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_茂林修竹【完结】(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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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这一日便同谢景言说起来,“你家姐妹姑嫂这几日若有什么聚会,别忘了叫上我家小妹。”

  谢景言正在瞄靶,闻言松了箭弦,疑惑的望向他,“你说雁卿?”

  “不 然还有谁?”拜托到谢景言身上,鹤哥儿也十分牙痛,可闺房间的邀约,若不是十分亲近或是有脸面的人,林夫人也不会带上雁卿。算来算去就那么几家。偏偏鹤哥 儿同元徵不亲近,同李家表兄弟们又太亲近了——只怕他这头才说完,那头就已传到太夫人和林夫人耳中了。是以只能同谢景言商量。便解释,“雁丫头也不知做错 了什么,让我阿娘给禁足了。”

  谢景言却没有追问缘故,只兀自搭箭拉弦。不知怎么的,那箭弦拉得十分狠厉,铮嗡一声,长箭离弦破空,呼啸而去,钉入了箭靶。那中的声震响,惊起树上雀鸟。

  他面上淡淡的,并没什么特别的qíng绪。只道,“回头我问问我阿娘。”

  他肯帮忙自然好,只是这装模作样的态度令鹤哥儿十分不慡,就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谢景言却不肯说,只道,“没。心里别扭。”

  又搭弦,漆黑的眼睛半眯着瞄准,就有些猛虎捕食的又慵懒又危险的意味。

  鹤哥儿自己也是磨牙吮血惯了的,反而更习惯这样的气场。见他如此,不觉也被勾起血xing。便也张弓,挑衅道,“要不要先比一场?”

  这一日他们都在上林苑中。

  因突厥人侵扰频仍,皇帝命加qiáng西北边疆守备,增筑亭障,修缮长城。一面防备突厥人南下,一面也暗暗备战,准备征讨突厥,以攻助守。

  楼 宇既从突厥回来,自然熟知突厥qíng势,皇帝便常召他入宫对答。彻谈数次之后,便改了初衷,不但不打了,反而要同突厥人修好——原来突厥不同于中原,既有父死 子继又有兄终弟及,传嗣便十分混乱。如今突厥境内一分为四,叔侄四人各都有兵有地,俱称可汗。虽先后有序、外示和同,实则各自为政、内怀猜忌。

  对付这样的敌人,汉人实在是太有经验了——先秦诸贤早有遗训,为“远jiāo近攻,离qiáng合弱”八个字。

  楼宇便协助皇帝定下策略,分化突厥势力。又自请出使突厥,前去“结jiāo”突厥可汗的叔侄兄弟们。

  虽意为结jiāo,可毕竟是深入敌邦,使者须当有勇有谋——至少气势上不能落于下乘,能炫耀威能、压服突厥人则更佳。因此皇帝有心从世家挑选骁勇少年充当使者,随楼宇一道前往。

  便开了上林苑令楼宇主持演武。令十三岁以上的世家子弟,能骑善she者参与选拔。

  鹤哥儿和谢景言都当慕qiáng上进的年纪,有机会效仿班超扬威境外、万里封侯,倍觉热血沸腾。自然就都来了。

  话虽如此,十三岁的少年身量都还没长开,再英俊骁勇也有限。让他们参加,不过是激励他们上进罢了。

  因此鹤哥儿他们虽来了,却是看比做多。只见家中兄长们各逞威能,看得他们心痒技痒,却不能上场。

  所幸上林苑大得很,两人便一道溜出来,自寻去处打靶跑马,解解馋罢了。

  此刻说完了雁卿的事,鹤哥儿同谢景言便自行比试起来。

  他们两个都是这辈少年里的翘楚,固然年少,可也都不同凡俗。一旦比试起来,骏马散蹄,弓矢铮鸣,竟也颇有动人心魄的气势。就有旁的少年汇聚过来,或是观战,或是跃跃yù试。气氛渐渐热烈。

  一时两人勒马休战,各取皮囊子饮水。

  鹤哥儿见四面聚了许多人,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得意——毕竟年少,还是爱出风头的。

  谢景言却旁若无人,依旧不多话,看上去懒洋洋的。

  鹤哥儿知道他生xing如此,也不爱làng费qíng绪管他的——跟他认识了这么久,也就去岁在赵家演武场上看到他认真了一回。平日里他都这么一副死模样。只是你若因他这“散漫”就小瞧了他,也必定要吃苦头。

  谢景言就是个天才。年少的天才处境总是十分尴尬——因太年少了,大人们只将他当孩子。可又太天才了,同旁的孩子压根玩不到一处。因此就这么散漫的碾压着别人,久而久之,在同龄人跟前也就没什么表现yù了。

  若楼宇亲自来看也就罢了,否则再多人围观,谢景言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鹤哥儿也不怕谢景言——他自己也不是个庸才,论资质本事足以同谢景言匹敌,所缺的就只是阅历罢了。因此纵然谢景言时常散漫得让人想揍他,鹤哥儿也都无视了。

  不过也不是谁都像鹤哥儿这般有“谁叫我也是天才呢,天才就该相互体谅”的豁达心态的。

  鹤哥儿出风头,再加上谢景言默不作声的傲慢,终究还是激怒了某些人。

  ——越国公府上纪氏兄弟也在这里。

  纪衍此刻十分恼火——适才他兄长纪甄正同鹏哥儿在演武场上jiāo锋,结果就让鹏哥儿给彬彬有礼的揍了个狗吃屎。

  …… 鹏哥儿其实是个谦逊宽厚的好少年来着,同旁人对阵时都多有容让,不至于让人输得太难看,但谁叫纪甄是纪家人?纪家当年败坏林夫人的名声时,鹏哥儿没能亲自 上阵gān架,但这不代表他不会记仇。一和纪甄对上,就半点面子都不给。纪甄中靶,他就中靶心,纪甄中靶心,他就一箭破开纪甄的箭尾,贯穿之而中靶心。正面对 上时,他甚至不给纪甄发挥的余地,直接一胳膊将他薅下马来,瞬间淘汰之。

