好学童。

  所以就嘲笑谢景言,“这也不玩,那也不玩,你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结果他不过打了个瞌睡,醒过来时就已被cha了满头花……

  又有和鹤哥儿不对付的,就将此事编了歌谣,令书僮唱来嘲笑他。为此鹤哥儿几乎跟幼学馆里所有熊孩子都打了一架,到末了谢景言自己承认了,鹤哥儿才明白是他给cha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茂林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