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_水未遥【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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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要怪她狠心,要怪,就能怪那个乌雅氏的婢子,若不是她自诩聪明,偷梁换柱,为保惠贵人,栽赃嫁祸给了董福兮,她如何能这般轻易地下手!既然,绥寿殿那纳喇氏的贱人暂时不能动,那么,一个被贬谪的女人,动了,应该没什么了吧。

  白皙纤细的手,缓缓地抚上自己已经滚圆的肚子,那jīng致尖细的指甲,剔透晶莹,套了缤纷彩绘的水晶护甲,格外华丽jīng美。

  孩子,做娘的,可是为了你,煞费苦心。你也一定要争气,一定要争气……

  道破

  偌大的景祺阁,烧了。

  熊熊的大火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

  当浓烟散去,原来的红墙小院,都被烧得一片焦黑,就如同曾在那里住着的太妃和太嫔,如花美眷,如今,都化作了断壁残垣。

  里头的人,有一些,逃出来了;但大多的,并没有幸,逃出生天:逃出来的人,长吁短叹,感慨惊心;没逃出来的那些,没有人敢去想,敢去了解,那死在里头的人,究竟是哪些。

  而景宁却庆幸,福贵人平安,秋静平安,其他的人,她已无心无力去管。

  随身之物一概不剩,都在那场大火中烧为了灰烬,景祺阁中幸存下来的人,被内务府的宫人照应着,迁到了符望阁。

  劫后余生,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满身的láng狈。

  景宁拉过忙碌布置的秋静,满眼歉疚,轻声道:“若不是我的疑心,也不会遣你去福贵人那里,此番,你幸免于难,我这心里总算是落下一块大石。”

  “主子,这火,并不是从东厢烧起来的……”此刻房内无人,秋静压低了声音,低低地道出始末。

  景宁一愣,“不是东厢?”

  地处cháo湿,这火烧得委实蹊跷,可看到景祺阁内一片火海,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厢的福贵人。可,竟不是那里……

  “主子,这火,是从我们的寝房那里烧起来的!”秋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当她匆匆赶到东厢福贵人那里,心里惶惶不安,没等到酉时,就去了御药房,去找那个叫白启的人,可等他们返回,正巧赶上了东厢偏殿着起大火。

  景宁也是一颤。

  是侧殿,竟是她的住所!

  “主子,那个时候火势着的太大,奴婢只来得及进去拿出这个……”秋静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件,竟是那块螭龙玉牌。

  手,已然皮开ròu绽。

  红肿焦灼。

  一块温热的玉牌,就静静地躺在秋静满是伤痕的掌心里。

  “这东西是皇上赐的,关键时刻可安身保命,主子要随时戴着才好……”

  耳畔,低低地响起秋静清淡温吞的声音,景宁怔怔地看她,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宫中有太多的女子,然而,如秋静这般默默扶持,默默守望,实在是太少太少。在后宫能做到无愧于心已是难上加难,更遑论是善良美好,可她却做到了。

  仿佛是大梦一场,景祺阁的一场大火,很快就成了过眼烟云,被风一chuī,就散了。

  冷宫中那些未遭劫难的太妃和太嫔,仿佛都是些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从最开始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的过目即忘,仅仅,是几天的时间。

  自从搬进符望阁,景宁和福贵人住的更近了,原来隔着两道院墙,如今,依旧是东厢的二进院,却是面对着面,一人住一间。

  那场大火之后,夏竹,这个曾一直随侍福贵人的奴婢,消失了。

  内务府的人清点被毁的景祺阁,发现了一些太妃和太嫔的尸首,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仅存尸骨,但从位置从身上首饰,依然能够分辨出身份。唯有夏竹,从大火开始着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自从在景祺阁东厢内看见南星糙,景宁就一直在猜测夏竹的主子,此番一场大火,她的身份,却是不攻自破。

  到底是低估了她的心计和手段——能为一国之母,能在过去几年内,连续除掉那些怀了龙种的宫人,除掉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女,怎会是一般的人!自己知道她那么多的事,以往有用处,她才会姑息她、留着她,现在,入了冷宫,没用了,何妨除掉。

  倘若那时没有被皇太后召去,即便被宫正司的人带走,能够侥幸逃过大火,恐怕,也会被冠上那放火的罪名。

  赫舍里皇后这招一石二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果真狠毒。

  天际,昏昏yù沉。夕阳西下的那一抹云霞却是变化多姿,诡秘莫测,初来冷宫时的笃定,也随着这多变的风云,开始变得无法预料。

  残阳如血,猩红的霞光铺面了天幕,纵横如裂纹,似要破碎了整个天。那是一种让人触目惊心的异彩,预示着她此番的冷宫之行,并不如预料中那样顺利。

  暖阁会面

  景祺阁的风波之后,福贵人受了惊吓,身子一直不太好,景宁闲暇之时,便会过来照顾一下。原本在东厢伺候的冬漠在着火时恰好去了太医院请脉,索xing逃过了一劫。

  符望阁这里,依然cháo湿,被子晒了cháo,cháo了再晒,景宁索xing让秋静将那棉褥都撤了,换成了凉慡gān净的凉席,虽然chuáng板硬了许多,也好过睡在一股子霉味里头。