  ——针锋相对都算不算,根本就是鹏哥儿的单方面碾压。偏偏他欺负人时依旧是一副谦逊宽厚、彬彬有礼的模样。

  同为国公府世子,纪甄自然是丢尽了脸面。连带着整个越国公府都灰头土脸的。

  纪衍正想找个人出口恶气,一回头就瞧见鹤哥儿同谢景言在场外比试,吸引了不少目光。连楼宇都频频留意,向身旁人询问这两个少年的身份。

  鹤哥儿的得意自然无比刺眼,谢景言的散漫更让人火气加倍。纪衍就有些忍不住了。

  不过要让他光明正大的去找鹤哥儿挑衅,他也不敢——实在是小的时候被鹤哥儿揍怕了。

  就在背后同人调笑起来,“他何必这么用力,他家里不还有个妹妹吗?”

  自然有人捧他的场,笑问缘故。纪衍就yīn阳怪气的八卦起来,“你们不知道吗?上回皇后宣勋贵之女入宫,恰逢太子前去探望。旁家姑娘都忙着避嫌,就只有他家妹妹,当众就扑上去缠住太子,拉着殿下的手搔首弄姿。也就殿下宽仁明正,换了旁人让她扑那么一下子,啧啧……”

  旁人固然有意起哄,可这都八卦到太子头上了,谁敢接腔?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敷衍着。

  纪衍还不觉悟,又道,“所以你看,他还这么拼力做什么?让他妹妹去解裙子啊……”越说他还越起劲了,又编排道,“你们是没见过,他妹妹那小模样儿,跟妖jīng似的。上回叫了我一声哥哥,听得我骨头都苏了。若让我尝一口,替她去死都乐意啊……”

  鹤哥儿和谢景言先还没注意——但那边气场太奇怪了,旁人尴尬四顾,就纪衍一个人蝎蝎螫螫的大笑。不自觉就望过去,随即便听到纪衍在意yín雁卿。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乌黑沉重的气场就在那静默里“轰”的铺开,先还围绕在他们四周的人立刻就都猛退了一步。

  鹤哥儿便拨马上前。

  纪衍还在说笑,他身旁的人觉出不对,已纷纷给鹤哥儿让路。

  鹤哥儿就拽住了纪衍的衣领。纪衍正说到兴头上,摸了一把脖子,回头便要发脾气。鹤哥儿就冲着脸给了他一拳。

  一拳就将他从马上揍到马下。

  纪衍摔得不轻,懵了一阵子才觉出害怕来——不过毕竟是在上林苑里,他可不觉着鹤哥儿敢在此处斗殴。立刻便虚张声势起来道,“这里可不是燕国公府。天子御园,你竟敢撒泼逞凶!”

  这不是废话么——幼学馆还就在皇宫门口呢,鹤哥儿不一样说揍他就揍他?

  不过好歹都长大了,打人也要找个名目。鹤哥儿就撸撸袖子从马上跳下来。纪衍才爬起来要叫人,就又被鹤哥儿一拳揍倒在地。他趔趄的一退,脚踝利索的崴了一把,跌倒在地。

  这会儿他是彻底无反抗之力了。鹤哥儿见他凄惨,哆嗦得都快吓哭了,已是丢光了脸面。便也不狠揍了。就撕起他的衣领扇他的嘴巴子,扇一下就说一句,“原来你想和我切磋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直说就行,我随时奉陪。必当尽兴。”

  连扇了四五下,纪衍随扈才赶过来救他。

  这些人也都欺良霸善惯了,凶神恶煞的就要蜂拥上去揍鹤哥儿。然而袖子才撸起来,便见眼前有长箭破风,紧擦着为首一人的鼻尖,凌厉带响的钉入一旁箭靶上。

  一行人都惊了一跳,下意识侧身去看,便见那箭正中靶心。

  随即又是一声铮鸣,另一枚箭钉入前一枚箭的箭尾,却依旧去势凌厉,竟将楛木长箭当尾破开,再度钉入靶心。

  一行人再吃了一惊,忙望向she箭之人。就见一胡服少年端坐在乌云踏雪的骏马上,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有久经战场的杀气。他已又张弓搭箭,猿臂蜂腰,不动如山。黑漆漆的目光自箭弦后瞄过来,不带半分qíng绪。那箭所瞄准明明是血ròu之躯,他目光却仿佛在看糙木扎成的靶子。

  连声音都不必发出,他就这么瞄准着,一行人便察觉出他的威胁,竟没有一个敢动的。

  片刻之间,楼宇也察觉出这边的动静,已派人来问。

  纪衍早瘫软成一滩烂泥,脸肿得猪头一般。鹤哥儿就拍去手上尘灰,道,“纪二公子要同我切磋武艺,倒无旁的事。”

  那校尉如何看不出,切磋是假,纪衍被他当众揍了一顿是真。不过这两家他谁都惹不起,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训斥道,“天子选贤择士,自有你们光明正大在校场上切磋的机会。勿要私下争qiáng斗胜,自毁前途。”

  又去瞪谢景言。谢景言就更无辜了,“我在练箭。”

  校尉一回头看到靶心两枚长箭,实在无话可说。就道,“好箭法!”

  转身离开了。

  鹤哥儿:……所以说谢景言欠揍之处,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因有楼宇盯着,纪衍虽吃了大亏,却也不敢当众报复。灰溜溜的留下一句,“你等着!”便领着一群人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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