  那之后,仁宪皇太后再也没找过她,仿佛,之前的佛堂讲经,只是她的一场梦。

  一场,救命的梦。

  景宁不知,为何一向深入简出的皇太后如何会知道景祺阁大火的事,又为何在千钧一发之时,将自己带走。但她明白一点,皇太后每个月必来北五所与那些太妃和太嫔谈佛,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原本住在景祺阁的时候,她就时常往符望阁这边跑,此番景祺阁毁于大火,内务府的人别处不安排,将她们统统安置在了这里,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是他的意思。之前的花前倾谈,佟太妃曾向她透露出了太多的讯息,可她不打算告知他,起码不是现在。但如今便是她有心逃避,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就在刚刚,御药房的采办白启白大人借送药之故给她带来了那边的消息。

  晌午,暖阁会面。

  被贬谪冷宫的妃嫔,没有召唤是不得擅自离开北五所的,但此刻,门外把守的门卫都被抽走,那些负责洒扫的宫婢也都被屏退了,景宁换了一身墨绿色宫婢装,便顺利地走出了符望阁。

  一方面,是相依为命的祖孙qíng深;一方面,是生母含恨而终的天人永隔,倘若她就此说出真相,他会如何权衡呢……

  真是个难题啊。

  景宁步履沉重,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从北五所到东暖阁不算近,但她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暖阁外,亦是没有一个守卫,看样子李德全早就照拂过了。

  推开殿门,里面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

  白玉雕松鹤人物cha屏后,搁置了两鼎玛瑙狮钮shòu镂空铜炉,铜炉里染着上好的熏香,烟丝缭绕,宛若氤氲不散的雾霭。

  她走进去,朝着他俯身揖礼。

  他依然低着头,手上不停,让她起身,尔后,缓声问道:

  “景祺阁的火,可有什么眉目么……”

  景宁抿了抿唇,不曾想他会先问那件事,可还是伸出手,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荷包,递了过去,“这是当时在东厢发现的,宫廷织造的手艺,皇上只要酌qíng查过,便知是出自哪个宫的东西……”

  冰蓝的水色缎子,上面绣了蝶戏池塘芙蓉chūn的纹饰,收口处,坠着五色的彩线绦子,手工jīng巧,极是赏心悦目。一看,就知道是女儿家的用物。

  这原是皇后恩赏给她的,当时里面还装了满满当当的珠玉。

  他抬头,拿起那荷包,细细地看。半晌,深邃的黑眸从手中荷包,辗转来到了她的脸上,“你,确定……这东西是在东厢发现的?”

  倔qiáng

  他抬头,拿起那荷包,细细地看。半晌,深邃的黑眸从手中荷包,辗转来到了她的脸上,“你,确定……这东西是在东厢发现的?”

  景祺阁大火熊熊,能逃出升天已然万幸,她竟然还能在那么混乱的qíng况下发现这一枚小小的荷包,还将它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

  景宁抬眸,眼底闪烁着一抹坚定,点头,“若是皇上疑问,可以传召宫婢秋静和冬漠。”

  玄烨抬头,将双手对顶到一起。看她这笃定的模样,倒像是与他杠上了,平日不知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此番却是出奇了。他倒也不是不舍得处置皇后,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后宫里边儿亦是如此。可这证据来的委实匪夷所思,总不能用一个香包就定了皇后的罪名,她也该有这个觉悟,可为何此刻步步紧bī,生怕他不松口似的……

  思及此,玄烨眉尾微挑,定定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不似往日的恣意慵懒,或者调笑戏谑,格外的认真,格外的严肃。景宁心中一紧,差一点就被他看得招架不住而率先调开目光。

  可,她毕竟没有认输。

  那荷包,确实不是在东厢发现的。

  可,那又怎样!

  景祺阁的大火是冲着她去的,一箭双雕,还想连带着将董福兮母子除了。退居冷宫,已经是底线,总不能将命都丢了。现在明哲保身已经无用,唯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至于秋静和冬漠那边,她早已安排好说辞,就算他不信她,也总该相信自己安排过来的人吧。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

  刺眼的阳光打在明huáng锦缎的案几上,泛起一层淡淡地光晕,他和她就笼在那层光晕里,一个俊美无俦深邃如潭,一个臻首清眸倔qiáng似水……在满室馨香中,他与她互相对视。

  一个低沉持重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暖阁的寂静——

  “万岁爷,军机处的折子送来了……”

  李德全只推开殿门一角,探着半个脑袋,垂着视线,并没有看殿内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这时,一贯疏淡从容的笑容才又回到了他的嘴角,放下笔,他深邃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移开,仿佛方才的质问从未发生过。复又将手对顶在一起,他慢条斯理地吩咐道:“拿进来吧!”

  李德全闻言,弓着腰,缓步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明huáng洒金朱红纹饰的奏折。他打从景宁身侧走过,从她的角度,余光恰好看见那奏折上面的字:

  三藩。

  她心中一动,又是三藩。

  此刻,军机处递上了这样的折子,怕是和当下的局势有关。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细细翻看了半晌,才放了下来。这南疆,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早几年他亲政不久,尚不具备铲除的实力,如今他已将身边的绊脚石一一除掉,为今尾大不掉的就是一直拥重兵的三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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